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听了默默点头,然后倏地瞪大眼睛,说:“啊?”
母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就是暗中会让人对有母蛊的人死心塌地忠心不二的情蛊。”
我的心仿佛漂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难受得紧,于是哑着声音问:“为什么要现在同我说?”
“此事说来,终究不该瞒着你。情蛊是闽越五大蛊之一,便是我也是今日去他府上瞧着不对劲给他把脉才确定的。”母亲有些担忧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玉儿,你可还好吗?”
我抬了抬眼皮看她,咧嘴道:“还好。”
好歹......知道从中了情蛊到现在,韩宇墨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忠于我的,没有任何背叛的可能性。
好歹......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全是为了我好,并不是想害我。
但是......他的全心全意,却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因为情蛊。
母妃默默地往我身边挪了挪,暗叹道:“念念她不敢来见你,她说了,当时会那么做,是想你既决议立韩宇墨为凤君,便要确保他无二心,思来想去也只有情蛊可靠。中了情蛊,韩宇墨他绝不会有二心,你若喜欢他,他便会加倍对你好,你若恨他,他便受锥心之痛,他的心,他的情,他的命,彻底掌握在你手中......”
我哑声问道:“韩宇墨也知道自己中了情蛊。”
母妃点了点头:“知道。”
我想过许多种可能,却终究猜错了事实。
一想到他所有的好,可能都只是因为情蛊,我便觉得有如被万蚁噬心,疼得头皮发麻......
“母妃。”我轻声问她,“你能接受吗,如果父皇对你好,也只是因为情蛊而已。”
母妃为难地看着我,没有回答。
但她已经回答了。
“我不怪念念。”我说,“她只是个孩子,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感情。我不敢说自己懂,只能说,这不是我要的。母妃,你帮我解了蛊吧。”
“其实你若不知道,两个人这么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
“可是我知道了,你告诉我了,我就不可能继续欺骗自己。”我打断她,“我不能忍受感情里有一点杂质。”
“你就不担心解了蛊之后,他原来对你的深情,都烟消云散?”
我笑了,迎上母妃的目光。“乍听到他中了情蛊,我确实有过担心,可是母妃,他知道的。”
我柔声说:“他明知道是情蛊,还是选择了接受,把自己完全交到我手中......他全然信我,我又怎会再怀疑他的真心?”我的心仿佛又暖和了起来。
下午时对他的怀疑与探究,才真正如齑粉一般,溃不成军。
或许他早已中了情蛊,却是我在他心中种下的,否则聪明如他,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傻事?他到底是报复回来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终于让我中了同样的蛊毒,不可自拔。
母妃愕然看着我,眼底的震惊缓缓化为温暖的笑意。
她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脑袋:“我的女儿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长大了。”说完,她竟然将我揽进了怀里,如此温情的动作,让我一时只记得僵硬了身体。
“可曾怪过母妃将你一人留在宫里?”
我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只能在母妃的怀里轻轻点点头。
母妃沉吟了许久才开口:“玉儿你出生时长得不像我,而像你父皇,你父皇特别高兴,直说你生来就是皇家人。但我知道,他还藏了一句话在心里......”
“什么话?”
母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悠远:“你注定就是他的继承者。”
我一愣,父皇从没同我说过,只是一直同我说,我姓陈,这江山必须也是姓陈,即便帝王之路再难走,我也必须要走下去。因为我是陈氏子孙。
“我当时很庆幸你是女儿身,还盘算着,等玉儿长大了,就寻一门好亲事,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可世事难料,当所有人都来恭喜我,说我母凭女贵,未来能成为这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我却高兴不起来......”母妃说着哽咽起来,“因为,这世上最大最重的担子落在了我女儿的身上,若非你父皇再三向我保证,你断然不会有危险,为娘的如何舍得?”
我从母妃怀里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想看清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她的轮廓。
母妃伸手替我擦去脸上滚落的泪珠:“我知你这么些年肯定怨极了我,怨我小时对你冷淡,怨我从不曾陪你,怨我有了念念也不告诉你,怨我和念念隐居市井却不来看你。玉儿,为娘也何尝不想与你亲厚,可通往帝王宝座的路危机四伏,任何人事都不能成为你的把柄与软肋,我不能,念念也不能......”
忽而记起在太学念书的时候,帝师正同我讲治国之策,彼时正值春日光暖柔风微醺,我百无聊赖有些犯困,迷瞪着眼撇头望向院内的小池塘,池畔的桃树下隐隐绰绰有一片冰蓝色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像母妃,我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结果除了纷纷的桃花雨,再无其他。
那时总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现在想来确是母妃没错了。
“好在,我的玉儿没让她的父皇失望好好地守住了这大陈江山,也没让为娘担心平安健康地长大了,一眨眼也要为人妻为人母了......”母妃这么多年都未曾变过,尤其眼睛中的温柔光芒,我心里有些酸酸涨涨的,将头靠在母妃肩窝处,有些撒娇意味地蹭了蹭:“我不管嫁不嫁人都是母妃的女儿。”
“好......”
母妃离去时,我殷殷地说道:“明日,母妃一定要给韩宇墨解了情蛊!”
情蛊易解,只要解了母蛊对子蛊的羁绊,子蛊自然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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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后第三日,魏士廉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了。
在大火中丧生的小卒其中一个是鸿胪寺的人,据鸿胪寺其他人说,那人原先手脚就不干净,因此秦子朔的玉佩是自己丢了还是被偷了也未可知。大部分的火药痕迹也在他的身上被发现了,依照推理,他应该是想要偷了火药去黑市上卖了换银两,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如此看来暖玉确实最有可能是引燃烟火的元凶。乍看上去,这不过一宗荒谬的意外,但魏士廉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查到的远不止如此。
“此番婚典所用的烟火俱由宗正卿指定采买,但微臣发现,有相当一部分烟火的规格和质量都不符合宫中采买标准,极易引燃,爆炸。微臣暗访过那家烟火制造局,发现所有者乃宗正寺卿故交,二人交情深厚,此次婚典所需烟火数量之多本该由帝都三家大制造局竞标,但宗正寺卿以权谋私,让故交承办所有烟火,才造成以次充好的现象出现,酿成了几日前的惨剧。”魏士廉一边说着,一边将搜罗上来的罪证呈放到我面前。
账簿、劣质烟火,甚至人证,样样齐全......
我翻了翻账簿,心绪有些低沉,宗正寺卿,说起来也算是秦子朔那边的人,这件事到此算是水落石出了吧,虽然说到底是秦党的人犯的错,但终究是与秦子朔无关,我稍稍松了口气。
但魏士廉随后说的一句话,却让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微臣旁敲得知,宗正寺卿会有胆子做这件事,除了其为秦党一派,更是因为他后宫有人,且还是陛下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谁?
韩宇墨吗?可他又不是行走后宫的人......
那还有谁?
“小禄子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