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成子那里出来后,燕然并没有急着去找小鬼,而是回到自己房间,盘膝坐下,静静的回味着玉成子说过的话。
他说了很多,也很深奥,燕然能听懂,并有切身体会的,却是不多。不过他细细体味了一番,还是总结出了一些道理:那便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修行果禅寺的法门,最好不要欠下因果。
能听懂这么一句话,就足够了。
这不是具体的法门,也不是什么剑术法术,只是一些行为做事的准则,却对修行之路,有莫大的影响。燕然想通之后,顿觉醍醐灌顶,大脑一片清明。连带着体内的阳火,都旺盛了几分。
修行的道心,果真重要!
领悟道理后,自然便要实践。玉成子特意给燕然点明关节,未尝没有这层意思,燕然也能领会,当下便细细地思考起来,该如何处理这事,才比较好。
表面上看,不过是小鬼偷了些酒来喝。可实际上,这事却牵扯甚广,小鬼偷酒,给店家造成了损失,虽然玉成子出钱,把酒买了下来,可玉成子与小鬼并没关系,所以这酒钱,得还给玉成子才行。
其次,与小鬼一同饮酒的那个醉鬼,说明了是请小鬼喝得,那小鬼便欠他一份人情。需得做些事情,还了这个人情才好。
这两件事,乃是当务之急。
玉成子那边倒也好办,一些钱财罢了,容易取得;倒是那个醉鬼,不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领情。燕然心中,并无头绪,便决定起身去看看,再做决定。
提着飞霞剑,燕然又蹿上屋脊,回到客店的酒窖上。揭开瓦片一看,却见下方,两个鬼已经烂醉如泥,东倒西歪了,却仍旧推杯换盏,豪饮不停。燕然可没想到,小鬼竟如此嗜酒,心中只觉好笑,又有些无奈。
他也没急着现身,便在屋顶上,看着两鬼喝酒。两鬼喝了半日,直喝到月上中天,方才过瘾。那高瘦的醉鬼打了个酒嗝,对小鬼说道:“不……不行了,兄弟,我得……得回去了。”说着拍了拍小鬼的肩膀,往屋外走。
小鬼回道:“慢……慢走!”
随即也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出了酒窖。
燕然想了想,决定先问问情况再说,便跟着小鬼,一路出了客店。说来倒也奇怪,小鬼乃是阴神之身,又会些法术,可他喝酒,竟也会醉。这时他喝了许多酒,早已是醉得不省鬼事,五迷三道的了。走三步退两步,在原地不停画圈。
好容易走出了平兴镇,到得一处山中,小鬼找了一处山坳,便躺下睡了。燕然见他实在醉得厉害,也没想叫醒他,便盘膝坐在旁边,继续修炼。
如此这般,月落日升,转眼已是第二日上午,小鬼终于迷迷糊糊醒转过来。他起身之后,第一眼便见到燕然,惊道:“你怎么来了?”
燕然睁开双眼,笑道:“山上的事处理完了,我自然就来了。”
“那倒也是。”小鬼点了点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便问道:“那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你带我来的啊。”燕然笑道。
“我,我带你来的?”小鬼有些困惑。
燕然笑了笑,说道:“昨天晚上,你喝醉了酒,连我就在旁边都没发觉,喝完了就往这儿走。我没办法,只好跟着你来了。”
“你……你都知道了啊?”
小鬼脸颊微红,有些难为情了。
燕然笑道:“不仅我,老师也知道了。”
“道……道长也知道了?”小鬼闻言一惊,神情有些慌张,急忙问道:“道长他没生气吧,没说什么吧?”
燕然笑道:“你还说呢,就因为你,又惹上麻烦了。”当下便把玉成子买下劣酒,以及昨晚的教导,给小鬼说了,又道:“老师说了,酒钱你的还给他,还让我还那醉鬼的人情。”
“原来就是要酒钱啊!那倒好办。”小鬼松了口气,说道:“你不必担心,酒钱我会自己还给道长的。”
“那醉鬼的人情呢?”
