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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义堂”里的人们

看着这头已然被感化的小狮子,在药酒的作用下慢慢进入梦乡,怀着深深的期待,花子宣离开了病房,他强忍着疲累,开始了早晨的第一次全面巡检。

各个病室的兄弟们,陆续服完了药酒,大都在床上休息。唯独这老灰狼,在被花子宣想尽办法喂服了药酒之后,生理反应越来越明显,它呼呼生风地在病室里狂奔着,似乎身上有了永远用不完的力气。

隔窗看到的花子宣,心里也不禁担心起来,他快步走过去,打开了紧扣着的房门,可没等他俯身去看,老灰狼即如一阵风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房门,紧接着,“小黑侠”也跟着妈妈奔了出去!

花子宣猝不及防,忙跟着后面跑出门外,老灰狼径直奔着院子大门而去!正好让在大门口巡查的晏柯看到,眼疾手快的他,立即反手关上院门!老灰狼见无出路,就像从没有受过伤一样,干脆在院子里来回狂奔起来!小灰狼看着妈妈的举动,惊鄂之间,一时伏地不敢动弹。

这时,一声凄厉却嘹亮的怪吼从花子宣的身后传来!在场的大伙儿,不禁被这突袭而至的声音震得心惊!这声音,似狼嚎,又像犬叫,又夹着狮子般的山呼海啸……

更让人震撼的,却是正在满血狂奔的老狼,也被这怪吼惊骇得立住身子,站在原地,盯住发声地,混身瑟瑟发抖!小灰狼望着母亲,身子一动不动,已经吓得寸步难移了。

发出这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疾如病!他见老狼已经被这声音制住,便从地上直起身子来,轻拍尘土,向院子里大伙儿们拱拱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又回到了赞小汉的病室。

“这是什么功夫?连狼也会被震慑住?!”院门口的晏柯,看着已经从热血沸腾中瞬间泠却下来的老灰狼,心底,随即生出这个大大的疑问来。

花子宣快步走过去,轻抚老狼头,唤它随自已重回病室,老灰狼目光黯然,低头夹尾,乖顺地跟着他,缓缓走进了病室。小灰狼尾随其后,也走了进来……

疾如病的这一声,同样惊醒了所有睡梦中的伤员。

赞小汉也不例外。

他惊异地看着正走进病室的疾如病,嘴里激动地说着话,神色中既有敬佩,又有些惊疑。

距他服完药酒也有近一个时辰了,疾如病细看小汉的伤口,红润中有些光泽,不像之前那样的苍白干裂,再看他的气色,也富有些生气和活力了。

疾如病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便离开病室,回到自己的屋子,给鸽笼里喂些粟子、换上净水,随后打开了少主送来的包袱。

包袱里,除了细心的小璧子给他准备的青布短衣、草鞋,还有少主给代虎和晏柯的信简及几小瓶药酒。

他得赶紧去一趟兵营。

没有耽误时间,疾如病背起行囊,出门找到晏柯,先把信简交给了他。

看完信,晏柯久久注视着眼前这位少主已然相当关注、又是新加入的小侠士,心情既有些复杂,更有些激动。他神色凝重地告诉疾如病,自已会全力以赴,和他一道共同完成少主交待的任务。

说完话,晏柯便让疾如病跟着自已,一同骑马,前往关口兵营。

关口,大营栅栏前,正带兵值巡的许隽远远便看见了策马而来的晏柯和一位有些面生的年轻人。他急忙迎了上去!

大伙儿一起步入帐内,代将军正在独自用膳,见是故人前来,忙请大家入座。

晏柯待将军吃完饭,才徐徐开口,向他介绍了在座的疾如病,顺便把疾如病猎杀“大虫”、沿途英勇杀敌的经过告诉了代虎,代虎惊诧之余,倍感惊喜!疾如病诚惶诚恐,忙取出少主交给代虎的密简,递给将军,随后又把花子宣留给将军的“大虫”肉骨和少主捎来的“血花”药酒,一并送上。

代虎当下离座接过信简和肉骨、药酒,感动之情,溢于言表,他仔细看过信简,沉吟片刻,却饶有兴致地问起疾如病猎“大虫”的详细经过,还夹杂着了解了疾如病所学的功夫情况。

随后,代虎让许隽带着疾如病去兵营四处走走。

待他俩出帐,代虎立即问晏柯:

“没想到少主人虽年轻,竟如此深谋远虑!他信中说,欲让疾如病随我从军,嘱我精心培养,看来,他是认准这个小英雄了!”

“是的,他也让我教他识字读书,配合将军带好他。”

“咱墨家真是人才济济、英杰辈出,这次寻矿运宝,也让我见识到少主的雄谋善武!巨子将重担交于他,也算是知人善任、提前布局了!”

“将军所言极是,这次在浐馆,他一人独守馆门,却未惊动集结地一干人马,用计之险、勇气之坚,真让我惊出一身冷汗来!”

