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林夕还沉静在糖醋鱼烹制成功的沾沾自喜中，并没多想，良久，msn对话框内顾澄澄敲出一行字。
“林夕，你和你哥怎么了？”
她想起在超市内陆子琛黑着脸拽着她一字一句咬出的话，冷不丁地摇了摇头，一手托腮一手敲击键盘，“没什么，他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不正常，澄澄姐，苦了你了，多担待些。”
然后是一个嘻哈的表情。装傻，她是行家。
和顾澄澄又再聊了些业务上的细枝末节两人便同时下线了，林夕盯着难得试验成功的糖醋鱼傻傻微笑。热气腾腾的糖醋鱼香味扑鼻，葱姜爆香溢满餐厅，竟然会让她有一种置身幸福的错觉。
她揉了揉眼，想到他说让她等他时才放心窝到沙发上合上眼。
只睡一会儿，也只等他一会儿。
彼时林远正乘坐在飞往日本的机舱内，对着身边抿着唇不语的女孩儿说：“我不管我母亲是想怎样，你现在必须回去。你知道我母亲，她看中的是家族利益，只因为林氏有希望得到你们藤野家族的支持她才那么不择手段地想撮合你我。”
林远不动声色地说着，注意到身畔人面色苍白的时候，还是放缓了语速，“嘉野，你是个好女孩，应该等待一个值得你爱并爱你的人。不要被我母亲利用了，这件事我会同她说。藤野先生那里我也会去登门抱歉。”
女孩抿唇，精致的妆容下恢复了一贯的笃定神色。她喝了口抹茶，微笑道：“藤野嘉认定了你，不会改。你呢，还喜欢着那个可爱淘气的女生？”
林远将目光朝向深蓝夜空中的繁星，近在咫尺，一如看着某人流光溢彩的双眸，他轻笑了声，淡淡地说：“早结束了。”
女孩但笑不语，扬了扬手中机场买来的娱乐报刊，说：“这，就是结束了吗？你们中国人也喜欢言不由衷？”
嘉野的手指指在一处被记者抓拍的八卦图上，版面占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图中男子冷峻硬朗的面容透出一身撒旦气质。冷着脸将怀中的人保护周到，图片下方是一行多余的解释，“林氏集团年轻的ceo林远携陆家千金夜宿别墅，良辰美景璧人一对”。
林远将藤野嘉押送回日本后，最先起飞回c城的航班也得等到深夜12点。
他坐在候机大厅，有了丝倦意。闭起双瞳时竟能看见那个人在厨房内手忙脚乱油烟四起的滑稽场景，画面沉静地在脑海中一帧一帧地播放。良久才被登机广播猛地惊醒。
凌晨4点，他赶回别墅将沙发内窝了一宿的她抱回卧室大床，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睡得像个小猫，不用吵醒她也知道一定没吃晚餐。
林远轻轻地替她掖好被子，叹了口气。目光却未移开她睡着的脸庞。眸光复杂。
林夕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好死不死地拍到他的额头，“啪”地一声令他只能捂着额头干瞪向她的后脑勺。
他本只想吵醒她，当鼻端靠近她的发丝时，淡淡的栀子花香不禁让他一个大男人怔忪，他安心地将脸枕在她的后颈上，双手隔着被子本能地圈在她的腰间。
倦意来袭，他阖上眼安稳地拥着不知觉的她入眠。
简单的拥抱，却是他们心距的最短旅途。
清晨的光洋洋洒洒地淌进卧室，醒来时林夕只觉右手臂膀麻木得厉害，活动了下四肢，竟发现自己酣睡在他的卧室大床上。这一察觉令她有些惊讶。难道昨天摸着墙和楼梯梦游到了他的床上？
她红着脸飞速跑下楼，餐桌上的糖醋鱼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纯牛奶和两片金黄微焦的脆土司，以及那个身着白衬衫优雅咀嚼早餐的林远。
林夕有些发懵，东张西望寻找陈嫂的身影，这顿早餐打死她也不信是出自眼前这位大少爷所为，可厨房内竟没有保姆的半点影子。
她将信将疑地喝了几口牛奶，浓浓的奶味溢满唇齿，饿了一晚，喝得有些急，嘴角周围沾了一圈的纯白，活像只舔了新鲜牛奶的小猫。
林远不紧不慢地吃完早餐，经过她身旁时驻足，“陆林夕，抬头。”
她浑然未觉地看向他，下巴却被他倏地箍住，清冽微凉的气息突如其来地就逼近了她的唇。
林远微笑着放开她，似乎很满意她这样慢一拍的反应。走到楼梯口时，才对呆若木鸡的某人提醒道：“今天周末，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我补觉，对了，以后喝牛奶别太急，虽然，我不介意这样帮你擦嘴。”
