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威势骇人的火龙,马四毫无反抗之力。
只一下,马四就被捏得魂魄变形,几欲溃散。眼见得龙嘴大张,其中烈火滔滔,只怕顷刻间,便要葬身火中。马四更是骇然欲绝,张口惨叫。
火龙却不为所动,依旧将他送入口中。
忽地,外面传来“哐当”一声,随即有一人破开窗户,跃进房中。这人不是燕然,又是谁来?却是他在窗外见得马四有难,便急忙进来营救。
入得房中,燕然不及站定,便拔出飞霞剑,催动全身的阳火,向那火龙斩去。呛啷一声,飞霞剑脱鞘而出,剑身之上寒光闪动,一击斩在了火龙的龙爪之上。
这一剑,便如抽刀断水一般,看似斩中了,实则却毫无阻碍。盖因这条火龙,竟无有实体,乃是真正由熊熊烈焰构成的。即便燕然一击斩中,也伤不得它分毫。
燕然见状,心头暗自骇异。
不过这一剑,也并非毫无建树。至少一剑之下,火龙的烈焰被荡散了,马四得以获救,跌倒在地。燕然松了口气,急忙又挥一剑,逼退龙爪,同时足尖一点,纵身而起,把马四抓着,破窗逃开。
那火龙咆哮一声,也追了出来。
一追一逃,便到得院中。火龙飞行在空中,燕然奔跑在地下,自是跑它不过。不得已之下,燕然只得放下马四,回身横剑,凝神看着火龙。缓了口气,燕然问道:“是何方高人施法,还请现身一见!”
火龙听得声音,果真停下了。随即有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说道:“我佛慈悲,施主别来无恙。”
龙尾之上,一盏油灯浮起。
燕然一怔,凝神向那油灯看去,却见油灯之中,火星如豆。星火闪动之间,一副画面出现在燕然眼前,却是一个黑瘦的和尚,跪在巨大的佛像之前,与佛像手中的长明灯,相对而坐。
“是你!”
燕然心头一惊,脱口而出。这黑瘦和尚,却正是他在海山的寺庙之中,见到的那一个。当时燕然便觉得他不同寻常,却没想到,他竟有这等神通。
那黑瘦和尚闻言,抬头看向长明灯,可他的目光,却透过两点不同的灯火,与燕然对视着。他点头道:“不错,正是贫僧。”
他的语气之中,并无敌意。燕然松了口气,拱手一礼,问道:“敢问大师法号上下,为何要捉拿此鬼?”
“大师一称,实不敢当。贫僧法号光印,施主直呼我名便可。”
那黑瘦和尚先通报了姓名,随即目光越过燕然,落到他身后的马四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又说道:“此鬼生前罪孽深重,又逗留人间,于天理人情,都不相容。贫僧出手捉拿,便是要替天行道,洗去他的罪过。”
燕然道:“可他已经死了,还没洗清么?”
“罪孽之人的灵魂,便没有罪孽么?”光印目光灼灼,看着燕然,问道:“若不镇封了他,使他无边苦楚,怎么洗赎他的罪孽?”
燕然一愣,略略一想,说道:“可是方才,他生前的妻子已经原谅他了……”
光印不等燕然说完,便打断道:“你说的是私情,贫僧执行的公道。两者之间,不可混为一谈!”
燕然皱眉,无言以对。
虽然光印所说的话,听来也没什么错,可未免太霸道了些,太过刺耳了。燕然也知道,这是光印所奉行的道义,自己劝不得他,便也不多费口舌,问道:“如此说来,大师一定要插手此事了?”
火光之中,光印默然点头。
燕然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没法儿了。我曾向此鬼保证过,若他诚心悔过,便饶他一次,送他转世。我不能失信,就只好得罪大师了。”
“你要保他?”光印轻轻一笑,问道。
燕然神色郑重,点了点头。
光印道:“那就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话音甫落,光印便催动火龙,挥出一爪,向燕然拍去。龙爪之上,烈焰熊熊,裹挟着煌煌威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火龙来势汹汹,燕然不敢怠慢,急忙使出乾剑,纵身一刺,直指火龙的掌心。只听“砰”地一声,热气四散,那火龙的龙爪,竟被燕然这一剑生生打散,化为漫天飞火,旋即湮灭空中。
不过顷刻之后,火势便再度蔓延,一团烈火卷向断爪,眨眼之间,这只断爪便再度重生。光印稍觉惊讶,低声说了一句:“有些本事。”便再度催动火龙,向燕然扑去。
龙吟咆哮,剑鸣不绝!
