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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公子解救记

当范豹在为深陷水牢的方齐绞尽脑汁的时候,韩松子正走到前往浐河的半道上,接到青里子派人送来的信简后,他心急如焚,即令诸众加快行军步伐,务于子时赶到浐河。

还没到子时,韩松子的大队人马就提前赶到了。

第一眼看到少主熟悉的身影时,声嘶力竭、滴水未进却依然坚持在集结地里穿梭诊治的花子宣,热泪便滚滚而下!早已从‘仙人湾’赶过来帮忙的青里子和晏柯,也难抑激动,松子目睹这令他和随众震惊不已的场面,才知道,自己来得似乎还有些迟了。

他没有歇息,立即叫来青里子,让他招呼大家把药材和物资搬进浐馆,之后,他听说大家忙得得连饭都没顾得上吃,而且这县令居然没安排膳食,这让韩松子火冒三丈,他立即命令骑兵中懂得做饭的士兵找锅造饭,其余分队在集结地维持秩序。

各位郎中和大家勒紧了早已蒙上口鼻的湿布,按照少主分工,投入到各项工作中。

青里子向少主禀报了他关于‘仙人湾’的警戒防控安排,韩松子很是高兴,他即令竹霄子率领一队骑兵带上部分物资和药材赶到‘仙人湾’,安定好军心。随后,他迅速巡视完全场,令花子宣将轻重患者划分区域,中间彻底隔开,分头管理医治。

韩璧自己把口鼻包裹的严严实实,也随着花子宣前去忙了。

可仍有接连不断的疫病患者被送进浐馆,集结地已经容纳不下这么多的病人了。

松子稍作思忖,让青里子叫来县令,请他派出一些衙役,配合他带来的骑兵,把浐馆附近的民居腾空十几间出来,用明火逐屋消毒后,让随后送来的病人都住到里面去,如此一来,便可控制住疫病再次扩散的速度。县令见诸位墨侠对这年轻墨首的毕恭毕敬,已知道他的分量,对他的安排,只好乖乖服从。

快到寅时,浐河的疫病患者才陆续被收治完毕,最后一个走进浐馆的人,却是许隽。

他一直指挥着各部兵士,一边挨户巡查,搜查、运送患者,一边监督火化尸体,忙到此时,才算基本完事,可突感体热心燥,力不能支,几个兄弟一直催他过来找花子宣看看,他这才勉强骑马过来,一脚跨进馆门后,许隽忽然一头栽倒,晕倒在地!

韩松子闻讯亲自赶来,他把许隽安置到青里子给留下的唯一一间卧室里,亲自把脉后,细读病症,松子心里一沉,许隽竟然也染上这疫毒!

他略一思索,先让人给许隽服用清瘟汤,自己静下来,细思这对症良方,火大牛的方子,他已派人把药材分类、抓紧熬制了,但这药方对危重血窭患者方才起效,许隽这病症,尚需变个法子来治。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松子理出方子来,他叫来韩璧,如是这般给她细细叮嘱一番,韩璧会意而去,一个时辰后,药便配好并熬制出来,松子亲自给许隽服下,让韩璧照料这他,方才离开病房。

一直忙到了卯时,天色露了鱼肚白,韩松子才靠在集结地的一颗槐树上,轻轻眯着了......

丰水城,竹园巷,墨侠的秘密据点。

范豹早早醒来,巨子早就教导过‘卯时不起,万事皆墮’的祖训,他便从不敢睡过卯时。更何况,这巨子,就住在这三进院子里最里面的小院,这时,照着惯例,他老人家,已经起来练功了。

范豹没敢去惊扰他,他亲自从厨房端来早餐,放在老人家的书房,默默等他回来。

昨晚回来时,已经到了寅时,他没敢打扰巨子的休息,准备今早再把自己的想法禀报给他老人家。

没过多久,巨子便从竹园里练完功,回到了小院中,书童把他的青铜鎏金剑拿进书房,瞧见了范豹,忙给他打了个招呼,而巨子已坐在小院里的石凳上,开始喝口书童刚给沏好的茶。

范豹给书童示意,莫去打扰他,他依然静静地等着。

可巨子似乎听到了身后书房里的动静,他端起茶碗,走进书房。

“圣人早!”

范豹连忙行礼。

巨子看看漆案上已经盛好的稀饭、咸菜和粟米饼,便招呼范豹一起吃饭,范豹说他已经吃过了,巨子点点头,突然笑着问道:

“是荆国忠又给你出难题了吗?”

“是。而且是个不小的难题。弟子一时束手无策,少主又远在浐河,因此,不得不打扰您老人家,向您求计。”

巨子吃起稀饭来,范豹静静地坐着,没再说话。

“你说吧,我边吃边听。”

范豹便把昨天发生的一系列异事详细向巨子叙说了一遍,言讫,他还提出了自己的思考,再听巨子的指示。

“照你的意思,强攻司马府不可取,夜劫水牢风险也大,那么,只有我去找方如镜,和他摊牌了?”

“依圣人和方如镜的关系,我想,您给他做个提示,且看他如何动作,咱们再行定夺,您看如何?”

“荆国忠知道蔡丁的真实身份,还如此胆大妄为,可见他身后一定有人撑腰。这个人,必不把方如镜这个一国之君放在眼里,你高估了方如镜的能力,以他目前在丰水城的处境,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连禁卫军的首领,都是姜家的人,他又能指挥得动谁呢?”

