没有盘根错节的利益牵扯,人口再多,也只是个“大家庭”,而不能称为“家族”。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而家庭通常由血缘和婚姻关系组成,可见,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也不过是一张“亲戚网”。当然,在这张巨网内,只有少数站在名利金字塔里的人,才会被众人来攀附,余者都是路人甲。
难怪大家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全家只要有一人在塔里站稳脚跟,接下来,就像玩扫雷游戏,对了一个点,就能拓开一大片。文艺点儿的说法是,就像树苗扎根于土壤,天长日久,蔓延出庞大的根系,错综复杂;抬头一看,树冠也长成了,荫及子孙后代。
以上屁话,其实古人早就告诉我们了,第一,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第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说这些,只是想问一句:“投胎这事儿,有的选吗?”
B市,西城。夜已深。
这场家庭会议,从晚饭后一直开到现在,仍然没有结束的迹象。
“尚义,天儿也不早了,让孩子们都回吧。”姥姥见紧要的事都谈的差不多了,柔声对姥爷说。
姥爷微微点头,喝了口茶,语气和缓下来,“红梅啊,回去给你父亲带好。老首长哪天得空了,我去找他再好好杀两盘。”
“好的,爸。”大舅妈为人随和,跟谁说话都柔声细语的,全然没有将门之女的豪纵。
姥爷转头看向二舅妈,说:“我和你父亲商量过了,这件事,就都不出面了。你回去告诉佳言”姥爷停顿了几秒钟,像是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做两手准备吧。”
虽然来之前,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但一听这话,沈佳惠还是如遭雷击。一时间心里又悲又急,也顾不得规矩,急忙喊了声:“爸,我……”武仲文一把拉住妻子的手,用力握了两下。二舅妈颓丧的靠在丈夫肩头,低头无语。
与此同时,王鼎不由得瞥了一眼妻子武清风,后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姥爷又喝了口茶,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现在起,到明年三月,是关键时期,也是非常时期。你们都记住了。”
众人听了,心头都是一紧,各有各的心思。大家知道,姥爷越是平平常常说出来的话,往往才是最至关重要的。
“娇娜,回去也告诉你爸,适可而止。”姥爷看都没看一眼四舅妈,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时,抬手点指四舅,“季民,你跟我过来。”说罢,向书房走去。
刚走几步,又折返回来,俯身轻声对姥姥说:“把那瓶好酒给伯韬带上。另外,让小风留下。”
保姆小姜送众人出门时,姥姥把王鼎叫到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说:“这些年,你不容易,我和你爸都看在眼里。有些事儿,你跟小风也都该放下了,那不是你们的错啊,孩子。”姥姥深吸了口气,重新换回不近不疏的口吻,“翩翩这孩子随你,善良、仁义。现如今她也大了,你要是真有什么心思,就去吧!妈不怪你。”
王鼎不禁动容,克制着自己内心的起伏,真诚的说:“谢谢您!”声音竟有一丝颤抖。
姥姥转身离去时,几不可闻的叹息道:“还是不肯叫一声‘妈’吗?!”
别墅二楼,与客卧阳台相连,是一间全落地玻璃阳光花房,是姥爷精心设计,送给姥姥的。里面种植着各色花木、蔬果,还有一架颇具童趣的小秋千,和近一人高的毛绒熊,以及各式各样的儿童玩具。没错,这也是我小时候,姥姥姥爷哄我玩耍的小小乐园。据说,我的大名“武少阳”,就是姥爷在这里陪姥姥晒太阳时想到的;而我小名叫“翩翩”,则是出于姥姥喜欢蝴蝶的缘故。这老两口真任性!就这么随性、随意的给我起了名字,晕。
此刻,武清风正扶着小秋千,默默擦拭着眼泪。
“翩翩来电话了,说在大姨那吃住都好,学校也慢慢适应了。”姥姥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哼,她也就拿您和我爸当亲人。”老妈擤了擤鼻涕,没好气的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要执着于失去的,却不珍惜眼前的。”姥姥难得发脾气,“你要是平时能多疼疼她,何至于此啊?”
只听“哗啦”一声,茶杯摔碎的声响,“她们那一家子蠢货,懂得个屌!”书房里,姥爷又冲四舅发飙了,“我老武家,就没有你这样的怂胞!软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