说完，便关上了卧室的房门，空留餐桌旁紧握成拳的她破口大骂。
他混蛋，早上就吃她豆腐！
林夕忿忿不平地郁闷着，却在不久后接到陆珩轩的电话，小家伙一改往常小大人的语气，童声童气地让她陪着下课后去游乐场玩。
对小孩，林夕一向没有免疫力，她宠溺地朗声答应小珩轩的邀约，留了出门的字条便离开了别墅。
陆珩轩周末得上儿童心算班，林夕直接打车去幼教中心耐心等起了这个小大人。
同是等待的人群里，她有些近视的双眸不确定地望见了不想见着面的他。
不多时，珩轩背着红色的小书包神在在地出现在了他们俩面前。似有一股奸计得逞的得意模样，透出小孩天性，“都来啦，好，我们第一站就去星光游乐场！到时我要乘摩天轮！”
说罢便牵住了两人的手，挤在中间，拉着他们就大步向前走。
适逢暖春，一家三口选择出门踏青的很多，现下陆珩轩左手牵着她右手牵住陆子琛手的模样曾是她小时候渴望不可及的温暖之一。
那些干巴巴的童年记忆并不难捱，林夕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或许就因为右手空了只布满茧的温厚掌心才能让她更知足陆妈紧牵着她的左手。所以她童年从没有过与家长走散的经历，每每听到广播里放出“某某小朋友，你的家人在服务台等你”时，她就想放声大笑。
摩天轮的队伍排了近一小时才轮到，珩轩先撒开两人的手踏进了狭小的空间，突然就把门给关上了，工作人员放心地朝小家伙挥手，并对焦急的林夕说道：“让小孩子锻炼一下也好。你们两人世界也不错啊。请吧。”
林夕尴尬地解释并不是工作人员想的那样，右手却被陆子琛握住，他的力气很大，牵着她就走进了下一个摩天轮的狭小空间内。
摩天轮缓慢升至半空，巴掌大的空间内唯独空气流通机发出的嗡嗡声，叫她听了更添郁闷。
“没想到今天你会来。”陆子琛率先打破沉默，懒懒地开口。
林夕并不搭话，继续欣赏摇曳在半空所看到的景致，实在看得无趣时就掏出手机玩起了愤怒的小鸟。反正一切以忽略他为宗旨就对了。
最好待她消灭完这群死猪通关后，他们坐着的摩天轮就能安稳落地。那样就能避开和他的单独相处了。
她越想越得意，触向屏幕的指端倏地落空，身子被一股巨大的贯力倾向前方，正如刹车不及时，无防备地磕向前座的椅背上，生疼。“咯吱”一声闷响后，摩天轮平静地罢工在了高空。室外已阴云密布急骤下起了滂沱大雨。
而她的头却没被磕疼，因为陆子琛稳稳地扶住了她。
“机器出了些状况。一时半会我们只有等了。”陆子琛淡淡地作出判断并安慰她，如他所说，林夕也发现了，不仅摩天轮终止了运作，就连空气流通机也静得不再发出嗡嗡声。
他们被困在了摩天轮的最顶端，珩轩的那一格他们并望不到。这时，她才对他开口说话。
“珩轩怎么办，他一个人在那里，会害怕的！”
陆子琛并不担忧那个天才儿童，反而看出了她的害怕：“没事，我在，不用怕。珩轩的幼稚园有教过他们遇到意外时该怎么做，这种情况他应该比你镇定多了。”
“胡说什么，他是小孩，我是成年人，珩轩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
陆子琛笑看着她，点头赔不是，难得他会这样低眉顺眼被她教训一番后还不出声反驳。
“陆林夕，我们还没约会过吧？”他突然转移话题，目光清澈地凝视她。
他自顾自接着说，“其实今天我挺高兴的。”
“神经病！”
“真的，陆林夕，虽然今天是珩轩的恶作剧，可我是真的高兴。”
密闭的空间，空气逐渐会变得稀薄，他也不知道摩天轮会何时接到电力重新运作，如果在此之前，他和她就这样被闷死在这高空万丈，起码得告诉她自己心底的一些话。
“说我们没有约会过，其实也不完全对，因为以前我和那些女孩约会的时候你都有在。可不可以间接地认为我和你也看过晚场电影，逛过恋人街，同吃过一碗两人份的红豆冰沙，游过夜市。”
陆子琛哂笑地自嘲，林夕抬眼看他，眼眶竟一片通红。“只是那个时候我并不能预见，当电灯泡的小巫女竟然会有一天闯进我的心再也走不掉。所以我就变本加厉地讨厌你，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会表现得不耐烦……真的是很不成熟的表现。包括现在，看到你和林远牵手拥抱接吻，还是会克制不住地吃醋。”
林夕移开目光，那道眼神刺得她的心生疼，这些话都是她曾经奢望的梦，现在都是没有意义的。