“所以我说,巨子选择他,正是看中了少主的勇智过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带领我墨徒,在这只讲实力和利益的列国争霸中,杀出一条济世救民的血路来!”

晏柯点点头,对代虎所言,极为赞同!

随后,晏柯告诉将军,被俘的“狮戎”和疾如病相认的经过,代虎颇为惊讶地听了,禁不住击腿叫好!

“这下,咱们就能初步掌握这支队伍的动向,不怕它再来袭营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晏兄来,真是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啊!”

“就别着急走了,我让厨房炖了这“大虫”肉骨,再弄些肉食,咱们兄弟几个,喝点酒吧!”

“不了将军,我得回去帮花弟的忙,十几个伤员在呢,他一个人,已经累得够呛了!再说,这“大虫”肉骨是留给将军的,我们已经吃过它的肉了,你就和兄弟们享用吧!”

“哦,看我一时高兴的!这样吧,我从营中选出一个好医官,一会儿随你前去,就让他住在院里,直到伤员康复!也算给花兄弟减少一些负担!”

“我代兄弟们谢过将军了!”

晏柯站起身来,向将军弯腰,行了个拱手礼。

“都是自己人,晏兄莫客气!”

代虎忙离座上前扶起晏柯。

两人入座后,又商量了一下疾如病从军一事的细节。

正说着,许隽和疾如病步入帐内。

“将军的兵营真是雄壮威武,让我大开眼界了!”

代虎听到疾如病这话,瞅瞅晏柯,俩人禁不止笑了起来!

代虎笑着问道:“可曾想过入营从军?”

“我长年在终南山里打猎,早听过将军的大名!我虽为秦地之人,可自跟随了少主,这心便和这些为义舍命的兄弟们在一起了!少主让我从军,将军若看得起我,我愿牵马执凳,鞍前马后,今生不渝!”

代虎哈哈大笑起来,他起身走近疾如病,两手放在他的肩上:

“你本是英雄,从即日起,你,疾如病,便是我方国关口守军的什长了,你先随许隽,熟习军法,一月后,即编入我的卫队。”

许隽忙示意疾如病,随他一起向将军行礼致敬!

代虎让许隽带着疾如病去换上军衣,晏柯随后也向他辞别。

“我送送你吧!”

代虎说着,送晏柯出帐。

快到营门,代虎对晏柯说:

“刚才人多,我不太好讲,少主嘱我务于明天申时密赴戎寨,召开墨会,你们,可曾接到指令?”

“我也收到了,少主让我护送你秘密回山,看来,巨子是要办交待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明早,我命许隽挑出十人让疾如病带着,把院子秘密保护起来,以防万一!”

“有劳将军了!明晨寅时,我在营门外接你!”

晏柯说完,辞别代虎,返回院落。

戎寨,松林坡。

韩松子刚从小水塘工地回来,范豹陪着师傅,随他一起到了他的院子。

三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

韩璧今日做了她拿手的“红烧笋子鸡”,蔡伯配了几个当地的小菜,松子特意请二人前来,饮酒赏菜,共商大事。

竹霄子端上饭菜,韩璧抱出一坛上好的粟子酒,给三人逐一斟满,自已正要下去帮厨,却被范豹叫住,让她也入座同饮。

“少主这个新家,自你来后,才算有了些生气,你呀,功不可没!哥哥今天要敬你酒咧!”

范豹又开起了玩笑!

松子让竹霄子送些菜、酒给蔡伯,这才端起碗来,先敬了公输先生一碗。

“圣人让我给各处的要紧人发去信简,明日申时在“义堂”召开墨会,他不参加,让我主持,在此,也请二位与会!”

公输喝了半碗酒,笑了笑,点了点头。

范豹端起酒碗,先敬了松子:

“圣人这是在交待事情了,今后,我范豹愿为我墨家,愿为咱少主,抛头颅、洒热血!万死不辞!”

“说什么呢?你豹子都抛头颅、洒热血了,我这个少主,怕早就不保了吧!”

松子故做申斥状,惹得公输老人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俩兄弟,能不能正经些?”

两个人相视而笑,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师傅,您老人家对这次选矿工序,还有什么其他要求吗?我想多听听你和豹子的意见!”

松子恭敬地向公输老人行了拱手礼,静听他的话。

公输老人吟了一口酒,看着院中盛放的金菊,悠悠说道:

“花开有时,人却无常,我也行将就木了。我已将平生所学,都传予了范豹,今后有事,豹子自会全力以赴,至于选矿事宜,少主安排已极为妥当,有些细节,比如材料的选择,还需精细些,尤其像送水的竹筒、流板的主轴,都要经得起水蚀和冲压之力,豹子会想办法解决的!”

