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书生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峰顶那座灯火辉煌的山庄,缓缓说道:“赵长卿恐怕已经背叛了庄主。”
少年皇甫北风脸色剧变,不敢相信,道:“赵叔怎么会背叛我爹?”
丁桃花接着说道:“从那个家伙所看到的事来看,这个人不算是赵长卿的心腹,所以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李小白看了看地上那个尖嘴男子,这男子好像又昏迷过去了。
中年书生又说:“我估摸着,赵长卿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庄主下令,要把四季山庄交给赵长卿。现在全庄上下,都已经听从赵长卿的命令,庄主却躲在长夏阁里不出来。”
“庄主已经准备带人马去接应江少主,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把四季山庄交给赵长卿?”中年书生自顾自地说道,满脸不解。
“还要在后天召集所有分散在大雾峡各处的主事回到山庄,举办一场全庄议事大会,要所有的主事宣誓效忠于赵长卿。现在,恐怕所有的主事都已经快聚集到峰顶了。”
少年皇甫神情凝重,也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会忽然这么做,不过好在,父亲还活着。
“那我们现在要直接进庄吗?”皇甫北风替他的父亲感到担心。
“不能!”丁桃花果断地说道。
“赵长卿暗地里不知道背着庄主在做什么事,也许在梧桥伏杀你的人就是赵长卿,为了安全起见,你现在不能进庄。”
中年书生握紧了腰畔的那柄长剑。
“既然是召集各地主事回庄,那么我这个桃花林入口的主事就直接回庄,看能不能进到长夏阁问问庄主。”
江梅儿忽然插话道:“新立庄主这件事太过突然,不一定所有的主事都会真心真意地臣服。”
丁桃花转过头望着少女,眼里闪过一抹赞赏意味,笑道:“所以我们得先去寻那些对庄主忠心可靠的主事,打听消息。”
“还能找谁呢?”皇甫北风有些茫然无措,丁桃花作出赵长卿已经背叛他父亲的判断,让他忽然之间对平时那些熟悉的叔叔主事都有些不信任,好似四面楚歌,没有任何依靠。
“杨万平、范成、秦凉这三人绝对不会背叛庄主,他们都是当年从梅花城随庄主一起出来的,赵长卿这个狗贼是在十四年前从大雾峡里忽然冒出来加入咱们四季山庄的。当年我就看出这长着三角眼的家伙不是个好东西。”
中年书生咬牙切齿地说着。
皇甫北风皱了皱眉,思量一番道:“可是杨叔、范叔和秦叔都是分管不同区域的主事,他们回庄一定是走不同路的,在哪里地方等他们是最合适的呢?离山庄太近很可能就要暴露,离山庄太远就得在不同岔路口才能等到他们。”
丁桃花指着东边,仿佛能透过这黑色的纱帐看到那边景色一般,说道:“这三个人每次回庄都会在那边的竹海小筑里聚一聚,喝一整夜的酒,第二天才回到庄里复命。现在距离上次所有主事回庄已有一年,他们此番肯定会聚在那竹海里。”
江梅儿大声地说道:“那我们就去那边的竹林等他们。”
中年书生点点头。
“那这两个人怎么办?”李小白指着躺在洞口旁那两个大汉,有些头疼地问道。
中年书生一脸阴郁,直接走了过去,两只有力的手抓着两个大汉脖颈处的衣服,这两个大汉像被射死的野猪一般,被拖到了崖坪边。
李小白呆呆地看着丁桃花像推石头一样把那两个人都推下了崖坪。
许久,李小白都听不到悬崖底下传来的回声。
......
......
