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蓝星,A国某一线城市郊区。
距离逆百列死亡,七天后。
——
“因为他喜爱全能的天主,带走我们亲爱兄弟的灵魂,让我们将他的身体归于尘土……”
游万仞瞧着负责临终致辞的神父,其边念叨边摇头晃脑,故作一副高深的模样,如果不是身上肃穆的衣服,像被邀请来表演滑稽戏的小丑,不,正是这样才更加反差,惹得这么多灯光也是理所当然。
葬礼还未开始火急火燎的赶来,那群记者聒噪的大喊大叫,无时无刻在拍摄每一件东西,神父也受宠若惊的将声音提高好几倍,本就矫揉造作的动作更加夸张,可怕的是所有人觉得增添了悲壮情节,暗自点头认同,甚至……还下意识的鼓起掌来。
话说回来,魂归上天的人并非知名人士,为何能惹来这么多镜头?或者说其一直以来都是低调行事,临死前几周都没人知晓他的行踪。
这是当然,世间的苦难并不相通,来这里并非沉痛哀悼,对他的生死没有任何兴趣,要询问的只有那件事,乃至牵动全球四十亿双眼睛。
在众人手触摸棺材,以表示最后的道别,游万仞作为最后一位手离开边角,嘴中喃喃念叨出话语,而声音微小到无人能够听到。
“……”
昨日午夜就接到消息,银河逆百列公司董事长车祸不治身亡,因当时雾雨天气能见度低,故推测是机动车主意外酿成惨剧,而至于为何会在那种地方……没人能解释,像他这种人性格孤僻本就不能理解。
“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以后我们就要靠你了。”
某位持股人诚恳的握着自已的手。
“放心吧。”
简短的语出三字,也瞧见这位眼神划过一丝狡黠。
“那个……应该快要完成了吧。”
“大部分都是董事长亲自操刀,就连我也是一知半解。”
“啊……”
持股人对于这种回答唯唯诺诺,却依旧带着希望嘱咐,另一只手也按在其上。
凭你的能力,代替他根本不成问题,以后我们就跟着你大富大贵了云云,对此游万仞半睁眼睛诚恳回应,内心却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对这种粗俗的人。
用手帕仔细擦拭过手指,扔进垃圾桶中。
差不多知晓自已身份的,都在葬礼前后或多或少的来刺探,那个东西……已经完成多少,什么时候公布发售,我们可都是很耐心在等候。
还有几位抱着直接命令的口气,给你最后的期限必须完成,游万仞唯唯诺诺,却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一次,这种比上面那些人还要愚蠢,连我都清楚只有外强中干的人,才会热衷威胁这种手段。
可要是被你们知晓那个完成,怕是会疯狂到将这场葬礼变成喜宴。
不过我并没有说假话,这也是游万仞现在忧虑的原因。
中指轻快的扶过眼镜。
大部分资料都存放在董事长硬盘中,只有专属密码才能够破解进入,可惜其已经带着那一切归西。
要将那种程度破解……起码也要一两个月,而就算全部拿到手,将那些熟读并消化掉,时间还会更久。
故你们还是安心等着吧,手指敲着桌子,看着那些正在碰杯的人,表情无差皆是忧心忡忡的谈笑风生,时不时还会瞟向自已一眼,而就在那一秒的视线接触,每个人都是瞬间变换微笑神色,以示鼓励。
能够想象到这些尸位素餐,要是任由他们不管不顾,在发售后那种成就裹挟下,哪怕什么都不做都会变得妄自尊大,还会以为这成就……也有自已的一份功劳吧。
那个时候不仅帮不了什么忙,还以自已一知半解来指手画脚捣乱,并且最后将真正做事的人……当做累赘踢出去。
这不是危言耸听,以前的伤痕隐隐作痛,游万仞为何会在逆百列手下工作?还不能够说明原因么。
他算是对自已有知遇和救命之恩的人。
故就算抛开那些钱……我对钱根本不在乎。
那可是……我辛苦研究出的心血!怎么可能让你们……
手指扶起眼镜,迅速的抹过眼睛。
还有和他一起的心血……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将游万仞的回忆突兀打破,侧旁拉过椅子坐下,是一身材窈窕的女孩,其脖子上悬挂的记者证表面身份。
游万仞重整情绪,礼貌且热情。
实际上连说客套话的耐心都没有,特别对于年轻人,这种没有任何情商只懂的一味索取,和他们讨论就像是在上刑。
不过这次……倒是游万仞推导错误。
“这个东西。”
放在桌上的,是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
“刚才有个人委托我帮忙,说一定要交在你手上,还声称你一看见就自然会明白。”
本以为这是作为采访的开场白,可这位女记者立即转身离开,乐呵呵的去拍摄那位神父,值得一提——正像跳大神似的在棺材周围转圈,就差专业团队临门一脚。
“……”
游万仞瞧着这张纸,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因为太薄渗透出的笔油,很明显是要借此传达信息,只觉得又是某位无聊人士想询问关于那个吗?在差点将其丢进垃圾桶时……