松子点点头,沉静地望向范豹。

“我已想过了,竹筒之间连接的缝隙,必须以细麻绳做丝,多次捆绑之后,经过输水试验,方能正式通水使用。至于流板的主轴、高度,我还得再与几位师傅合计一下,方能定夺!”

松子给范豹斟满酒,对他不无忧虑地说道:

“近期雨水频繁,山洪早已蓄势待发,我在想,小水塘也需要提前准备准备了!”

“得加筑塘堤,升高塘坝,这也是一个重要任务,我打算,让处事稳重的滑力子,带领“墨居”里的所有兄弟去干好这件大事!你意下如何?”

“未雨绸缪,这事情是得抓紧时间准备了,滑力子做事一向细密持重,我看他行!”

“那让他明天就启动固坝工程吧!”

“好!”

“蔡丁呢?你安排他在做什么呢?”

范豹突然想起他来。

“我让他把上次俘获的大批戎马集中起来,又选出了四五十个善骑射的兄弟,他正带着在“枣园”旁的练兵场组队练习骑兵呢!”

“这练骑兵,我看还得需要向人家野戎学习,他们马上的刀法、甚至兵器的选材、打制,都值得我们学习!”

“嗯,你所言极是!我会抓紧考虑这事!”

俩人边谈边喝,一旁的韩璧一直想插话,却看两人谈兴正浓,只好做罢。

公输先生边喝酒,边微笑地看着两个杰出的后生,眼神里有着不易察觉到的怜爱和赞许,就好像看见到了十年前的巨子和他......

喝完酒,吃完饭,韩松子和范豹送走了公输先生,准备带上韩璧备好的酒菜,又一起去杏林看师仪去。

韩璧总算等来了说话的机会:

“哥哥,一个时辰前,一位男装女扮的女子,被人领到咱家,她把这信简和这丝包里的东西留下,便匆匆离去了!”

她急忙对走到院门的松子说道。

范豹听了,忙拉着松子进入中院坐到小花园边的石桌前。

松子忙接过妹妹手上的竹简,打开火漆。

一看这娟丽、熟悉的刀刻手法,松子便知道是谁送来的信了,再打开这丝包,一个金镶玉的女用精致发簪,把松子的脸,竟映衬得有些红了!

范豹见了松子这神色,望着似乎还有些不解的韩璧,悄悄抿嘴一笑。他故做咳嗽状,引出了韩璧,二人走到前院,留下松子一人,独自看信。

“哥哥怎么了?”

“傻妹子,有人喜欢上你的哥哥,咱家的少主了!”

韩璧脸色突然间变得绯红,她“哦”了一声,略显紧张地问道:

“会是谁呢?”

“应该是位地位尊贵的人,那发簪,不是一般人能用的,看那竹简,似乎也是精致之物。”

韩璧听了,默然低头,半天无语。范豹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只好静静地陪着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正在这时,松子淡定地走了过来,叫上范豹,两人步行下山,竹霄子紧随其后。

师仪一袭青白布衣,臂膀被厚厚地包扎着,正在杏林中缓缓散步,远远的,便看到了这兄弟俩。

他正憋得慌,见了松子,便匆匆向前几步,向少主请求分配任务,他要加入这已经热火朝天的戎寨各项建设工作中去!

松子看他的伤势依然不轻,只是微笑着不吭声,这可急坏了师仪!

“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手臂收放自如,几乎影响不到做事!这两天,一直待在这‘杏林’,可把我憋坏了!看着你们整体忙得不可开交,我这心里,难受得紧啊!刚刚接到少主明天在‘义堂’集会的通知,我这心,才算安稳了下来!”

“事情是有一大堆,可是你也才休息了两三天,没有个半个来月,你这伤口是痊愈不了的。你是圣人和少主的宝贝,他们这可是在心疼你呢!”

范豹着急地给师仪解释。

“圣人一直让我掌管着戎寨的内外开支,咱戎寨哪,正需要这金子呢!现在,这堆宝贝就堆放在‘桃园’后的大场地里,却只能干看着,我这心理,真为你们着急啊!”

“少主已经开始安排基础工作了,今天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范豹看师仪这急切的模样,忙打断他的话。

“边吃边聊吧!师大哥也来尝尝咱妹子的厨艺。”

松子话音未落,竹霄子便在一块稍微安静的草地上,摆上了酒菜、碗筷,范豹忙过来帮忙,他把酒坛打开,松子拿过酒碗,俩人给师仪斟满酒。

师仪看着俯身倒酒的两个戎寨大人物,心里感动之余,诚惶诚恐。

他小心坐下来,端起酒碗,敬过少主,自己先干了一碗。

边吃着,师仪谈起了自己这两天来的一些想法。

他提出了三个建议,一是万事需人才,戎寨的墨徒里懂军事、天文地理的不少,可是懂这理财的人,却少得可怜,现在,墨家拥有这么多的金子,如何把它变成我墨家实实在在的财富,还需要专门的人才去仔细算计才行。其次,是建好一所大仓库,里面要有放置金子和其它宝贵物资的地方,也算是戎寨最大的储备基地。最后,他希望组建一支贸易马队,准备与各国开展商贸活动,迅速扩大墨家的经济影响力。