黄昏。
无边无际的青翠竹林。
杨万平最先赶到这片竹海边上,此人身材极为高大,满脸虬髯,浑身杀气十足,旁人一眼望过去,便能看出此人必定曾在人类锐士军中征战过。
他身后跟着十余名骑着灰色毛熊的身穿白色毛皮的大汉,个个身形健硕,凶悍无比,座下的毛熊看上去也是一副残忍的样子,身形极为粗壮,一匹毛熊的体重甚至比得上普通兽马的三倍,那硕大无比的熊掌甚至可以直接拍碎一个普通人的脑袋。
看这一行人身边挂着的厚厚毛皮,应该是刚从冰寒的冬天过来。
杨万平拍了拍座下的那匹沉默的毛熊,脱下身上穿着的纯白色大毛皮,然后翻身下地。旁边一名随从立刻提着三大坛杏花酒恭敬地呈给杨万平。
杨万平接过两坛杏花酒,木塞封不住的酒香溢出,飘进他的鼻子里,冷鹜平静的脸色浮现出一丝喜色。他在冬天里呆了一年,此番终于可以回庄,今日得和那两位曾经的同袍好好醉上一番。
他一个人大步向幽绿的竹海深处走去,黑色的长靴踩在满地的竹叶里,沉重有节奏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的竹海。
身后的十余名大汉面无表情地缓缓驱使身下沉默的毛熊,往另一边的竹林里侧向而行。
不知在这翠色的竹林里走了多久,杨万平终于看到一间高脚的竹屋,没有门,竹屋的四面都有一个大窗口,非常通透。
他踏上几块不规整的石头,走上竹屋。
里面没有人,看来他是三个人里来得最早的。
竹屋里的摆设极为简单,一张竹子做的桌子,还有三把竹子做的椅子。
夜色渐浓,他把三大坛杏花酒放在竹桌上,燃起竹桌上的那盏油灯。然后悠闲地坐在竹椅上,等待另外两个人的到来。
......
在竹海里完全感受不到夏日的炎热,李小白一行四人已经在这清凉的竹海里等待了一天一夜,按时间算,杨万平、范成、秦凉三人会在今夜让随从留在竹海外,然后三人先后来到竹海深处的这座竹屋里大醉一番。
现在弯弯的月亮已经露出它美丽的容颜。
夜风吹得竹海里的竹叶沙沙地响,又仿佛是在用竹子吹奏一曲幽美的曲子。
远处那间高脚竹屋也亮起星点大的灯火。
中年书生转身对身旁的几个少年说道:“你们就在这里呆着,等明早我和他们三个一起进庄后,你们就暂时躲在这竹屋里。”
少年皇甫北风感到困惑,问道:“丁叔,为何我们不一起过去见见他们?”
丁桃花犹豫了一下,没有解释,只是继续坚持自已原先的安排。
他虽然是个书生模样,但他早已历尽世事沧桑,又是出生在深似海的名门世家,现在的他已经对任何事都保持一种谨慎小心的态度。
能少一分风险就少一分风险。
他想起那位高大魁伟的庄主总是会一边抱怨自已做事太过于谨慎小心,一边却又把最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办,而他自已也从未办砸过任何一件事。
江梅儿理解他的决定,答应道:“丁大叔,你放心去吧,我们三个就在这里等你。”
神态有些发困的李小白也坚定地点点头。
丁桃花看着眼前几张还有些稚嫩的脸儿,有些发怔,似乎想起自已在这般青春年少时的那些不堪回首却又怀念无比的画面。
他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对皇甫北风说道:“如果明天黄昏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他们走出大雾峡,去梅花城。”
皇甫北风听完皱起眉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丁桃花拦住。
只见他整了整身上那件有些脏渍的青色衣衫,右手摩挲着白天被他擦的发亮的剑鞘,便平静向竹海深处那点微弱的灯火走去。
无边无际的黑暗。
无边无际的竹海。
深夜的竹海比白天还要更凉一些,翠绿高挺的竹林在晚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
细长的竹叶三三两两飘在竹林间,随意无序,甚为飘逸。
少年李小白看着丁桃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两条浓黑的粗眉中间生出淡淡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