小鬼一下就犯了难,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会惹出这种事儿啊,到现在,我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其他的就更不了解了,怎么还他的人情?唉,早知道这样,就不跟他一起喝酒了。”
说着,小鬼深深叹了口气。
燕然听了,不禁奇道:“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和他混在一起的?”于是,小鬼便把他与醉鬼结识的经过说了一遍。
却原来,几天前,小鬼从青松山上下来后,便到了这平兴镇。来到这花花人间,小鬼像是一下到了仙界,玩得十分开心。只是他乃是阴神之身,看得摸不得,终究如隔靴搔痒一般,见了这许多事物,心中更痒。
只是阴阳两隔,小鬼也没办法。他心中惆怅之下,不免流连人间,想要多看几眼,便昼夜在街头穿梭,直到人群散尽,方才觅地藏身。
就在前天,他晚上在街头闲逛时,撞到了一个人。不,那应该是个鬼,正是那个醉鬼。小鬼看出他是鬼魂,便想与他攀谈,藉慰心中苦闷,却不想,那鬼醉得厉害,也不管认不认识,拉着小鬼就去了客店,要请他喝酒。
于是两鬼,便到了高升客店的酒窖。
那醉鬼教会了小鬼吸香吮味,仿佛给小鬼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于是此后两日,每到晚上,两鬼便相约酒窖,一同饮酒。
那醉鬼嗜酒如命,小鬼也不遑多让,每一次喝酒,都非把自己灌醉不可。于是只用了两个晚上,两鬼便“喝”干了客店整整一大坛子酒。直到今天燕然出现,小鬼才知自己惹了祸事。
正如小鬼所说,银两的事情,倒也好办;只是那醉鬼,小鬼与他喝了两天酒,也没问过他的名字、生平,自然不知该做什么,才能让他领情了。
一时之间,小鬼也有些棘手。
燕然想了想,说道:“今晚你再去和他喝酒,趁机问问他,总要把这事解决了才行,不然老师不满意,我也觉得于心不安。”
小鬼自无不可,当即答应。
因着做了错事,所以小鬼现在,还不太敢去见玉成子。燕然便陪着他,在山间等了一阵,直到晚上,才与他返回高升客店。
径直到了酒窖,那醉鬼果真一如既往,已经在酒窖中等着了。小鬼进去与他喝酒,燕然则依旧上了房顶,暗中观察着。
那醉鬼一见小鬼,便举了酒碗,邀请道:“来……来喝酒!”
小鬼心不在焉地接过酒碗,喝了一口,便再也忍不住,问道:“老兄,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心愿没了的?我替你了了,算还你请酒的人情。”
“我……嗝!我叫马四。我能……嗝!我能有什么心愿?天天喝酒还不够么?来……嗝!喝!”醉鬼马四不知喝了多少,一面说着话,一面还在打嗝。
这两句话,可糊弄不住小鬼,他当即便继续追问,一定要马四说个名头。只是马四实在醉得太厉害了,只知道喝酒,其余的话,一概不说。
小鬼没法,只得陪他。
喝了一阵,还不等小鬼套出话来,那醉鬼马四便站起身,说道:“兄……兄弟,我……嗝,我得走了。明天再喝。”说罢又摇摇晃晃,离开了酒窖。
小鬼看向头顶的燕然,以目示意,问道:“怎么办?”
燕然想了想,飘然跳下,说道:“跟上他,等他清醒了再问。”说罢除了酒窖,追那醉鬼马四去了。
小鬼见状,急忙追上。
于是这般,燕然与小鬼,便坠着马四,出了高升客店。马四虽是阴魂,可举止言谈,却与常人无异。他依旧靠着双脚走路,不似其他鬼物,走到一处水沟时,甚至特意避开,叫道:“还……还好老子闪得快,不然……不然就摔里边了。”
燕然与小鬼看着,心中只觉得奇怪。
难道这马四,竟还不知道自己死了么?
便在这样的古怪之中,燕然与小鬼,坠着马四,来到了平兴镇东边,一处宅门外。马四敲了一会儿门,见没人应,嘀咕一句:“人呢?都死哪儿去了!”便自己推门进去。
燕然见状,急忙蹿上房顶。
却见马四在大宅之中,熟稔穿行,不大会儿功夫,便已到了一处别院之中。马四推门进了房间,燕然揭开屋瓦一看,却见下方那是一间闺房,一个妇人正躺在床上,安然睡着。妇人身边,还有一个男子,应当是她丈夫。
“马四来这儿做什么?”
燕然心头好奇,继续看着,却见马四如同常人一般,竟跑到那一对夫妻旁边,揭开了被子,躺了下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鬼也好这一口?不过当面那什么……,口味未免太重了吧!”
燕然直看得心头惊讶,震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