将纸张打开。
“~~~”
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呓语之音,整个人仰起,导致椅子受地心引力而摇摆不定,嘴像条搁浅的鱼不停张合,最终摇摇晃晃失去重心,侧翻摔倒在地。
这次的跳跃不亚于人类进化,查拉图斯特拉如实说在背后冉冉升起。
紧紧盯着掉落在地上的那张纸,就像看见某奇形怪状的毒虫。
其上所写的字迹清晰明了。
【我还活着】
这种字迹没人能够模仿,同时自已长期作为他助手,才能够一眼认出究竟是何人所写。
那位被装进棺材里,即将下埋的人。
“这……这……”
颤抖眼睛战栗嘴唇。
就算退一万步说,某位别有用心的人花费心血伪造此物,可是在背面的那些字迹,可以信誓旦旦的保证,全世界都只有我和他能够理解。
【和以前一样】
——
逆百列银行公司大厦,午夜00:00。
电梯上的数字逐渐变化,那也代表游万仞心脏的高度,直到抵近顶楼而提到嗓子眼。
如此情感无可厚非,要知道其是抱有多大的觉悟,在迈出这步,他已经不算是人类——
生活在现实中,并接受认知内的事情,而在知晓自然法则不过是个笑话,颠覆科学也是可以做到的事情……
他肯定会去做更多,去想更多,那个时候人们只会称其为疯子,并且排斥这种疯子与他们为伍。
故在知晓董事长逆百列,借尸还魂重新复活之后。
纸条上和以前一样,透露出信息即是午夜在他的顶楼办公室中,和以前无数次商谈会议一样。
至于为何有如此怪癖,也是来源于其的孤僻性格,自已都一直怀疑他有被迫害妄想症,但顺从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的理论,并没有对此有过多计较。
逆百列声称会有竞争对手偷窥机密,故将办公室设在顶楼,并把四周封实到密不透风,而通体用木质材料铺就,踩上去就有吱呀呻吟的尖锐声。
这样谁来都能被我知道……灵感来源是那个吧——某岛国的京都知恩院,其主要道路口便有条特殊木材质铺就,名为“莺啼走廊”,作为防止暗杀者潜入而踩上去,就会发出宛如莺啼叫声音。
吱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耸肩膀皱眉也是下意识之举。
正准备扣响门扉,突然想到自已认真什么劲,另一点则是发现……
门是虚掩着的。
咽了口口水,抓住门把手,身体尽量贴在门上,如此推开。
黑暗。
并没有开灯,故门被打开而透进来的光亮,由小扩大映亮整个房间。
事前已经拜托人将家具蒙上油布,却没有遮住原有的配置,映入眼帘的足足占据全部墙壁的书籍,钻入鼻孔的也是纸张特有的霉味,四周除了辅佐书籍的梯子别无他物,而正中央的桌子和……背对着的老板椅。
现在就是这种局面,承认心里有了退后逃走的想法,哪怕只有一丝也确实生出,可最终被好奇心和迫切所压垮。
吱呀,吱呀,吱呀……
每次声音都让自已离那椅子更加迫近,而自已的影子投射其上,如同其冒出的阴影缓缓缩小,直至化为坐于其上的主人。
已经临于……触手可及处。
手指与那墨黑真皮质地碰到,在紧抓住之后。
愕然……
空空如也。
是的啊,椅子上根本没有人……
话说我在期待什么东西?
上面会坐着我的那位董事长吗?一脸冷峻和愉悦加持,两只手交握同时翘着二郎腿,悠然且严肃并存的坐在上面,并用开玩笑似的语气说到。
“来了?”
——
冷冬数九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底,与其惊叹,倒不如讲说出这句话的声音……
僵硬的转身时……大跌眼镜,真正意义上的。
侧立门边,正是发出声音的来源。
顶多十二三岁出头,而体格与其称之为瘦弱还不如说是娇小,身着宽大到膝盖处的上衣,一双赤脚踩在地板上。
没有听见丁点脚步声……那得说明体重有多轻,因为背对着光只能看见大致轮廓,这位小女孩发现了自已,缓缓走近。
“……”
眼睛随着步数迈进而缓缓增大,直至全貌展现于自身面前。
极具印象便是人类不可能拥有——一头雪夜般闪烁的长发,似枫叶般火红的的双眼,第一印象就是“幻”,那种绝不会存在于人世间,并且让观者抛弃掉所有欲望,任何想法都是亵渎……冰山般高冷的不可逾越气质。
滋~
手中拿着的是……酸奶……正努力的撮着最后一点残余,没有丁点符合这外貌的高冷优雅,翻身坐于那张老板椅上,两只手握着酸奶盒翘起二郎腿。
……
游万仞半晌沉默没有发话,静静的看着这萝莉的无声表演。
摇了摇酸奶盒子,没有了,撕开封皮,伸出樱桃般的小舌头,仔细的将其层层舔过,在脸上留下惹人遐想的白色痕迹,随后像只猫样的逐根舔过自已的手指。
这种动作足以让任何男性感慨,可游万仞只是扶了扶眼镜,抬头之际眼镜片化为刺眼白色。
说实话……像游万仞这种人早已经猜到可能性,可单纯设想都是够愚蠢,故这纯粹是其进一步求证,也可以说试探性的……
“这位小朋友……”
“哦~”
斜着眼睛注视,那种冷笑,却带有天真烂漫的违和感,随后低下头,将那盒子倒扣在面前桌上。
“猜猜这里面会有什么?”