“多年前,在丰水城里,我早听说过这个方齐的存在,坊间的流言说他隐匿在天水的蔡庄,我几次派少主过蔡庄,就有秘密找出他的想法,可没料到,咱身边这个姓蔡的年轻人人,却被放了过去。”

“你心里或许在想,我们墨家何必介入这方国国君的家事?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了,我之所以和方如镜十多年来一直往来,目的就是想为我墨家找到一块能施展我墨家思想主张的天地来。当然,困难必定重重,可我这心思却从未动摇。”

“这个方如镜,性虽懦弱,但骨子里善良敦厚,和我交往多年来,深受我的影响,他常怀忧国护民之心,对我墨家思想,一直以来都极为推崇,这在当今列国,也是少有的,我之所以长期关注他,关注这方国,这次,还让你介入这错综复杂的丰水城官场,其意所在,你明白了吧?”

范豹默默听着巨子的话,对他老人家的深谋远虑,除了佩服,还有发自内心的深深敬重。他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这个方齐,咱们必须得救。”

他接着巨子的话说道。

“这事,依我看,八成都是姜夫人在幕后操纵,大家都知道,姜夫人一直想把她的儿子扶上去,在朝里确立王储的地位,可方如镜对此一直不太上心,而且,丰水城里的人,都知道国君之前有个糟糠之妻,还有个儿子,你想,这姜夫人,岂能坐视不理?”

“圣人有所不知,这方巨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这城里,谁不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专做些上不了桌面的事情!我在丰水城里断过几个案子,有一两件都和他有关,这人和姜夫人一样,心术不正、专行恶事,这国君岂能把他立为王储?”

范豹想起了过去,不禁为这身处困境的国君担起心来。

“姜夫人虽为人阴鸷,但在我面前从来倒是毕恭毕敬的,可越是这样,越让我不放心。现在,鬼使神差,方齐竟是入我墨家多年的蔡丁,如此一来,她必以为我受了国君的托付,已然举墨家之力在支持国君了!”

“圣人,事已至此,我们也不置身事外了!想多了无益,不如先下手为强!我看,大不了,就组织精干人马,夜里来个突袭,把蔡丁,不,方公子,一举救出这黑司马府!”

范豹边说着,边把手握成了一个拳头,巨子看着心爱的大将,轻轻笑了,这时,书童进来,端走了他吃完饭后的餐具。

“我在想,依照喜子牙的查探,如果属实,说明方齐还活着,姜夫人没有立刻杀了他,可见她还想在方齐身上做什么文章,时间紧急,未时国君尚在在午睡,我申时进宫,面见国君之后,咱们再做定夺。”

范豹遵巨子之命,没有轻举妄动,他按时去司马府点卯应值后,回到自己的小院,处理子牙送来的公文。

今早依旧没有见到荆司马,照惯例,他应该是去上早朝了,巳时方归。

范豹虽没有从过军,带过兵,但随巨子研习了多年的兵法,也知道一些兵法兵制,方国虽是一个小国,可离镐京不算太远,方如镜的先辈们也为保卫周王室立下过汗马功劳,方如镜现在虽为方国国君,可同时也是周王室的卿大夫,在褒姒的周旋下,深受周幽王的宠爱,因此方国大致沿袭了周王室的官制礼制,大到国都布局,小到司府设置,都和王室尽量保持一致。

这个行军司马的职位,在这些年尽享王室和平红利、似乎已不知战争为何物的方国小朝廷上下,并算不上是什么显位,可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范豹手下,还设置了一个行军左司马和一个行军右司马。他们在距小院不到五六丈的前院办公,左司马负责方国所有军队的调度、训练和作战计划的制定实施,右司马则负责后勤保障,俩人都是荆国忠的心腹,原来的行军司马是伯相国的侄子,突然暴卒,这才空出来这个缺。

这几日来,这两个小司马还没把这新来的上司放在眼里,很多上达下报的重要公文,处理不了的,都绕过他直接报给了荆国忠。院子的桂树粗大且密,树木间偶尔掠过的神秘身影,也在告诉着范豹和喜子牙,这里,还不是你俩说了算的地方!范豹正好遇到方齐这事,索性也没理他们,对不间断的秘密监视,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提醒了子牙再小心些,他只想先救出这方齐再说。

这子牙,不但精灵,还勤快的很,他按照范豹的意思,把自己当成个打杂的仆役,只要是在这个大院里面,不管它是前厅后院,哪里脏了,就往哪里去,不管这些所谓的大人们眼里那充满不屑的眼光,把地扫完了便走,留下一片干净让他们自己享用去。

今天他也如往常一样,从前至后,一处处清扫着,把这满院子掉落下来的枯叶一点点消灭干净。

左司马小院旁的桂树下,落叶还真不少,子牙追逐着落叶,到处收拾着,在身子走过屋子窗户的一瞬间,只听里面传来左司马带些沙哑的独特嗓音:

“这代虎,仗着是驸马爷,老给我们找麻烦!一会儿是最近秦兵有异动,一会儿又是需要增兵扩军,备战御敌,难道,他忘了,咱这国君和褒姒的关系。”

“他呀,身边就是虎狼秦地,这也难怪,庄公对我们在浐河的关口驻军本来就耿耿于怀,他派出好战的世子偶尔给代虎亮亮肌肉,吓唬吓唬我们方军,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个稍有些尖细的声音回答道。

子牙心里一动,辨出来,这回话的,正是右司马。

“他们即便想对咱们动手,也得看在幽王和褒姒的面子上,有所忌惮吧,我看,这代虎所说,也不是危言耸听,咱们该增拨的兵员军饷物资,还是得及时拨发下去。”

“还是等司马下了早朝,咱们禀报了再由他定夺吧。”

“边情紧急,代虎的这兵简不给行军司马说一声?”