韩松子静静听着,不时点头赞许。他没有犹豫,当即拍板,明确告诉师仪,让他即日起便在所有墨徒中寻访懂财务、善计算、会贸易的人才,迅速组建起总部的财务管理系统,而建设这么一个大仓库的事情,则必须由范豹来亲自负责了,而对于组建贸易马队,他也早有打算,但这需要良马和综合性的人才,万万急不得的。

师仪没想到少主如此果断,心里不禁油然钦佩,暗想,这巨子还真是慧眼识英雄,韩松子不但勇毅过人,才俊也不同凡响,想到这里,师仪不由得心情激荡,他又连干了两三婉粟子酒,直到范豹劝他少喝点,他才罢手。

鉴于目前戎寨百事大举,各方面都需要一位大将稳坐后方调度各项进项开支,松子便让师仪明日即到‘义堂’的议事厅坐镇,他令竹霄子速将此意告知‘杏林’院主,为师仪安排一名医护人员,以便不时之需。

师仪听了大喜,忙起身拱手行礼,松子扶起他,嘱他小心身体,万事不必操之过急。

酒毕,竹霄子陪着师仪去了院中,松子和范豹又一次来到‘义堂。

义堂,依山而建,处在戎寨进口处点兵场的后山半腰上,是整个戎寨最宏伟也最热闹的去处。

参天的古木下,石板地后面的义堂院门,牌匾上的两个墨黑大字,还是前任巨子的手书,进了院门,便是一个青石铺就的大场院,大场院后,是一座底高一丈余,主体高两层的木结构殿堂屋宇。

底下的这第一层,就是专用于墨侠们集体大聚时,大伙儿聚餐的场所。每年的圣人诞辰、除夕或是大赏有功之墨侠时,这里便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今天,除了几个平常专司管理的兄弟,也没有其他墨侠在。

松子信步走到了大堂的里面一件侧室,他敲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轻轻一推,门却开了,只见正对门的漆案上正放着一册《归藏》,一本清茶,褐色的陶杯里水汽袅袅,看来这主人应该在忙些其它什么事情去了。松子翻开竹简,见这人正看到‘离卦’这一节,松子正看着,有人从后面走了进来。

‘“这位是?”

进来的小哥,小方脸,着黑粗布短衣,脚上的白麻草鞋,似乎还是刚编织成的,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不过十五六岁,比疾如病还要小一些,但身体更加精瘦,目光炯炯,头发虽然整齐的束起来,可前额的汗水和浸染在汗水里的有些凌乱的长发,明确地告诉人们,他正在干什么体力活·····

他有些怔怔地看着这位器宇不凡却平易近人的青年墨徒。

“这是我们的少主!小山子!”松子身后的竹霄子忙给他介绍。

这位‘小山子’突觉唐突,忙弯腰,行个拱手大礼。韩松子笑笑:

“小山子,你的名字就叫‘小山子’吗?”

“回少主!竹大哥叫的是我的小名,我叫青里子,是‘义堂’的管事,大家也叫我小青。”

青里子恭敬地答道。

“小山子也曾给圣人做过一年书僮,在义堂管事,也不过两年。”

竹霄子给韩松子给轻轻说道。

“这本《归藏》,你通读过吗?”

“我读过三四遍了,《连山》、《周易》我都读过,这些书,圣人也曾亲授过我。”

韩松子听了这话,不由得把青里子多看了两眼,他默默点点头,走出门去,到了后院,他看见厨房的门口,一堆刚被劈开的桦树柴火,正整齐摆放在一大堆枯干的树枝旁边。

“明日将有十六人参加义堂之会,你知道吗?”

“竹大哥已经通知我了!我已经在做安排了!”

韩松子轻轻笑了笑,又到大厅里看了看,只见黑褐色的石板依然一尘不染,四处窗明几净,然后,他进入柴房和粮仓,见柴火分类摆放着,屋角有盛水的大缸,尤其是粮仓,青里子更是用心,他把粮食都堆放在离地两尺的木排之上,木排下,还有序地密布着木炭,把防潮做到了极致。

随后,带着心底的赞许,韩松子不露声色地踱上了二楼。

议事厅,范豹正和刚练兵回来的蔡丁商量着什么,见少主进来,两人忙站立起来。

蔡丁对练兵过程中骑兵刀刃容易破口损伤的事情,苦恼不已,正和范豹商量着应对之策。

韩松子心里记下了,准备在明日的义堂大会上商量此事。

夕阳西下,蔡丁和范豹送少主和竹霄子回家,蜿蜒的石板路上,蔡丁默默走在少主后面,韩松子突然想起自己许久都没有来得及问他的话:

“小丁,听说你在丰水城里有亲戚?”

