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忽忽,如水流逝。
自那日玉成子升坛讲道,又过去了半个月。这半月以来,玉成子难得地,又升坛讲了两回道法,一回是讲剑术;还有一回是讲真人三境的修行要点。
玉成子如此频繁地开坛讲道,自然是因为燕然。他所讲的那些,恰好是燕然现在所需要用到,却一直不甚明朗的。经过玉成子的指点后,燕然茅塞顿开,很多事情都变得通畅了。他的修为进展,自然是一日千里,进步迅速。
至于燕赤霞,这半月以来,则一直留在百花宫中炼丹。燕然也去看过几次,觉得他现在有些奇怪,对别人态度恭敬了许多,唯独对笋儿,还是摆着一张冷脸。可每当笋儿不注意时,燕赤霞又会偷偷看她。
这是怎么回事?
燕然一开始还当燕赤霞在生笋儿的气,便找了个机会,与他单独详谈,想要燕赤霞消气。却没曾想,他刚一开口提到笋儿,燕赤霞的脸就腾地一下红了,就像一朵红霞般,红得发光。
叫他燕赤霞,果真没叫错!
燕然两世为人,毕竟也曾情窦初开过,见了燕赤霞这样,哪还不理解他的心思?小男生么,在无知的时候,总会对喜欢的女生摆出一副冷脸,甚至故意惹她生气,就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燕赤霞一向粗犷,做事不拘小节,却没想到,竟会有这般儿女情长的时候。燕然看着,只觉心中好笑,却也乐见其成,便不戳破她的心思,任由他和笋儿互相腻歪。
据燕然观察,笋儿对燕赤霞也并不反感,虽然二人一开始有些误会,可误会解开后,她就经常找燕赤霞玩。
想想也是,笋儿年纪不大,正是童趣烂漫的时候,归仙崖上都是些淡泊世俗的清修之士,她自然没有玩伴。好不容易来了个岁数差不多的燕然,却还是个重生者,心理年龄大得很,和她也玩不到一块儿去。
纵观整个归仙崖,就只有燕赤霞一人,能当她的玩伴了。
如此一来,一段时间后,笋儿和燕赤霞自然成了好朋友。炼丹本是责罚,可二人倒做得十分开心,丹房之中,经常传来笋儿咯咯的笑声。
燕然见状,心中也是欣慰。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两小无猜的感情,是最美好的。以燕赤霞那副尊容,能有笋儿这样一个青梅竹马,已经很难得了。至少做哥哥的,是很乐意见到这种事的。
这般想着,燕然便顺其自然,不再管燕赤霞,继续投入到自己的修行之中去了。他如今正在通窍境,经过玉成子两次讲道后,已经抓住了一点关键,舌窍隐隐松动,马上就要打开了。
一天夜里,燕然正在床上盘膝坐着,聚集着体内的阳火,冲击舌部穴窍。忽地,他听到“剥”地一声轻响,体内的阳火噌的一下,变得极为旺盛。一点甜津,从他的舌底流出,充塞唇齿。
口生玉津,反哺己身——这正是舌窍打开的征兆!
燕然心中一喜,连忙含着这口玉津,运转《三觉经》通窍篇的法门,培育自身阳火。这一口玉津,被他分成七七四十九次,咽入腹中。每咽下一口,他体内的阳火便旺盛一分;及至四十九口玉津吞咽完毕,燕然体内的阳火已经是旺盛非常,如同火炉了。
四个有形的穴窍,全部打开,燕然体内的阳火,已经旺盛到了极点。他只感觉体内气息灼灼,似有岩浆滚动一般,一颗心也燥热得很,急需发泄。燕然知道,这是阳火在灼烧自己的心,需要把阳火理顺,方能平息。他便站起身来,提着飞霞剑来到院中。
“唰!唰!唰唰!”
飞霞剑光芒闪动,被燕然舞得密不透风,直似一团满月一般,煞是好看。可这美丽的剑光之中,却隐藏着极为凌厉的剑气,剑光所指之处,风声呼啸不绝。
燕然正在习练的剑法,正是玉成子传授的“乾剑”!
如今燕然开了四窍,再使这乾剑,味道就更加纯正了。乾剑虽只有一路,可剑势却变化多端,如同天象,不可预测。燕然如今使来,真如云雾飘荡、风云轮转,忽忽东来,忽忽西去,叫人防不胜防。
练了一阵剑法后,燕然体内的阳火终于平息了。他挽了个剑花,便即收剑,长身站着,张口吐出一道白气来。
“好!好剑法!”