“算了,他就是个样子货,别管他。”

左司马哼了一声,没再发声,子牙不敢再听,忙轻轻溜出了这院子。

听了子牙的话,范豹想起巨子曾给他说起过的幽王和褒姒,当今天下,王室暗弱荒淫,诸侯日益做大的局面已经越加明显了,这虎狼之秦,早就对方国虎视眈眈,可就在这节骨眼下,他们这些人,还在丰水城夜郎自大,大搞内部倾轧,这方国,怕是已有祸起萧墙之危了。

他轻叹口气,接过子牙递过来的装满黄白色桂花花冠的陶盂,揭开陶盖,深深一嗅,顿时心旷神怡,这屋子里不一会儿便桂香四溢,雅气袭人了。

看着这浓郁芬芳的花瓣,范豹不由得想起深处郁郁丛林之中的关口,那能拿起五十斤重的青铜透甲戟,威震边关和方国的代虎来,默默盼望他能以自己的威武骁勇,暂时震慑住那嗜战好杀的世子。

也不知道松子在浐河怎么样了?昨夜,他在竹园巷,便给松子发去了飞鸽传书,告知了他这里的巨变,问询他的意见,这个时辰,他也该收到了吧。

子牙看先生如此的心事重重,想说些什么,又无从说起。只好给他续上茶水,自己又出门扫地去。

已是巳时,大司马荆国忠下了朝,不像往常,今天他没有毕恭毕敬的向伯相国辞别,带着一肚子的不舒服,闷坐在马车里,自己的贴身卫士坎儿小心地驾着四匹马,拉着他,后面紧跟着的四大高手坐在一间褐色车衣包裹下的马车里,随着前车,速度极快地奔回司马府。

今天早上,国君突然对太宰和三司发难,连相国也被当庭斥责,而太宰姜更是被他骂得狗血喷头,大汗淋漓,他这少见的发怒,也让朝堂之上的其他几位方国高管颤栗不已。

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重要边地浐河发生了‘腐疫’的严重事件,而丰水城居然置若罔闻,一级级压着不报,他作为一国之君,竟然是从自己的老友墨家巨子那里得知了这一噩耗,这让他不但愤怒,更感到自己似乎被朝臣给孤立起来!这种政治危机感,让方如镜一改往日的宽容,他把怒火集中对着姜叔臾,直言若再拖沓延误政事,他便将其罢官夺职、打入死牢!这分明是在杀鸡骇猴,威慑姜氏和其他重臣。

国君命太宰和相国会同三司,立即拿出救灾防疫举措,尤其是要重谢并全力支援已在抗疫前线的墨家少主一行!荆国忠听到这里,心里已然不舒服了。可没料到的是,这平日温和、识大体的国君,突然将话锋一转,说到了他这司马府。

也就是这第二件事,居然也和浐河有关。秦庄公似乎不再遮遮掩掩的了,他把褒姒和周天子似乎也没放在眼里,竟然蠢蠢欲动,派出嫡长子世子率兵屯于关口前沿,对外称是操练兵马,实则在一探虚实。

让大司马更可气的是,代虎居然敢绕过司马府,派遣密使把这一重要军情直接上报给了国君,而他这个堂堂大司马,却一无所知!被国君问到之后,他竟无法对答,若不是国君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这脸便要在这朝堂之上,被生生摔个稀碎。

这个代虎,为了让范豹当上这行军司马,给自己说了话,而自己也给足了他面子,顺水推舟的让范豹任了职,这次却来这一手,让他颜面扫地,也实属可恨!

而让他最恼火的却是,这国君和代虎为什么都和这身在江湖的墨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难道这巨子还想染指方国官场,可这眼下,他和他的手下都已经染指了,而且,自己还把这行军司马让了这难缠的范豹来做,还真是引狼入室啊!自己纵横官场十几年,这次光想顾着他方如镜的面子,却让自己进退维谷,想到这里,荆国忠有了些后怕,心底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再想到家里地牢里那个烫手的山芋,荆国忠心里真是又烦又乱!这次为了她,自己可算是豁出去了!他不愿再想下去了,马车,也很快抵达了司马府。

虎虎生风地走下马车,荆国忠立即命坎儿唤来各位心腹,商量对策。

不多时,左右司马和几个主事都来到了议事厅,大家都正坐在漆案两边。荆国忠不用细看就知道,他们没让范豹来。

“去,把范行司也请来。”他命坎儿。

“大人,这怕不妥,何必让一个外人和咱们一起商量这要紧的大事?”

左司马不同意让范豹参加。

“今天的会商,牵扯诸多的事情,还和墨家脱不了关系,让他来,这天也塌不下来!”