“……”
游万仞盯了半晌,又看了一眼这个小女孩,只好扶着眼镜回答。
“空气。”
“也有可能遗留下的酸奶。”
“你怎么能够确定一定会有?”
“对啊,所以处于一个有或者没有的叠加状态,没人能够猜的出来,只有在揭开盒子的瞬间,才能知晓——”
如同白玉般晶莹剔透,光的映忖下闪着圆润质地。
游万仞抿着嘴唇,看着面前这位小萝莉,缓缓念叨出这几个字。
“逆百列董事长。”
讴歌轻佻了下额头,示意确认。
实际上二人早已心知肚明,只不过以这种仪式感的举措,来揭示引导一切。
“……”
游万仞趴在椅子上,颤抖身体,讴歌也轻轻拍着其肩膀,本应是男人之间的情谊,举手投足却透露出母性气息。
良久镇定下来后。
“董事长,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咳……”
讴歌略微尴尬的咳嗽。
“这就说来话长,不过以后在外人面前叫我讴歌,要是还称呼我为董事长或逆百列,那可会引起不小的麻烦。”
“明白了……讴歌,我会注意的。”
游万仞点头,顺带眼睛再次从上而下打量。
“不过董事长,您现在变得真的可爱啊。”
由衷的表示赞叹。
确实没有说假话,在讴歌一脸懵逼……应该称之为天真的模样抬起头时,简直快萌化到心里的模样。
“要不要我明天带您去下服饰店,这种样子要是不好好打扮下,那可就太暴殄天物了。”
“我说……”
讴歌瞧着游万仞,语气和表情皆属于平静。
“你这话就有点扯淡了。”
“呃……抱歉。”
连忙惊慌的道歉,游万仞当然熟知性格,这种人并不会暴跳如雷的发火,而越是平淡如水就越是压抑怒意,这种样子想必生气到极点,没想到会对这如此在意,故连忙抛开这话题。
讴歌手抓着边缘,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来到侧旁书架前打量半天,便踮起脚尖想要去摸某本书。
游万仞见状连忙上前,替代其取下书籍,虽然这举动招来逆百列不快神色,毕竟似乎是在时刻印制,我现在不过是个小孩的事实,可也没办法了,那本书我确实勾不到。
至于为何如此,这是讴歌接近二十多年的习惯,每次思考都要抱着一本莎士比亚选集,冷静阅读加速大脑思考,相当于某种心理安慰。
“现在过了多久。”
翻开第一页的同时询问。
“……”
“从我死的时候开始算。”
“差不多已经一周时间了。”
对于这个讴歌抬起头,一脸惊异,但思考后也坦然接受。
看样子在和神交谈那点时间,就花费了近三天,后续倒是和我的经历对应,我也确实在那个异世界度过了四天之久。
“神……交谈……异世界……四天……”
捕捉到话里的要点,游万仞睁大眼睛。
“你想知道吗,我自从死后,都经历了什么事情?”
“……”
朝闻道,夕可死矣。
对于能够了解世界真理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绝对不会放过,游万仞诚恳甚至于祈求的点头。
“……那好吧。”
对于游万仞这过于积极的态度没有料到,却还是对此答应,讴歌手指捻过书页,接上并非自已述出,而是书本上的某句名言。
“一个人思虑太多,就会失去做人的乐趣……么?”
仔细盯着游万仞的眼睛。
“接下来我所述的事情,你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绝对不要对他人讲起,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一来这种事情本就是谬论,二来……”
指着自已的身体。
“你不想我被活活解剖,对吧?”
对此游万仞以最坚定的态度保证。
“那么……”
将那和身体差不多大的书怀抱更紧。
“在我死后……或者说和那个家伙定下协议,之后所到达的地域,后续四天内的经历,发现并且能够以这副躯壳,重生来到现实世界之中。”
其所接下来对他讲述的,也是前几章中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