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冬日的太阳升起的很晚。
天还未亮,李子便披着棉袄,往炉子里添着柴,冒着的烟呛得她连连咳嗦。
“安先生,一天比一天冷了,早晨起来记得添柴,别凉着。煮饭前,先将米淘一遍,这样干净。还有,吃完饭记得刷碗。”李子自顾自的说着。
“知道了,我一个人在山上活了这么多年,这些事情我都明白。”
李子将米煮好后,来到安自在身前,道:“安先生,站起来。”
安自在不知道李子要干什么,但也站起身来,只见她拿出一条厚厚的腰封,替安自在绑在腰间,道:“安先生,你的腰一直疼,估计是凉着了,这是我近几天织的,你要记得戴上。”
安自在低头一笑,看着李子道:“早知道当年就该娶个老婆,生个如你一般贴心的闺女。”
李子将腰封绑好,道:“又是年轻气盛的原因呗?”
“是啊,年轻是好,但也总会留下遗憾。”
李子鼻子抽了抽,一想到就要离别,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从小无父无母的他,遇见了两个最重要的长辈,一个是戏班的班主,另外一个便是面前的安自在。
安自在与班主不同,班主对待自己更像是父亲一般严厉。而安自在如同爷爷一般,总是有意无意的透露出一丝溺爱。
李子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哭什么,又不是不会再见了。”安自在抱住李子,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道:“新傲这孩子不懂事,你做姐姐的一定要看好他,实在不行你就抽他,可不能惯着。”
李子将头埋在安自在怀里,点点头。
“以后若是有困难,就去圣都找俊王,报我的名号就可以,我与他相识甚早,有些交集。”安自在道。
吃早饭时,饭桌上只有安自在与李子两人,而李新傲一直趴在被窝中,不肯起床。
“新傲,起来吃饭了。”李子喊道。
“我困,再睡一会儿。”
可过了好久,李新傲那边都没有动静,安自在拍了下桌子,喊道:“小兔崽子!起来吃饭!睡睡睡,就知道睡!”
李新傲这才磨磨蹭蹭的起了床。
“吃饭时候别抖腿,说几次了?”
“还吧唧嘴!”
“把饭吃干净了!这剩下的留给谁呢?”
吃这么一会儿饭,安自在嘴巴一直也没闲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事这么多,看李新傲哪里都不顺眼。
辰时,李新傲因为没有剑鞘,便将剑用白布缠上,背着背后。
走时,李子频频回头望向安自在。
安自在也频频挥手,面带笑容。
可李新傲却没有回过一次头,低着头超前走着。
走到石阶处,李新傲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冲安自在跪了下去,声音洪亮,道:“师父!保重!”
接连磕了三个沉重的头,李新傲迟迟不肯起身。
“走吧走吧,下次一见,希望你还活着。”
李新傲一听,抬头“嘿嘿”笑了两声,道:“放心吧,我还得给老头你送终呢。”
“小兔崽子!我抽死你!”安自在从地上捡了根柳条,便欲上前打李新傲。
李新傲抓着李子的手,一溜烟朝着山下跑去。
安自在呼出口气,自顾自笑了起来,道:“这次再赢不了那家伙,就不打了。”现在想起来,自己练剑几十载,只为了赢剑仙,可最近一段时间的日子让本来枯燥的生活变得有趣起来。
而这一转身,便是五年再见。五年的闭关,只为赢那剑仙一次。
“新傲,你怎么了?”
到了山下,李新傲一屁股坐在地上,闷闷不乐,若有所思。
“姐,我们去哪啊?”
李子转头望向天边,也是自问,这天下之大,他们该何去何从?
“不知道班主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不如去找他们?”李子提议。
一想起班主的儿子赵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小时候就处处针对自己,如今的他可不是当时那个李新傲了。想到当初,他冲李子坏笑道:“干嘛?年纪大了,想早点成婚啊?”
李子并没有想他想象中大发雷霆,或是面红耳赤,到是很平淡,道:“从小在班主身边生活,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这南圣国这么大,去哪找啊……”
“到处问问吧。”
两人也不知杨家的人是否还抓他们,只好先戴上帷帽,看看情况再说。
李新傲觉得这杨家若是还在抓自己,就有点太斤斤计较了,明明是杨越有错在先,他才动手打得他。
两人来到山下的小镇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成了杀人犯,不仅屠了灶马坡驿站,还杀了龙家二少爷龙鸥。这三年来,因为不便,所以买东西的事情都由安自在处理,从未下过山。
可没想到,三年时间,自己摇身一变,变成了罪大恶极,被朝廷通缉的杀人犯。
两人遮住面容,在这城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所以也没人怀疑。询问了一下戏班的事情,才知道戏班早在三年前就解散了。
两人买了两匹马,来到镇外。
“姐,要不然自首吧,我可真是冤枉的啊。”
李子摇摇头,愁眉不展,道:“不行,现在你去了就是送死,估计是杨家所为,是龙樱反咬一口?”
“不会吧,我看她不像是那种人。”
“先去看看班主,然后在定夺。”
路上,李新傲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姐,咱俩现在可是通缉犯,要是班主偷偷告诉官府的人怎么办?现在悬赏的银子也多了,三十万两,一辈子也挣不到。”
“放心吧,班主不会的,当初班主若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杨家人,咱们俩也不会跑那么远。”
“也是,那也就不会被老头救下了。”
李子笑了笑,自己这个弟弟虽然涨了几岁,但并没有因此变得聪慧,道:“从你打伤杨越的时候,安先生就已经注意到你了,即使我们不跑,他也会救下我们。”
两人一路朝着太行山西边而去。
第二天,见到前方有一村落,李子驱使马匹快速朝村子跑去。
到了村口,李子双手同时齐拉住缰绳,马停稳后,她翻身下了马,朝村内走去,李新傲也赶紧跟上。
这里是班主的老家,也是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村子里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心中喜悦。
老大娘从村内向外走来,挑着扁担,扁担两头挂着水桶,这是要去打水。她印象里依稀记着这位老大娘,自从班主赵广志做起戏班之后,就有些时日不见了,她本想打声招呼,可一想到自己被通缉,还是别吓到老人家为好。
一路来到村里,走到一间房屋门口,轻轻地扣了扣门。
“谁呀?”屋门被打开,赵广志面容憔悴的看了看面前这两个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人,重复道:“谁呀?”
李子将帷帽掀开,露出了自己的面容,道了句:“叔叔,我是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