荆国忠的话不容置疑。

范豹很快到了,大家开始开会。

荆国忠没谈什么浐河疫情,他直奔主题,就代虎向国君上密奏一事,逐个问询。当他得知,是左司马贻误时机,没有及时把代将军的奏章上报给他后,已然面带愠色。

问到了范豹,一直聆听着众人说话,面无表情的他,这才说了话,他首先请荆国忠大人把司马府的办公议事流程给自己做个传达,他要知道自己这行军司马的权责所在;其次,自己对浐河奏章一事一概不知,如今听了大司马所言,方才得知,他不承担一切责任。当然,为解大人之忧,他建议立即派人赴浐河调查,如果真如代将军奏章里所言,必须加强关口针对性的防御军事准备;最后,对这次浐河奏章因押扣误政一事,他提请大司马必须对相关责任人做出严肃问责,方能上对得起国君,下不负黎民。

左司马听了这话,已然汗流浃背,而右司马,却沉静如常,几位主事,俨然被这新来的司马府第二把手的话给镇住来了,他们面面相觑,噤声不语。

荆国忠是个老官场,自然明白范豹的这一语双关。扫视全场,他知道,自己是真遇上了一个难缠的对手了,今日的范豹,已远非当日的范司败了。

他只好借坡下驴,当众严肃批评了左司马的怠政行为,命其从即日起将大小公文都得向范行司禀报,自己不得擅自绕权代批!并对他的渎职行为处以罚俸三个月的惩处,令范豹出乎意料的是,荆国忠决定接受他的建议,并指定由他亲赴浐河,代他巡检边关,视情再做增扩兵员的安排。

到底还是一只老狐狸!范豹心里怒骂了一声,依然平静的接受了荆司马的安排,准备两日后启程前往边关。

散了会,出了议事厅,范豹回到自己的小院。

不到半个时辰,左司马便亲自抱着一摞不算太轻的竹简,在右司马的陪同下,来到这院子,毕恭毕敬地向范豹行礼赔罪,他还按照丰水城的规矩,给范豹端茶以示敬意,请他宽宥自己的过失,并保证将谨遵司马大人的训令,严格依司马府的规距办事。右司马的话不多,眼神平和中淡定如常,只说自己将一如既往地支持行军司马的工作,态度却不卑不亢,这给范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从此,范豹便记住了这个名叫田黍子的右司马。

子牙送走了左右司马,回到先生的公廨,他再也绷不住自己内心的高兴,笑着对范豹说:“这个左司马,的确是敬酒不吃,硬要吃咱范先生的罚酒啊,我看这下子,他还能威风到哪里去。”

“还是小心点好,这个司马府,眼下还远远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地方。”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是回咱那小四合院,还是回竹园巷?”

“回家,咱们几天都没有回去了。”

说话间,范豹已经处理完手头上的公文,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当值的堂官已经开始吆喝了,他和子牙走这院门,出了后巷,很快,便走进了一个叫‘柳树里’的一个巷子,进去不到四五十丈,便是官府分给他们的一处小四合院。

子牙去做饭了,范豹正准备坐在这院子里的竹林下,歇息一会儿时,有人敲门。

子牙开了门,却见一个年轻漂亮、衣饰华丽、身佩宝剑的女子,正站在门前。

“这是范行司的家吗?”

“正是,请问小姐是?”

姑娘并不搭话,却径直走进院子,看到闻声而来的白衣范豹,她微微一怔,止步行礼:

“这位大人,可是司马府范大人?”

“下官正是。”

“我是公主派来的,这是公主托我交给你的信简。”

话说完,她便从身后丝布包袱里取出一个信简来,递给范豹,微微拱手后,便急速离开。

走出院门前,她和子牙低声说了句什么,范豹却没听清。

范豹示意子牙关上院门,他走进里屋,用小刀取掉信简头封好的火漆,打开信简,只见上面写道:

“范先生,请转告松子,近日千万小心,望巨子和先生见信后速离丰水城,以免祸至!”

范豹看完,心里大惊,他突然想起刚在司马府时,他说完话之后,荆国忠那堆满谦恭,却隐秘难测的笑脸来,此贼能对蔡丁突然发难,又岂能将他人放在眼中?

他想起巨子的安全来,这被姜夫人密控着的王宫,想来已是龙潭虎穴、危机四伏了,巨子一旦只身去了,万一......范豹不敢再往下想了!

顾不不上吃饭了,看这时辰,不久巨子便会进宫面见国君,现在过竹园巷,或许还来得及。

丰水城里不能骑马,范豹叫上子牙,锁上院门,匆匆赶往竹园巷。

他俩抄着小路过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巷口。

范豹和子牙用深衣的长袖遮住脸庞,小心观察着四周,疾步走进去。

果然,平日里这巷子里本没有这么多的闲人行走,今日,如何多了这许多?有挑箩筐沿路卖鸡鸭的,有贩售石器骨艺的,还有当街行乞的叫花子,林林总总,也有十几来个,范豹冷静观察着,和子牙穿行在其中,很快,就走到了竹林前。

奇怪,竹林附近倒是安静的出奇,范豹一言不发,直接进了这竹林。

子牙赶紧跟了上去。

未时的竹林,倒是一片寂静,范豹小心搜索着这片林子,剑已然出鞘,子牙也握剑在手,他们一前一后,轻步缓行,渐渐走到这林子的中央。突然,范豹看到前面的竹林间猛地一晃,一个黑影随即向他疾扑过来!范豹定神后退,这人身着黑色深衣,持细长腰刀,虽然蒙着脸,可看得出,脸色不像江湖人士一般的黝黑精瘦,他也不说话,只是持刀猛攻,林子里本来狭小,几根细竹瞬间已被他的腰刀砍断,却横七竖八地向他这边倒下来,他一边奋力进攻,一边还要砍去路障,一时间身子已然有了些空档,范豹待他再去隔开断竹的一瞬,一剑刺出,正中这人的胸口,他发出一声闷喝,便向后倒了下去!