“有一个姑姑,已经年逾古稀,我是个孤儿,从小由她老人家抚养长大,上次去蔡庄之前,算是偷空进了丰水城,见了她一面。”

“你姑姑从事什么营生?”

“她是以打渔为生的,在丰水河边开了一间有名的鱼庄,叫‘鱼香阁’,生意还是不错的。”

“哦!”

“少主听说过‘鱼香阁’?”

“那都没有,若有机会去那丰水城,我是肯定要亲口去尝一尝你姑姑做的鱼!”

“我在姑姑面前多次提到你的名字,姑姑也知道少主您!”

“好啊,这样见面也就不显生分了!”

他们说笑着,似乎就在这路途上,便闻到了‘鱼香阁’招牌菜“蒜爆鱼”的诱人香味······

等到了松林坡,已是晚饭时间,韩璧早就帮着老蔡做好了饭菜,大家吃完了饭,天就有些暗下来了。

蔡丁不放心‘枣园’的兵马,早早下山回去了。

许久没有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了,范豹想回去看看,松子也想参观一下他的‘豹居’,他叫上了韩璧,嘱竹霄子在家,他们一行三人,往山下走去。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走到了被墨徒们戏称为‘豹子林’的一片老密林边,这‘豹居’便在这密林下不远的一片梅林后,它是个两进的小跨院,连院门口牌匾上的‘豹居’两个字,还是巨子亲笔所题写的呢。

院子里也栽满了果梅树,快近中秋了,这个时节梅子早已过了收获期,但梅树依然葱翠,松子走在梅树间的青石小路上,心情愉悦极了。

屋子建起的时间不长,可因为范豹少居,房子里显得格外冷清些,松子让竹霄子和疾如病把院子重新修葺一新,使它看起来,也像个家的模样了。

范豹请大家稍坐,自己去了后院的一间屋子,不一会儿,他抱出一个酒坛出来,嘴里高兴的对松子说道:

“这可是我秘藏的宝贝,可是连圣人都不知道的,我酿了三个多月的梅子酒!”

韩璧笑了,她带着自己的包袱走进后院的厨房,不一会儿,韩璧端着几碟小菜走了出来,她把菜轻轻放在范豹用大青石板做成的茶几上,范豹惊喜地看着,感动极了!

他把酒给韩璧也斟满一碗,三人一起干了一碗!范豹这酸甜清洌的青梅酒,配上韩璧精细调制的小菜,无异于这戎寨最佳的酒食组合了!

“这么多年了,我这豹居今晚才算像是个家了!”

范豹放下酒碗,眼睛里有些温润了......

“说什么呢?以后但凡喜欢咱妹子做的菜,言语一声,让她来做就行了!”

松子连忙安慰他。

韩璧看着范豹的样子,突然心酸极了,似乎自己的眼泪也快要流出来,她万没想到,在众人眼中,叱咤风云的白衣侠匠、谈笑风生的范大哥,竟也有着自己的落寞。

正喝着,空中飘落下一片枯黄的梅子树叶,正落在松子的酒碗里,范豹眼疾,忙伸手去摘,韩璧也抢着去拿出来,俩人的手,刚好碰着了,范豹忙缩回手去,韩璧却在一霎那羞红了脸,松子看看她的窘像,哈哈大笑起来,笑毕,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完了酒,借着月光,有了些酒意的松子,请韩璧唱首她们秦地的民歌来,韩璧笑笑,放下酒碗,便在那梅子树下,轻挪碎步,清唱起自己家乡的小曲‘蒹葭’来,她的嗓音净而清脆,声音嘹亮而不尖细,这曲风,本是迷茫而略带伤感的,却被韩璧在月夜里唱出它的苍凉和宽广来。

松子一动不动,沉浸在妹妹美妙摄魂的歌声里,范豹更是听得痴了,手里握着酒碗,酒就是入不了口。当吟唱到‘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这最后一句时,韩璧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她手抚着身边的一颗青梅树,泪流满面······

两个男人吃了一惊,都不知道韩璧这是怎么了,松子忽然想起,这‘沚’意指小岛,这韩璧该不是想起自己的故乡---蔡庄了?

可没等他走过去安慰,韩璧已经从伤感中清醒过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拂额头上几根被夜风吹散下来的长发:

“唱的不好,让两位哥哥见笑了!”

“唱到最后,想起蔡庄的竹屋了,还有我那可怜的父亲了·····”

她低声说完了后一句话,心情又有些黯然。

“天不早了,我们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都快把一坛喝光了,这样,我送你们兄妹俩回去吧!”