老吴站在门口,拍手喝彩。
燕然开了四窍,眼耳鼻舌,五感敏锐,远超常人。他早已知道老吴到了院中,只是放在练剑,不及分心,这才没和他打招呼罢了。老吴倒也坦荡,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意思是说:我并不是要偷学剑法。
这时燕然收了剑,便向老吴笑道:“微末技艺,见笑了。”
“唉,你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老吴怪叫一声,说道:“你这套剑法缥缈不定,法度从容,显是名家的剑法。要是这都算微末技艺,那我算什么?”
燕然不好接话,只得笑笑。
老吴点了点头,又赞道:“咱们一起住了几个月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练剑呢。没想到,你竟会这么厉害的剑法,不错!的确不错!”
他一连赞了两声,忽然说道:“不如我们切磋一下?”
燕然一愣,问道:“切磋?”
老吴点头,笑道:“是啊,就是切磋。一个人练剑,总是照本宣科,难免落入死板。实战之法,总要在实战中才能进步的。切磋一番,也好查省。”
燕然听得这话,也觉得有理,便点头道:“好。”
老吴笑了一笑,转身回房,取出一柄鱼叉来。这柄鱼叉,就是老吴的兵器。他曾是渔夫,也没有燕然这么好的运气,得到名师传授,便自己摸索了一套叉法。虽然这套叉法不成路子,可十多年磨砺之下,倒也有些可取之处。
二人在院中相对站了,各自抱拳,道了一声:“承让”便挥舞兵器,战到一处。
老吴是蓄气境的修士,论修为,他可比燕然高得多。因此,他刻意压制了灵气,只以叉法,对阵燕然。只见他一路路钢叉使来,十分凌厉,或攻或守,都进退有章。虽然叉法的样子不太好看,可对敌效果,却很是不错。
燕然施展乾剑,或佯攻,或退守,凭借着乾剑的精妙剑法,倒也和老吴打得有来有回。剑叉相交,不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二人一连拆了三十几招,尚且不分胜负。
正拆招之时,老吴哈哈一笑,说道:“兄弟注意了,我还有最后一招,这一招你要是接住了,就算我输。”
燕然格开钢叉,笑道:“你尽管使来!”
老吴却并不急着使,而是接口道:“兄弟,这切磋较技,也要有个彩头才好玩。这样,我使出这一招,你要是接住了,明天的水我给你挑了;你要是接不住,哈哈,那你可就得帮我挑水了。”
燕然回道:“好,那就先谢过你了。”
言下之意,是自己必能接住这一招。
老吴笑道:“兄弟,话可别说得太满。看招!”
一声呼喝后,老吴招式一变,荡开飞霞剑,钢叉直取燕然中宫。这一叉来得既快且急,燕然不及回防,只得矮身一躲,让开钢叉。同时,燕然脚下使劲,斜刺里杀出一剑,取向老吴的手腕,笑道:“老吴,明天你受累了。”
老吴似是反应不及,慌忙横过钢叉,想以叉头荡开飞霞剑。可燕然哪会给他这个机会,当即反转剑势,绕过叉头,直取手腕。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吴却是嘿嘿一笑,说道:“兄弟,你中计了!”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将钢叉折过来,向着燕然的背部落下。燕然招式已老,哪来得及回防?当下心中一狠,便继续送剑上前。
“噌——”地一声,剑吟不绝。
两人同时住手。燕然的剑正在老吴手腕下方,老吴的钢叉也悬停在燕然背部。这一番较量,两人却是不分上下,各取了对方的要害。
老吴愣了一下,苦笑一声,说道:“兄弟好快的剑!我这一招诱敌深入,看似露了破绽,实则取的是一个快字。若换了旁人,绝难以下打上,快过我的叉子,没想到兄弟你竟比我还快!佩服,佩服!是我输了。”
说着,老吴收回了钢叉。
燕然也收回飞霞剑,笑道:“不算你输,是我输了。这一招诱敌深入,把敌人引到不利的位置,的确厉害!我倾尽全力,也只能伤到你的手腕,可你却直取要害。是我输了,明天的水,我挑了。”
老吴摇头苦笑道:“不,是我输了。”
燕然摇头道:“不,是我输了。”
老吴一怔,哈哈笑道:“兄弟,我们婆婆妈妈地争这些,太不像话了。这样吧,算个平手,明天的水,还是各人挑各人的。”
燕然也笑道:“那就承让了。”
一句承让,可不是谦虚。而是老吴的确让着燕然。他本就压制的修为,又在裁定胜负时,故意袒护燕然,可不是故意让着他么?燕然心中清楚,自不会觉得老吴不如自己。
老吴这人,的确是个妙人。
燕然笑着,心中也这般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