身后的子牙也接敌攻击,他自小钻惯了密林,和这位黑衣人斗起来,倒也不落下风,他居然在出剑的同时,把细竹顺带打在这人身上脸上,几个回合之后,对方竟显得有些慌乱了,范豹回头看着,心里隐隐发笑,这个调皮的家伙,还挺会出招。

“啊!”的一声惨呼传来,这人已被子牙刺了个穿心凉!

范豹低呼子牙,小心向前,他们又保持一前一后的队形,继续搜索完这片林子。

离开林子,二人敲开门,见这院内却是一切如常,留守的墨侠们,除了几个当地人出去谋生做事的,其余的还有四五个都在各自忙乎着,范豹急问他们巨子的去向,可大家说自未时巨子便出了门,至今未归。

范豹密令四个墨侠去那竹林,找里面的僻静处,掩埋了那两具尸首。

他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梳理了一下刚在竹林间弄乱的头发,让自己静下心来,思忖着下一步计划。

从竹园巷突增的‘路人’来看,公主的信简基本属实,可姜夫人一伙真想对墨家人下手,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从她们的手法看,她还不敢明着来,既然她敢进攻,得赶紧布置好防守才行。

既然这里已然泄密,看来另外两个据点也不安全,时机稍纵即逝!范豹立即命子牙从后院的密门离开,速去城里其它两个的秘密据点,把全部人马召集起来,采取化装分批出发的办法,赶到城外的水乡临时秘密据点,同时,为了以防万一,城外的东、西据点待熟悉它情况的兄弟到了水乡临时据点后,也要迅速联系、秘密召集他们到临时据点处集合,做好反击和撤离丰水城的一切准备。

子牙领命而去,掩埋完尸体的几位兄弟也进到后院。

大家竟都不知道巨子和书童的去向,这真让范豹心急如焚!

范豹焦急的在院子里踱起步来,几位墨侠面带焦虑地看着他,却都束手无策。

范豹突然停下脚步,他命四位兄弟收拾完巨子的随身物品,立即从后院潜走,然后,各自把守着能进这竹园巷秘密据点的各个路口,遇见返回来的巨子和其他兄弟,让他们都先去‘东鱼坊’扮成食客吃饭,他随后就到。

几位兄弟随即动身去忙,诺大的院子,只有范豹和平常负责弟兄们饮食起居的一位当地墨侠了。

待他们从后院潜出,范豹命这位兄弟待他出门后,自己像往常一般,半掩大门,然后于院中,高声喧哗,用扫帚故意扬起灰尘,迷惑监视这院子的敌人,迟滞对方的行动,待到夜间,四点油灯,然后自己悄悄从后院离开。

交待完这些,范豹换下身上的白色深衣,找出一件黑色的粗布短衣穿上,把发簪取下,长发披面,又找来些泥土扑撒在脸上,一把泥土撒得急了,被弄进了鼻孔,呛得范豹猛地打了几个喷嚏,他索性把手上的泥都抹在脸上,弄得如同一个老叫化子,然后蹒跚着,走出门去。

他绕过这竹林,径直走进竹园巷。

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范豹一边吃力、蹒跚地走着,他冷静观察着这些依然“散漫”的行人,发现他们的人数已然多了许多。

没人在意这个叫化子,范豹顺利走出了这巷子。

巷口不远处,刚才他安排的一个墨侠正提着一篮杏子,蹲在一颗大椿树底下,他不时地抬起头来,来回张望着四周,期盼着走向竹园巷的自家兄弟。

范豹蹒跚着故意走向他,这兄弟却把他当成了一个真乞丐,从篮子掏出一把杏子递给了他,口里说着:“去,拿些吃吧!”范豹笑了,他伸手接过杏子,低声说道:

“我是范豹,还有的兄弟呢?”

这墨侠反应到也不慢,他诧异地细看了范豹一眼,笑了下,向巷口的南边使了个眼色:“那边,也和你一样的。”范豹明白了,他把一个杏子塞在嘴里,一步步,向那边走去。

巷口以南的一个土堆边,一位如范豹般长发披面的‘乞丐’,见另一个叫花子也凑过来,便嘴里叫嚷着,似乎要赶走这位同伴。

范豹把手里的杏子递了过去,借机会靠近了他:

“有没有其他兄弟过来?”

这‘乞丐’听了,定眼细看眼前这位,他突然认出来范豹来,嚼着嘴里的杏子,他边笑着,悄声说道:“过来了两个戎寨的,我让去了东鱼坊,几个本地的还没见影子呢,恐怕还要等一会儿,他们往往天黑了才回来。其它两个兄弟在稍远的一些地方盯着呢。”

范豹点点头,依然忧心如焚,这半天了,还不见巨子和书童,他们俩,究竟是去了哪里啊!