范豹关切地说道。

松子和韩璧没让他送,他们俩步出‘豹居’,范豹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月光中的石板路上,这才恋恋不舍地返回院里。

看着石头茶几上尚未喝光的梅子酒,细听着梅林间,似乎还有韩璧的歌声婉转于枝叶之间,范豹呆呆凝望着,后心慢慢袭来一阵难以抵挡的孤独,如冰般冷彻身心,站在这院子中央,他的脸上,不由得轻轻滑落下两行清泪来······

松子和韩璧也是一路无语,走进院子,竹霄子坐在石桌前等着他们,看少主的样子,已然酒意畅然,他笑笑,忙去给他打洗脚水去,韩璧的酒劲似乎上了头,人有些不舒服了,便匆匆到后院去睡下了。

这一觉,松子睡得可算踏实且舒服了。等他醒来,已是卯时。

竹霄子把早饭送到书房,见自己的少主正在研习《周易》,他没敢打扰,把稀饭和粟米面馒头放下,便准备悄悄退出书房。

“你吃完饭,请到义堂把青里子叫上来。”

身后传来少主的声音,竹霄子忙回身点头,轻轻关上门,找韩璧一同吃早餐去了。

待青里子来时,已是午时了。

他依旧穿着自己的白麻草鞋,衣服换成了白色的粗布短衣,因为走得有点急促,额头都已经冒出汗来,人虽精瘦,可整体看起来,依然神采奕奕,自有一番气度。

松子忙让竹霄子给他倒杯水来,青里子接过一气喝掉。

“用过饭了吧?”

“用过了!”

等他平复下来,松子问他,按照之前参会的十六人路程远近,最快抵达的应该会是那一路?

青里子竟没思索,脱口而出:

“如路上不耽搁的话,最先抵达的,应该会是方国丰水城的蔡无嵩。”

“说说这个蔡无嵩吧,听说他是方国所有墨徒里最有能力的一个,不但神通广大,还身怀绝世武功?”

“嗯,是有这个说法。不过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只听说他以前在方国宫城里做过涓人,后来自己出来开起了粮庄,脑子活,会交往,混得还算风生水起,至于具体情况,范司败可是他的师傅,他应该知道得更详尽一些。”

“他很快也会来这里的。”

“这次少主通知的十六路人中,您不熟悉的人,可否列出名单,待我逐一禀报?”

“这个建议好。对了,你读过周易的《乾卦》一节吗?”

“属下读过一些。”

“你如何看待"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这句象言?对我墨家,有什么可借鉴之处吗?”

“它告诉我们,天的运行刚强劲健,相应于此,君子应刚毅坚卓,发奋图强!现在我墨家,蛰伏已久,已经到了必须自强不息、发奋图强的关键时候了!”

青里子说话间,眉头紧锁,他激动地看着少主,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正在这时,范豹走进书房。

韩松子给他打了个招呼,有对着青里子畅然一笑,把边说话时,自己已经在竹简上用刀笔刻好的几个人名,交给青里子,请他去议事房,待他逐一考虑好了,报与他知。

“昨晚的酒,味道如何?我还没来得及问。”

“甜酸爽口,后劲很足,还有的话,也给圣人和公输师傅各送去一坛吧!”

“好一个借花献佛!”

范豹笑了起来……

“没有就算了,估计也让你喝光了,谁让咱这翠竹山有一头好酒且酒量惊人的韵子!”

松子淡淡地说道。

“我送我送,尚有两三坛,本是在给你留着的,怕了你这少主了,等咱们开完会我就送。”

“这还差不多,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我先去的“墨居”,随后到你的松林坡。”

看了看还在冒着热气的稀粥,范豹请松子先吃完早饭再谈不迟。

松子吃起早餐,边喝着稀饭,边看着范豹,忽然,他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十六人的名单,圣人虽然也看过,可我心里还是没有多少底,这其中,我见过但并不了解的各地卒领就达七人,他们都率领着百人以上的墨侠,这些人中,说不定就有未来能为墨家建功立业的旅领,甚至师领,我必须要了解他们的全部情况。”

“我看少主是在为组建咱们的墨家军在谋将选才了,这事情,还得谨慎从事,用人,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这十六个人,都是多年来,为我墨家做出过重大贡献、立过大功的墨侠首领,他们大都从伍领选拔而来,历经考验。”

“不过,这还需要通过你的考量,这七人中,丰水城里的蔡无嵩,是我从小就带起的,人很聪明,我让他拜了西岐道人王真人为师,善使一柄追风剑,武艺极高。他在丰水城里开了间谷庄,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错。”

“西岐地区的帅公毁,人长得虽粗鄙,可其忠心确是不容置疑的,他也深受圣人的喜爱。”

“至于鲁国的公输才让,他是我的师兄,也是公输师傅唯一的后人,其制械设具,手艺超群,手下一大群工匠,大都是名震东南诸侯各国的杰出人才。”

“这晋地的姬无珐,有着周圣的血统,虽不被晋国宗族相容,但以其一人之力,也能在汾河一带混到现在这个样子,诚为难得。他为人敦厚、精于理财,对于你以后拓展咱墨家的商贸生意,必有大用!”