两人都是没再说什么。只光是等待时间分分秒秒的流过，难捱的不是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而是没有出口的情感。
她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摩天轮的故障已延长了半小时。陆子琛用手敲击了下冰冷的钢化玻璃。
没有办法打破。
他注意到她的意识开始恍惚，忙拉起她的手，狠狠地掐向她的虎口，嘴里气道：“白痴，现在不是睡着的时候！你再敢睡我就在这里要了你！”
林夕被他吓得一个激灵，忙睁开眼甩开他的大手，死命地掐右臂让自己变得清醒。
陆子琛这才放下心来，轻声说：“我记得你说过最大的理想就是嫁给我，呵呵，现在一定改了吧。”
林夕咬着唇，瞪向他，语气里火气不小。“我那时脑残，脑残时说的话根本不算！”
“哦，这样啊，那我现在大脑缺氧，也脑残一下。”他作势要过来，林夕大惊，喊道：“陆子琛，你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回去我就让澄澄姐跟你分手！”
“呵，就这样，如果林远要接近你，你一定得这样朝他骂，知道吗？”
他像拍小狗一样轻拍了她下头，说：“放心，除非你嫁给我，不，就算你嫁给我，只要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
林夕啐他，话语被“咯吱”一声又开始运作的摩天轮盖过，嗡嗡声也随即响起，他们得救了。
摩天轮的故障已疾速被在场的人上了网络，因暴雨的关系，工作人员不得不清场检查维修。林夕还记得珩轩撅着嘴离开游乐场的样子，第一次看见陆子琛拿小孩没辙，第一次接过他冒着雨买来的雨伞，第一次听他说了这些年的心里话。
那天真的有好多第一次。
晚上林夕登陆微博，关于被困摩天轮中的各种感触随处可见，其中一条被无数人转发，短短的30分钟，我下了个决定，亲爱的，我要嫁给你。你算不上英俊，也没有车，更不是现在女生爱的富二代，甚至只是个平淡无奇的男人，我们认识也有3年了吧，可都没这半小时内让我惊喜地发现我的身边有你真好这件实事。故障发生时我惊恐得手足无措，承认我是个悲观的人，而你却在我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握紧了我的双手，目光坚定地说“别怕，一切有我在”。就是这句话，我想它比我爱你三字更能感动我。别怕，亲爱的以后的时光，我也会在你身边。
祝福的留言垒成高墙，林夕点击转发后便漠然退出。大城小爱的故事天天上演，相守是多么让这座城市的人羡慕的事。
周一回公司，沸沸扬扬的话题已升级为了某八卦周刊的一副清晰大照。
顾澄澄通过内线电话让林夕到她办公室去一次。林夕泡了杯咖啡带给她，笑着问她有何吩咐。
“恭喜上头条。”她将报道的版面指给林夕，林夕看完后再次淡笑道：“就这？还以为你会给我看什么艳照门呢。”
“还笑，现在很多人想看大小姐你的庐山真面目，我说你那个八面玲珑的男友怎么就允许媒体将照片刊登出来呢？还好没正面。”顾澄澄收起报刊，不忘八卦，“悄悄告诉我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嗯？”
林夕没给她挖八卦的机会，反倒将她一军，“老板，与其打探员工的私事不如招了你和夏眠之间的八点档剧情吧！不过我得提醒一句，夏眠是个善良的人，他值得一个好女人去爱。”
临走到门口，顾澄澄才回过神，林夕回眸一笑，抛下句“你也是个好女人啦”就逃之夭夭了。
顾澄澄说的没错，以林远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手段若不想让照片公布于众纯粹是信手捏来的一桩小事，而现在却被光明正大地打上了八卦的标签，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林夕顿觉自己怎么也猜不透这个男人的想法，如履薄冰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
清理邮箱时，一封署名为天堂微笑的email静静地躺在未读邮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