也快到申初了,依然不见俩人的踪影,范豹不敢离这里半步,他蹒跚地来回走着,脑子里却在搜索着巨子最喜欢去的地方。

正忧心重重地低头想着,突然,一匹快马从范豹身边急驰而过,直冲向不远处的竹园巷口,这身披铠甲、勒马疾奔的人,背影怎会如此的熟悉?范豹正思忖着,这马和人已经进了这竹园巷了。

范豹没有犹豫,他低声叮嘱了附近警戒着的几个兄弟,让他们切勿擅动,自己依旧蹒跚着,向这巷口走去。

刚进了巷口,巷子里又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这马来得飞快,转眼之间,已离他不足七八丈远了,范豹低着腰,长发垂地,头却抬着,他打算看清楚这人,马裹风而至,劲吹起范豹的长发来,就要正和这弯腰抬头的叫花子,打了个照面!

一瞬间,两人都目瞪口呆!

原来这骑马狂奔的人,不是别人,却是喜子牙!他一身戎装,腰挎宝刀,威风凛凛,简直和刚才的他焕若两人,反应极快的他,忽然低声怒骂:

“老叫花子,为何在这巷口?敢挡禁军的路!想学里面的人,独胆找死吗!”

说完他抽出腰刀,俯下身子,把刀架在范豹脖子上,怒瞪双眼,低声耳语:

“快到东鱼坊,巨子很安全。见面说!”

说完,他便策马向南疾驰而去!

范豹匍匐下身子,浑身颤抖着,他心里却乐开了花,巨子没事了,他没有进宫!这下,事情就有了转机了!

从子牙的话里不难判断,竹园巷里留守着的兄弟已经战死了!现在,让所有明的暗的墨家兄弟尽快撤离出丰水城,重新集结到水乡的临时秘密居地,才是他最要紧的大事!

可他范豹绝不能先走!他得继续等着不知敌情,还在外面,随时却有可能回到竹园巷的兄弟们,哪怕他们还有一个下落不明,他便不能离开这丰水城!

看着这巷子里明显密集起来的不速之客,范豹心里更加焦灼不安!

他依旧坚持着蹒跚行步,向站在巷口稍远一些的两位兄弟走过去,希望能在这里拦截到归来的墨侠。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位兄弟中,年纪稍大的一位突然身子一动,向远处快步走来的两位壮士走去,范豹远远看见他跟他们耳语了几句,那两个人便疾步离开。

他忙走上去问询,这兄弟小声答道,走开的正是自家兄弟,而且都是本地墨侠,他给他们俩仔细说了,让他们即刻分头找到其余的几个当地墨侠,通知他们去东鱼坊紧急集合。

范豹这才放下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

时间又过去了近半个时辰,没有其他兄弟再走近竹园巷口,看着天色,已是申正了。范豹想了想,他走过去,给离巷口最近的两个兄弟做了交待,让他们务必坚持到夜间亥时才能回到东鱼坊,他会安排兄弟在那里等着他们。

之后,他带着这两个兄弟,很快离开,前往东鱼坊。

‘东鱼坊’,地处水乡的东面,老板也是本地人,姓黄,是位老渔民了,为人仗义,爱交些江湖兄弟,人们都称他‘黄道子’。

这’东鱼坊’和’鱼香阁’不同,它有两个院子,一个院内专供买鱼的顾客和吃鱼饭的散客,另一个院子装修得要好一些,只招待一些江湖兄弟和有钱的贵宾。

已经提前到了的两个戎寨兄弟订了一个能摆下四五桌的大房子,一个站在房门口守着,另一个站在‘东鱼坊’的大门外,打扮成外地来的鱼贩子,准备好接待随后赶来的竹园巷其他墨侠。

正好,他们刚好迎来急匆匆赶到的范豹一行。

范豹带着两个兄弟,走进这大房子,一看大喜,房间里竟然还有四位接信赶到的当地墨侠,竹园巷据点的十三位兄弟,除了战死的那位兄弟,也只有两位位尚无下落了。

时间不等人了,留下最早到这里的两个兄弟,并做了交待后,范豹立即命屋内的兄弟,两三人一组,即刻随他赶往位于水乡一个叫做‘桃坞’的小码头,他的临时据点便离那不远。

这个时节,桃树枝叶已经落尽,‘桃坞’的桃树也只剩下孤零零的枯枝,它们,被水乡的人们整齐地栽在石堤边,竟成为大家垂钓的好地方。

待范豹他们穿过这林子,天色已近黄昏了。

这院子是个独院,东西两侧各几十张丈外方有人家。院落后的石坎下,便是丰水河,这河边,还系着一条小木船。

子牙和兄弟们已经等了两三个时辰了。

范豹敲开院门,这开门的人,除了子牙,还有一个细高精瘦、满脸堆笑的人,可他,却让范豹诧异万分、喜出望外!

此人,正是晏柯。

原来,少主昨夜寅初便接到范豹的飞鸽传书,颇为震惊的韩松子,稍作思忖,便密令晏柯带上二十名他带来的骑兵,星夜驰援丰水城。

大家简单寒暄之后,子牙告诉范先生,大概在今日申初,巨子带着书童从“”桃坞”下垂钓完,便前往王宫,在路上被嬴云姐姐碰巧发现,她们拦下,并随后护送到嬴云今天离开小四合院时告诉给子牙的秘密地点------‘桃坞’附近的一家院落。

范豹听了,心里不由一笑,这公主,还真不愧是少主身边的人,大家竟然不约而同的和这“桃坞”结缘。转而又狠狠骂了自己一句,真是猪脑子,情急之下,怎么就没有想到巨子来了这秘密据点呢?他也知道这里啊!