“天水来的白病子,想必你比我了解,除了脾气刚烈、为人正直,他还善使一把带柄长刀,他带的那帮说着艰涩难懂方言的兄弟们,可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练家子!”

“对于白病子,我是了解一些,也打过交道,将来练兵扩军,他应有用武之地!”

“剩下的虞南书和张和子,我就不大了解了,正好青里子在,他耳听四方,眼观六路的,应该有所了解,你可向他详细了解。”

范豹说完,看着一脸赞赏之情的少主,淡淡地笑了笑:

“你也别这样看我,我在戎寨,也算是个老人了,也知道这么多,世事沧桑、人生多变,用人,你还是多加甄详吧!”

“现在咱墨家,最需要的其实并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人才,各方面的人才,想要在这群雄并起、尔虞我诈的世道里求得生存,并将墨家的主张推及天下,没有几个拳头,是根本行不通的。”

范豹点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青里子推门走了进来。

“正好,我们说到了虞南书和张和子,范先生正夸你是咱戎寨最熟悉人事的人,你且说说,这两位,据你所闻所见,都是个什么情况?”

青里子向范豹拱手行礼,席地而坐,朗声答道:

“少主,这个虞南书,是宋国蒙城人,别看五大三粗,却精于计算,在宋国经营多年,已成为宋国数一数二的商贾大户,他最擅长的生意就是贩售兵器、马匹,都和军工有关,因此尤为宋国国君重视,亳地会盟他可是功臣之一。”

“他也算是诸侯列国的墨侠中,最有实力的一个,他仗义疏财,多行善举,虽拥有巨富,但自己谨遵墨规,生活勤苦,为圣人所称道。”

“那这个张和子呢?”

“张和子实为一名女墨徒,楚地丹阳人氏,她独尊圣人,聚合一百多名女墨侠,在武当山上筑庙坛修法,虽内修墨法,可她又自定道规,一袭人等,皆穿青麻布衣,号称‘青衣道’,她也被弟子们尊称为‘青姐’。现影响甚巨,已成为楚地野人向往之地,她来戎寨的次数最多。为人谨言少行,正直勤勉。”

韩松子听完,对这七人的情况已了然于胸,他心里默算了一下,就这虞南书的距离最远,也不知道霄子的飞鸽传书,他是否已经收到?

“其它的接待准备就绪了吗?”

“师大哥和我已在息口码头、总部寨口安排了专人接待,义堂的各位兄弟也已经到位,对了,圣人一大早就到了义堂的茶室,正和公输老人家在品茗聊天呢。”

松子点点头,请青里子回到山下,抓紧做好接待工作。

等青里子出了门,松子对范豹说:

“这个青里子,内修文艺,外善通络,是个潜在之才,以后还请豹兄多多关护培养!”

“好!这孩子一贯好学,也懂武艺,德才兼备,你呀,可真是求贤若渴啊!最近,想人才,你都想得有些走火入魔了······”

范豹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松子也笑了,一边笑着,他信步走出书房,回头对范豹说:

“咱们出去走走,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呢。”

随后,俩人便踱到这松林坡上,此时,太阳正炽,范豹随松子步入松林。

“人才兴旺,咱墨家才会生机盎然,随着这次的墨会,墨家的发展会进入一个新阶段,我在想,发展固然是最要紧的,可要保证咱们的一切都奔着墨家‘天下为公’的宗旨去,必得设一个总执监人,此人,只对巨子负责,以墨法为轨,对巨子以下的所有人,都有监督行责之权,当然,你我都包括在内。”

“你看?”

范豹听了松子这话,凛然一惊,不由止住步伐:

“这,你和圣人商量过吗?”

“还没有,我想先和你谈谈再说不迟。”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肃纪杀伐之人是必须的,这人,用得好了,便会如你所愿,用得不好,恐怕会将权力集于一人,生出一些祸事来,反而毁了你少主的名声,最终损了咱墨家的根本。”

“所以啊,我就先和你豹兄一人谈谈,看咱这十六人中,除了你、我和师仪,还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我呢,圣人和你想让我去方国当官,否则,我干最合适。除了我,师仪也行,可他受你重任,要抓财政和商贸,根本分不开身,这人,的确难选啊!”

“知我心者,唯豹也!”

松子哈哈大笑起来!

“请你忙完选矿的大事就去方国,这是圣人着眼墨家的长远发展,所做出的的根本大计,我练兵聚财,你当官居位,这已经成为墨家互为支撑的两条基本方略。若不是我请他让你留下助我选完这金疙瘩再去,你,已在丰水城当你的行军司马了!”

“行军司马?圣人都替我谋好了官职?”

“嗯,先给荆国忠当副手吧,这也是圣人刚刚告诉我的,他已和方如镜说好了。”

“这已是方国全军的参谋长了,能获得这么个职位,除了多年来圣人对方如镜的点拨帮助,恐怕也离不开你送给姜叔臾的几十石金矿吧?”

