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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除夕

魏龙突然翻身,朦胧睁开眼,看到桃桃在身边,怅然若失的眼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复得的满足,抱过她,继续睡去。

恋人之间的拥抱亲吻,对于魏龙和沈桃桃来说,是上天给予的眷顾。

桃桃却毫无困意,她想继续回忆,想把今晚的美好无限序篇。

两人的第三次遇见,是那年的除夕之夜。

大年三十儿,贴春联,做年夜饭,桃桃忙乎了一天,下午吃饭的时候,突然没有了胃口。

桃桃妈自从坏了一条腿,整日处于不言不语的状态,家里一天到晚除了电视响声、锅碗瓢盆的敲击声,安静得瘆人;小弟小妹出去玩儿回来,也不太敢随意的说话和玩儿闹。桃桃家就像一个黑暗的冰窖,偶尔有两只小耗子叫唤几声。

吃年夜饭之前,家家户户要放小鞭炮和二踢脚,别人家放的听起来都响彻云霄,桃桃家放的听起来却有气无力。她做的菜饭,也不如妈妈做的好,虽然该有的鸡鸭鱼肉都有了,但看着就不如往年丰盛。

电视里满屏都是温馨和祝福,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演戏。桃桃爸打开了饮料让姐儿仨喝,他给桃桃妈夹菜,让她吃肉,一点一点的给她挑鱼刺。妈妈的腿伤,是由于和爸爸吵架导致的,桃桃妈,大概是恨他,又恨不起来,但也一改往常的热情了。

自从医院回来,他就对桃桃妈呵护备至,她不拒绝,但也不正眼瞧他。

每次看着爸妈如此状态,桃桃心里都被趟过了好几道暖流,热气腾腾,就像冰窖里射进了阳光一样突然温暖了许多。她想:生活,也许是充满希望的。

太阳亮出最后一道光以后,快速的落到山下,黄昏已尽,黑暗涌来;天空中出现了几颗星星点缀,家家户户陆续打开了院里院外的电灯,村里又开始了连续六天的灯火通明。

春晚还没有开始,小弟小妹被其他孩子叫着出去玩儿。桃桃正准备和面,小姨来了,让他们都去她家包饺子,说热闹。

小姨是妈妈的亲妹妹,两家之间相隔一户人家,距离近,走动也好。桃桃爸欣然同意,给媳妇穿好衣服,抱着她坐上轮椅,一家人去了小姨家。

果然是很热闹的,离开了自家冰窖,到了另外一间暖炉里,人也多,心情也不一样。

包饺子的时候,魏龙突然来了,领了几个年纪相仿的,都是学校同学。他们的到来吓到了桃桃,心里瞬间“蹦蹦”剧烈的跳,她耳朵里听自己心跳声听得真真切切,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到她手中的饺子皮上,她只好一直往炕里旮旯地方挤,让自己变成隐形人。

红玉也来了,想让桃桃出去玩儿。桃桃爸满手是面,招呼着进屋来的孩子,他第一次包饺子,模样滑稽,被小姨父调侃了好几次。

爸爸让桃桃出去玩儿,不用包饺子了,她不走,他追着桃桃出去,说:

“别人家孩子过年都出去玩儿,你也得出去玩儿,听见了么?”

桃桃此刻觉得她爸内心别扭得很,既想关心自己,又放不下身段,好像他心里对这个大女儿有个结,想打却打不开,刚要打开,又被系上。

于是,魏龙为首,一帮子大大小小的孩子出去了,冲进灰黑的、被星星和灯火装饰的夜里。青葱少年的兴奋,从冲出去这一刻开始释放,因为自由,也因为魏龙窜到了桃桃旁边。

他时不时的就碰触到桃桃的肩膀,或者她的头,或者手臂,让她无所适从,又满怀期待,就像上一次冬夜,他牵着她的手送她回家那么期待。

用万家灯火形容村子里的除夕夜,再合适不过。一堆半大的孩子走街串巷的唱与跳,说不出的美好,串到胡同里,大街上,到处布满了他们朝气的、年轻的足迹。

到了没有灯的地方,世界变得黑暗无比,摸着黑向前走,少年们的欢笑声更大了,仿佛在无边的神秘里,有着更加让人想走进来尝试与体验的冲动和欲望。

手突然被人拉了起来,熟悉的触感,桃桃知道是魏龙,但是也被吓一跳,想快速的逃离,他不松手,而是把桃桃拉进他怀里,在桃桃耳朵跟前悄悄说:

“桃子,喜欢你。”

说完后迅速放开她,脚步从黑暗处走到光明处,内心也从迷茫处走到了清晰处。黑暗中,桃桃的心脏又一次要激动地跳出来,她可能是害怕自己听错了,或者害怕对桃桃说话的人不是他,或者害怕其他人都知道了,她会被不断的开玩笑。

又到了笼火的时候了,没人知道是什么缘故,每年除夕的这个时间点儿,大家都要在村前的田野中间笼一大堆火,也许是庆祝,也许是迎接,也许是告别。

但谁要管什么缘故,只管高兴便好了,黑夜,除夕,一堆年轻人围在一堆火周围,欢呼的看着它燃尽,是一件无比浪漫的事儿!

大一点的男孩儿会喊着:

“爱情之火燃烧了!”

小一点儿的孩子会胡乱的欢叫。

魏龙依旧在桃桃身边,依旧偷偷牵起她的手,然后十指相扣,静静的看着这场盛宴从开放,到散去。这盛宴持续了很久,他们十指相扣了很久,没时间思考过去和将来,没时间担忧现实与生活,只是本能的,用无限的热情与感动来感受这场盛宴,享受这场浪漫,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心脏里鲜血在激流。

这个晚上所感受和经历的,和以前大不相同,十七岁的桃桃,认为也许这就是她成人的标志,这场盛宴,就是她人生的成人礼...

火最终还是燃尽了,每个人都带着燃尽的失望,与来年还来笼火的希望,慢慢的溜达回家。魏龙他们和依旧桃桃回小姨家,每个人冻得通红的脸上,都还留着刚才激动得余温。

小姨叫他们吃橘子,吃瓜子,但桃桃是没有心思吃的,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缺乏真实,此刻她的双脚依然在空中漂浮,没有沾地。

桃桃想上厕所了,于是往屋外走去,屋里满满都是人,有包饺子的,有看电视的,有打扑克的,没人注意她出去。到院子的时候,听见魏龙喊了一声。

他追了出来,说:

“我跟你一起。”

“我要去厕所,你怎么跟我一起?”

他笑着说:“笨蛋!”

等桃桃出来了,他截着她,问道:

“你呢?”

“什么我呢?”

“明知故问?”

桃桃不理他,躲着往前走。突然整个身子被他抱住了,他使劲儿的抱住她说:

“早晚你得说!”

桃桃要挣脱,他并不放开手,而是用力的抱着,一动不动。周围有寒冷的北风吹过,他们像两颗互相依偎的干草,抱着对方,安静的待在黑夜里。

直到听见屋门口有响声,桃桃迅速的挣脱,但他不放手,在她耳朵边说:

“你先回去。”

于是桃桃先回屋了,手里,肩膀上,胸前,都带着魏龙给的余温,她带着失望、美好、激动...各种复杂的感情掺在一起,呆呆地坐在炕沿边,假装看电视,但满脑子,都是他在抱着自己的情形。

魏龙他们回家了,桃桃一家子也端着饺子回去了。

过完除夕,年就算过完了,而桃桃可能,情窦初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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