“圣人呢?”

“在河堤下的小船里垂钓呢,书童陪着。他说,后面一切交给少主和豹子了,别再烦他,他要钓上这丰水河里最细嫩最好吃的草鱼来,给被咱们救出来的蔡丁煲汤喝!”

范豹哈哈大笑起来,这巨子于这惊变之中,却还有此气度!范豹这爽朗的大笑,正是为墨家有这样一位遇事不惊、睿智脱俗的老人感到快慰!

他也懂得了巨子的意思: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救出方齐来!

院子里,屋子里,到处都是精干赤诚的自家兄弟,范豹清点了下人数,不算他和晏柯、子牙,合计三十二位墨侠。加上随后赶来的几位兄弟,总共四十余名兄弟,都会聚集于此、待命出击。

天色已暗,该好好合计一下了。

范豹让子牙赶紧安排伙食,他和晏柯进了一间小屋,商量行动计划。

“少主有什么安排?”他问晏柯。

“他让我告诉你八个字:用奇行险,尽快回山。”

范豹明白了松子的想法,他派晏柯来,应该是看到了丰水城已然迫近的凶险,让他不拘一格,只要把方齐救出来就行!

从公主紧急伸出援手,救走巨子来看,国君已然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想在方如镜身上想办法,已然不可能了。

武力强攻‘雨邸’,这四十余人,即便强攻进去,可荆国忠定会迅速调集人马,把所有人团团围住,到时候必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折了人马也丢了方齐性命。

如何用奇?又如何行险?

范豹沉默起来,他静静沉思着,晏柯也神色凝重地陷入思索。

这时,子牙敲门,范豹请他进来。

看着两位前辈如此焦灼,喜子牙突然笑了起来!

范豹不解地看着他。

“我的范先生和晏大哥,不就是个司马府嘛,我闯过它,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这里有几个想法,不管对不对,我说出来,你们可不许笑我!”

子牙没再笑了,他这故作镇定,却让范豹和晏柯笑了起来。

“有话直说吧!”

范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精灵小鬼。

“先生见过我刚才的样子,不也骑着公主借给的王宫戎马,扮成禁卫军,在那丰水城进出自如?”

“大不了,我们借公主个王宫令牌,去个十几个武装禁卫军,就说姜夫人要夜审方齐,要我们立即解送进宫,看他们谁个敢拦?”

“万一公主不愿冒着这天大的风险帮咱忙呢?”

“那么,我就带人趁夜从水路进入‘雨邸’,那院子里不是水路纵横吗?我们就潜在水沟里,想法子一步步进入水牢,救出方齐。”

范豹摇摇头,又看看晏柯,晏柯却点了点头,对范豹说:

“小喜子说的法子,虽然险了些,可这正应了少主的‘用奇行险’之意,现在,时间不等人了,以我之见,可以试试第一个办法,请公主帮忙救出他的亲生哥哥来!”

“我之所以摇头,是对他说的借水路进入‘’雨邸”,不太赞同,但对小喜子提出的借力打力之法,我也觉得可以一试!万一他们不同意或者识破我们的计策,就直接硬闯,纵拼个鱼死网破,也得救出方齐!”

范豹说完这话,身子随之站起,他叫上晏柯和子牙,立即赶往公主和嬴云的秘密联络地。

也就半柱香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公主的神秘院落。

嬴云开了门,见是这几位,忙请他们进屋,正好,公主也在。

方青身着民女常穿的素色襦裙,略施粉黛,正坐在一尘不染漆案边,读着《连山》,发髻上翠绿圆润的宫制玉簪,却透显这她不一般的身份来。

屋子里的摆设和普通民宅毫无差别,方青受巨子和松子墨家思想的多年熏陶,清心寡欲,自苦为极,从这条件看,她也算用了心。范豹看着,心里油然生出敬意来。

他直接给公主说明了来意,方青听着范豹嘴里所说的方齐,已然变了脸色,她万没想到,自己的君父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争气的亲生儿子,尤其听说他和范豹勇赴蔡庄,独自探路,夜渡送宝的经过后,心里不由得为君父暗自高兴起来!

幸亏天下还有一个墨家在,否则这方国,非要毁在母亲和这帮阴毒奸诈的巨蠹手里!

思忖片刻后,她请范豹他们稍坐,自己叫上嬴云和随从,去了另外一件屋子,范豹和晏柯他们,只有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方青才沉静地走进屋子,正坐下来后,她目视范豹,依然以平和的口吻说道,她愿意全力帮忙!范豹一行这才长舒一口气来!

方青请范豹他们立即准备快马,做好撤离的准备,她会亲自带着禁卫军,救出哥哥来!

范豹听了,大吃一惊,他不愿意把公主扯进这险恶阴诈的政治斗争中。

“我既然身为方国的公主,就已经牵涉其中了,先生不要多虑,你家少主为了苍生,不也孤身犯险,差点把把命丢在了蔡庄?”