燕然施展乾剑,再度与火龙斗作一团,一招一式间,皆倾尽了全力。燕然虽然修为不高,可有乾剑这等剑术;光印虽然修为高深,却是百里之外施法。这一强一弱之下,燕然倒占了些便宜,勉强能和光印操控的火龙,斗个旗鼓相当。
此刻夜色深沉,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唯有一条通红的火龙,与漫天的剑光相斗。火龙挥尾拍爪,动作虽不花哨,可一举一动间,皆是携带着沉重的威势,直拍得大地震颤,烟尘四荡。总算燕然所学的乾剑,如云似雾,缥缈不定,才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火龙的攻势,并伺机反攻。
甚至,燕然偶然的几剑,还能斩去火龙的龙爪,乃至龙角。只是火龙无有实体,即便被斩去身躯,也能顷刻间以烈焰补充。燕然好不容易建立的优势,便就此消弭。
这一人一龙,激斗不止,便是战斗的余波,也非常人能受。马四这等阴魂,早已被龙吟剑啸,震得晕了过去。燕然专心对敌,却也顾不上他。
如此三五十个回合,眨眼便过,在又一剑斩去龙爪,见到烈火重生后,燕然渐感体力不支,心想:“我修为低微,久战并非良计,迟早得被耗尽力气,总得想个办法才是。”
一面想着,一面提剑激斗。
想法虽然是好,可计将安出,燕然心中却没一点线索。这火龙虽然笨拙,可完全由烈焰组成,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罩门,就算燕然想找弱点,也无从下手。
“这么多火,是哪里来的?”燕然心中,不禁疑惑。
忽地,一道电光从燕然心中闪过,他心中猛地醒悟,若有所觉。当即便故意漏了个破绽,引火龙来攻,那火龙果真上当,一挥爪,便向燕然心口拍去。
“就等你这一下呢!”
燕然冷冷一笑,忽地撤剑回身,剑光一旋,便将飞霞剑从火龙的爪上绕了一圈。火龙咆哮一声,那只爪子也应声掉落。
不及缓气,燕然便忽地纵身,以一个奇诡的角度,绕到火龙身后。他凝神看去,却见火龙身后,果真悬浮着一盏油灯。火龙受伤之后,这油灯中的火光便忽地一亮,向着火龙输送烈焰。
“果真是这样!”燕然见状,心头一喜。
却原来,方才他心中吐槽之时,忽地想起,光印在千里之外,与佛前长明灯对坐的场景。燕然心中,便有些怀疑:光印难道是借油灯为媒,方能控制火龙的么?
初时,燕然还不敢确定,所以他故意引火龙来攻,并斩去一爪,绕到后方,以验证自己的猜测。如今见得这盏油灯,燕然的猜测也被证实了,他心中,也有了对策。
只要破掉这盏油灯,便能除去火龙!
燕然心头一喜,当即呼喝一声,纵身一跃,以乾剑中缥缈不定的剑意,向那油灯刺去。剑锋所指,正是油灯之中的火星!
百里之外,海山的寺庙中,光印与长明灯相对而坐,灯光中显现的,赫然正是燕然与火龙对战的场景。光印见燕然剑刺油灯,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倒是不笨。”双手掐了个法印,忽地向长明灯吹了口气。
灯火摇动,刹那光明!
另一边,在平兴镇马宅,那条火龙忽地咆哮一声,浑身火势暴涨,烈焰翻涌。它倒卷龙尾,竟一下向燕然抽取,同时反转龙头,一口咬向燕然。
前有头,后有尾,燕然此时可是腹背受敌,前后无路。纵使乾剑术法高超,可他修行日短,却也躲不开这首尾相衔的一击!燕然心头一惊,再想退去,已然迟了,火龙的首尾两段,已经攻到身前!
“这……怎么办?”
燕然心头一跳,却也想不出办法。却在此时,他心口忽地一热,似有一物发烫。燕然一怔,却是想起了,这发热的东西,正是真定和尚留下的石头佛像。
“它此时发热,要提醒我什么么?”
燕然心念电转,忽地想起一事,叫道:“有了!”当即催动浑身的阳火,集于指尖,并一指点出,指向那龙头。
“砰”地一声闷响,火龙触碰到了燕然的手指。
奇异的事情,便在这一刻发生了,天地之间,仿若凝固了一般。火龙不再咆哮,身上的火焰也不再闪动,庞大的躯体,似是一尊雕塑,就这么愣愣地,定在了燕然身前。
燕然一指,点在火龙的龙头,倒不似恶斗,更像抚摸。
燕然见状,笑道:“第一次使,却没想到真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