松子默默点头,范豹会意地笑起来。

“你在戎寨,我在方国,咱们兄弟俩,都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我断定,在荆国忠手下,我会走得异常凶险,你呀,可得做好我的靠山石啊!”

轻叹口气,范豹的神色有些庄重起来。

“这堆巨大的财富,也是我当前我最担心的东西,很快,咱们的商贸都会在各个诸侯国之间开办、流通起来,有财必有贪财者,这个总执监人,必须尽早选出来,我仔细想了一下人选,你看帅公毁和张和子,这两人如何?”

“哈哈哈!我的少主,你可真是慧眼识珠啊!”

“怎么了?”

松子看范豹大笑,有些奇怪。

“帅公毁长相粗鄙,可对圣人和墨家忠心不二,他为人刚烈正直,而那张和子,虽半老徐娘,可为人仗义,精通墨法,你知道吗?俩人还是师兄妹呢!”

“哦!这我并不晓得,我只匆匆见过他们几面。”

“帅公毁和张和子自舞勺之年,便在一起,后来同拜冀州意形门下,都学得一身好武艺,自随了圣人,入了墨家,他们就一西一东,各自为墨家奔忙,帅公毁心里一直有这张和子,可张和子在武当山一心潜修墨法,似乎不再分心情事,至今,两人都已近而立,却还孑然一身。”

“他们两人,在咱墨家,人缘都挺好,威信也不错,所以我说你,慧眼识珠啊!”

“你不是不了解张和子吗?看来呀,你也知道的不少啊!”

“她毕竟是个女人,近况我的确不太了解,虞南书呢,我有些陌生,刚好也想看看那青里子,肚子里到底装没装这些要紧的东西。”

范豹笑着,说完了这两人的大致情况。

谈笑间,时辰已至午时。

两人正往回走,竹霄子匆匆跑了过来:

“少主,两位秦地来的兄弟已经在院里等你了。”

韩松子和范豹连忙回家。

来者,正是代虎和晏柯,为了早点抵达戎寨,两人除了坐骑,各带一匹戎马,一路疾驰,因此,到的最早。

寒暄几句后,见两人还没有用过饭,韩松子便和范豹带着他们,一起下山,半路上,正好碰见从‘枣园’赶来的蔡丁,一同去了义堂。

随后,张和子和帅公毁也一前一后,到达了息口。

不到申时,除了虞南书,其他卒领都已陆续抵达义堂。

巨子带着松子,在茶室接待了与会的各地墨领,大家边喝着他亲手栽植的苦丁茶,边热闹地在茶室互相问候、寒暄起来。巨子在大家的谈笑声中,默默站起身来,用他一贯亲切的目光环视着众人,他看张和子和帅公毁离得远了些,便笑着让两个人坐在一起,在温暖、祥和的气氛中,大家静静看着共同的精神领袖,听他讲话。

巨子轻轻说了话:

“为开这次墨会,戎寨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大家从各地劳顿而至,实在都辛苦了!今日,我只负责请大家品我这杯苦茶,不谈墨事。待一个时辰后,小虞子到了,就由韩松子,你们的少主来主持这次墨会,我已将虎符交予少主,以后,我就不再抛头露面了,墨家的大事均由少主做主,在座诸位需共辅之!大家记住了吗?”

早有心理准备的众人忙纷纷起立,紧随着松子,拱手齐声回答:“诺!谨遵圣人令!”

不一会儿,青里子走进来,请头领们去吃点稀饭和粟子油饼,待会后在正式开宴。

纷忙和热闹中,一位脸色青白,着丝巾头冠,精绸深衣的中年墨侠风尘仆仆地快步走进义堂,青里子忙起身去迎:

“虞先生,到家了!”

来者正是虞南书,他声音洪亮、毫无倦意地向正站起来和他打招呼的众头领纷纷致意。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热烈地搜寻着。

“小虞子,回来了!”

闻声而来的巨子缓缓走来,轻声向虞南书打招呼。

虞南书突然向前一步,给巨子行了个稽首大礼,巨子忙伸手扶起:

“你是老墨侠了,咱墨家的规矩都忘了!不许行此等大礼!”

巨子笑着批评道,声音却柔和、亲切!

“一年没见圣人了!你既是我墨家的巨子,也是我的义父!行此大礼,合乎人伦!这一年,你老人家,都可好啊!”

“都好,都好!”

“您还是这身粗布短衣······你的‘自苦为极’,弟子一直记着呢,可今天有一事,圣人莫怪!我用自己的钱给你、少主和今天与会的各位兄弟姐妹各买了一套丝料,留在一些用得上的时候穿用!”

巨子沉吟片刻,只是微微颔首。

待虞南书吃完饭,墨会即由范豹主持,宣布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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