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又走了老远的路才找到另一个村子,这里她没有来过。
一连敲了好几家的门,大都是看一眼就把门关上并恶狠狠地让她赶紧滚出村子。
其余的则是连门都不开。
最后,一个老人把门打开让她进去了。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桌子上摆着一个小碗,里面放着几个不知名的植物块茎,似乎只用水煮了一下。
老人坐在桌子招呼记也坐下,示意她吃点东西,在他想来这么一个姑娘独自在外,想必家里的人是死光了。
记看了看后摇摇头说:“您吃吧,我不饿。”
老人还想再劝劝,却发现记的脸色很好,不像饿过的样子,也就不再说话,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待老人吃完后,记才问道:“老人家,这...最近是怎么了?大家都把门关的严严的。”
老人用手抹抹嘴,张大了眼睛看着记,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
“你..你不知道?”
他伸长脖子试探的问道。
“啊,我,我刚从山里出来。”
记眼珠一转解释道。
“哦...”
老人侧过头,似乎还是不太相信。
“瘟疫,好几年了。人都死的差不多咯。”
老人漫不经心的说道,仰着身子,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记注意到大堂最里面供桌上摆了满满一排牌位,顿时有些心酸。
“瘟疫啊......那您知道记国和赵国现在怎么样了吗?”
“不清楚,我只知道外边打仗打的很厉害。”
“小姑娘,你赶紧回山里吧,村子里得瘟疫的人太多了,一个不好就传到你身上了。外面世道太乱,估计也就山里能捞个清闲。”
记默默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躬身行了一礼,走出门外。
老人看着记走了之后,轻轻把门关好,老眼含泪看了看供桌上的灵位,拿起桌上的布条搭在了房梁上。
一晃数年,记终于在荒野的破落山村里的房间里崩溃了,她嚎啕大哭。
赵国国土不到当年的十分之一,赵玉继承大统,登上皇位。
记国四分五裂,各个势力连年征战,加上席卷四方的瘟疫,这些年来,死了至少六成的人。
狐狸早在八年前就死在了赵国皇宫,赵润也死战到底,死后尸体不倒震慑千军,最终被记国军队分尸领功。
世人都在说,难怪记国祸患世间,原来皇帝是个妖精。
可惜了赵国皇帝一世英名,最终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女人呐,红颜祸水,祸水红颜,妖女,妖女啊!
这场瘟疫是那个妖女带来的!一定是!
诸天神佛,杀了这个妖女吧!不要再让百姓罹难了!
记跌跌撞撞的冲开门,倒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她哭,她喊,她冷笑,她失神。
狐狸死了,赵润死了,我一个本该死去的人为什么还要活过来!为什么!
记脸上沾满了灰,眼泪把灰尘洗成深一道浅一道的痕迹,嘴唇在颤抖,双眼惊惧,披头散发。
蔽月之云徐徐退开,月华拂过烟尘四起的大地,它想照过每一个角落,它想安抚每一个无助的灵魂,可是,月亮就是月亮,它什么也做不了。
记靠在墙壁,抱膝坐着,脸埋在腿上,无神的说道:“我只想和狐狸好好的活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
“陛下......”
赵成远焦急的用内力为赵玉调养着身子,但是依旧无法阻止病情的恶化。
全国各地瘟疫横行,死的人不计其数,最终,还是到了赵成远最不想面对的情况,赵玉染病了。
寻常百姓染病,不过一两年就会病死,而赵玉挺了五年,终于也还是坚持不下去了。
赵成远功力深厚没错,但他不是医生更不是神仙。
赵玉早在一年前就无法处理国事了,不过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他处理。
现在的赵国,比之刚开始起义的反叛军强不了多少,好在狐狸死后他们自己打起来了,不然赵成远早就带着赵玉去山里转悠了。
如今赵玉也到了他父皇当年睥睨天下的年纪了,奈何才可比天,却遭天妒。
躺在床上的赵玉沉睡不醒,偶尔清醒过来也是交代一些国家发展的事情。
赵成远走出赵玉的寝宫,在园中石凳上坐下,拿出一壶酒独自喝了起来,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残月,恍惚笑叹:“世上哪儿有不变的啊。”
随后又低头黯然,除了那个女子吧,不过,终归也是死了。
“咕噜咕噜”痛饮一大口,劣质的酒味道太淡,醉意只能打湿他的胡子,打湿他的衣襟,却连稍稍麻木一下他的脑袋都做不到。
一想到赵玉危在旦夕,他就想狠狠把手中的酒壶砸在地上,摔个粉碎,可举起手后,却还是轻轻放下。
这个酒壶,是他最后一次和赵润出宫时买的。
这里面装的不仅仅是酒。
或是一份寄情山水的洒脱
或是一份感伤故人的惆怅
又或是一份连他自己也不想面对的责任。
......
张远山之前因为坚持反对狐狸继续胁迫流民打仗,被狐狸安排留在了顾城,算是变相的囚禁。
后来,狐狸的死讯传来,张远山虎目含泪,面朝狐狸出征的方向跪坐三天。
随即,各路有野心的将领开始割据天下,混战不休。
张远山凭借着军中积攒的声望和以前与狐狸称兄道弟的地位得到了大批人的效忠。
两年混战,各个势力纷纷建国称帝,唯有张远山依旧领将军衔,仍然以记为国号。
于是出现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情况,混乱十三国中势力最大,实力最强的记国居然连皇帝都没有。
又两年,由于空置帝位导致手下人心思不定,张远山无奈即位。
张远山虽然是个莽汉,但他骨子里是个善良的农民,他可能不会治理朝政,但他明白百姓想要什么。
在他的领导下,记国不仅把以前毁坏的土地都重新开垦了出来,百姓勉强解决了吃饭问题,还成功遏制了瘟疫的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