说到这里,范豹看见公主的脸上,已然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来。

“我自有办法,你们备好车马,等在马桥路口,一旦我把人送过来,你们就即刻出发,速回戎寨。对了,巨子呢?请他速离,以策安全!”

公主斩钉截铁地说完,边起身出去准备了。

范豹一行,送走了公主和嬴云她们,辞别这屋子里的侍卫,也赶回临时据点。

范豹依公主言,为策安全,令子牙亲自带人护送巨子和书童先回戎寨。他让晏柯集合队伍,撤离临时据点,秘密潜伏在距丰水城十里来路,前往戎寨方向的‘马桥’路口周围。

而他自己亲率晏柯的二十名精骑和后至的四五位墨侠,骑马埋伏在‘雨邸’周围,一旦公主得手,他们便秘密护送,公主若救不出这方齐,他们就强攻‘雨邸’、即便舍了性命也要救出方齐来!

晏柯请范豹先行,他带领骑兵协助公主,但范豹不许,晏柯只得依令而行。

送走了晏柯,范豹即令众骑兵喂饱战马,马蹄裹步,做好出发准备。

到了亥初,范豹带领骑兵沿着丰水河,秘密潜往雨邸’附近。

而‘东鱼坊’后至的两位墨侠和等候他们的人一起,随后赶到‘桃坞’,在留守墨侠的带领下,大家全副武装起来,也赶到了骑兵的潜伏地。

范豹派出的前哨,按照他的意思,密伏在‘雨邸’院内的柿子树下。

等到亥正,这前哨才从柿子树上,看到远处火把光下,公主一行浩荡而来!公主一身戎装,手持长戟,身后都是全副武装的禁卫军,他们清一色的青铜铠甲,持戟负弓,杀气腾腾!

门口的守卫见状早已魂飞魄散,急开大门,去叫卫兵和司马大人。

可他的大门一开,公主便和手下的二三十名禁卫军携虎狼之势,鱼贯而入,把随即扑上来的守卫逼退到一边!

他们随后便进入了第二进院子。

前哨密探不敢再去打探,他密伏在树上,静观其变。

又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只听二院里传来一声女人的怒喝,随即传出一声惨叫,接着,又是一片寂静,少顷,只见公主在前,两名袒胸露背,头发凌乱的人骑着马,紧随其后,在众禁卫军的护卫下,疾驰到第一进院子。

可恰在此时,大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密探望去,只见又是一批禁卫军冲进院子,他们人多,反把公主和这群先到的禁卫军包围起来!而为首的将军模样的人,似在大声呵斥公主,公主已然发怒,持戟向前,准备厮杀!

探子见势不妙,即刻隐身下树,飞纵到院墙外!

范豹接了这探子的回报,知道事已不妙,他即刻布军,令五位墨侠持戟握盾,随他作为中军,拼力向前,骑兵分列左右军,直接包抄掩杀过去,救出公主和方齐他们,然后,突出重围,直奔‘马桥’!

一场不大的遭遇战,便在这深夜的‘雨邸’,陡然开打!

待范豹军冲进‘雨邸’大门,公主和身边的十几位禁卫军护着方齐和公输,左挡右支,身边的数位军士已被后至的禁卫军刺砍于马下,情势已然万分危急!

范豹一声暴喝:‘“救公主,救兄弟!”,便率军杀入!

这后来的禁卫军,眼看已将公主一行擒拿在望,却没料到半夜里,这身后杀出这样一支他们未曾见过的凶悍骑兵来!

他们的披甲,虽是来自翠竹山的野林藤甲,可坚韧无比,比禁卫军的青铜铠甲轻快很多,因此,战术动作娴熟轻松!他们的长矛,虽然单薄,可锋利无比,比禁卫军的长戟灵活迅猛!他们的刺杀,最是骇人,刀法刁钻凶狠、禁卫军的长戟无法近身,往往还没等他们抽出腰刀,已被这群藤甲骑兵腰斩马下!

战场很快出现逆转!在这群禁卫军的惊呼声和惨叫声里,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这只韩松子和赞文汉亲手带出的墨骑精锐,用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便酣畅淋漓的全歼了敌人!

公主见状,激动得快流出泪来!范豹来不及擦掉脸上敌人的血迹,便奔向她,拱手相慰,被几位禁卫军和公主包围在中央的‘蔡旅帅’和公输,挺住已经负了重伤的身体,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大家,随即拿上地上的火把,护送着他们三人,裹挟着俘获的三四十匹战马,迅疾冲出‘雨邸’,驰向‘马桥’。

身后,并无人追赶,范豹带领大家赶到马桥了,回望身后,还没见追兵过来!他心里冷笑一声,这群孬兵!

晏柯带人从潜伏地冲了出来,他紧紧抱住马上已然摇摇欲坠的蔡丁,见他伤重到口不能言,便已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目睹这一切的范豹,含泪策马过来,让他选一匹高壮大马,和蔡丁同乘,以免他中途跌下,公输还能撑得住,显然,蔡丁受伤更重些!范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心里恨透了荆国忠。

随后,范豹请随着晏柯先来的其他兄弟,也骑上俘获的战马,按照他经常走过的一条近道,保护好公主他们,速回戎寨,他率骑断后,防范这场事变中一直没有出现过的荆国忠父子率队追来!

蜿蜒的火把亮光中,这一行勇士,迅疾赶向戎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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