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卉注意到,入学几天了,溪川还没有校服,在人群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好人做到底,课间主动提出陪她走一趟后勤处。但165的女生校服本来就最抢手,到今天已经一件也找不出来了,又不可能让工厂单独为她补做。
后勤处老师轻描淡写地让她明年再来。
芷卉替她着急:“明年我们都毕业了。”
“都高三了就将就吧,反正也穿不了几天了。”后勤处老师心下还觉得她小题大做,殊不知K班整天生活在吴女士的白色恐怖下。
平时溪川不穿校服也就算了,顶多让她看着碍眼。过几天运动会走队列入场时全场校服,溪川一个异端破坏了画面,她肯定火冒三丈,几乎能想象出她揪着“特殊化”上纲上线的样子。
“去年我没长高多少,没定新校服,上一套还是高一时买的,要不我回去找找,你应该穿得了,就是有点旧,总比没有好。”往回走时芷卉盘算着。
“别麻烦了,反正你们学校的校服也不好看。”溪川反而乐得不用穿。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你是没领教过‘灭绝师太’的威力。”
“又不是我不买,缺货怎么能怪我,这是正当理由啊。”
“没法跟她解释,你一开口她就会说你狡辩。”
溪川突然停住脚步:“你提醒得对。”
芷卉一头雾水:“我提醒什么了?”
溪川转身走回后勤处,对后勤老师撒娇卖萌道:“老师,你帮我开个证明吧。”
十分钟后,两人离开后勤处再回教室。芷卉瞥一眼溪川手里的纸张:“太牛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这么滑稽…………又严肃的证明……她居然给你盖了个公章。”
纸张上文本就一句话“校服缺货不是柳溪川的错”,显得敷衍了事,却加盖了“圣华中学后勤处”红章。
溪川高兴地把证明书放进口袋,继续吃着零食:“我说服力强吧?”
“磨人能力一流。”
她狡黠地冲芷卉挤挤眼:“那……要不要我发挥特长帮你‘抓壮丁’”?
“什么壮丁?”
“运动会报名啊。”
芷卉喜出望外:“你真愿意帮忙?”
“小意思。”
这证明书可没让吴女士笑出来,溪川觉得这位老师有点缺乏幽默感。
吴女士本来已经够怨愤又不好发作,谢井原的检讨正好又撞到枪口上。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井原跟进办公室,一脸平静。
年级主任笑着打趣:“小吴老师怎么了?一大早就发这么大火?”
吴女士从办公桌上顺起检讨书递给年级主任控诉道:“你看看这群学生多难带,让他写检讨,他写了什么!”
谢井原对年级主任解释:“我完全按吴女……吴老师要求写的,一千字。”
好险,称呼差点被钟季柏带歪了。
“可你写的叫检讨吗?检讨是让你承认错误、检视自己的不足,你全篇没有认过一次错。”
“没错怎么认错?”
男生理直气壮外加困惑神情,把班主任气得够呛。
“……你是不是觉得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她转头对年级主任道,“你看他,写了一千多字来论证让表是最佳策略。”
年级主任认真看着检讨,挠挠头:“这个嘛…… ”
吴女士对谢井原:“回去重写,直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姜还是老的辣,年级主任转转眼睛,拿着检讨阻止做班主任的:“我看呐,还不如就把这份检讨书贴到布告栏展览,让全校师生都看看他有多不像话。”
他知道让谢井原写几千字检讨都不在话下,可他们优等生更爱面子,这样才能治他。
吴女士想了想,把检讨扔还给谢井原:“现在就去贴。”
其实也当了他班主任整整两年,年级主任对谢井原的了解还是有些偏差,更准确的说,他对这些中学生普遍叛逆的了解还有偏差。
以谢井原的情商,根本达不到理解贴出这张检讨会让自己颜面扫地。
其他学生也不会觉得这有多出格,倒是看见年级第一在贴检讨,几个人好奇地驻足围观。
钟季柏从远处看见井原,开心地跑过去:“哦唷!没想到你也有贴检讨的一天!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啧啧。”
男生专心黏上最后一张胶条,回过头:“美人?你么?”
“去去去!明知道我指的是京芷卉。”
谢井原自顾自朝教室方向走去:“哦,你三句话不离她是想逞什么英雄?”
钟季柏被绕晕了,原地思索片刻才追上他。
“别想转移话题,在说你跟笨京呢。”
“我跟京芷卉八竿子打不着。”
“那么重要的推荐名额说让就让,八竿子打不着?骗谁呢!”
谢井原停下脚步:“凭她成绩本来就有资格,因为我来K班才影响了她,让给她是应该的。”
“你转班也是为了她。”
“转班原因第一天就解释过,还在老调重弹?”
“行啊不提那个,就说她因为运动会报名和大家吵架的时候,你也过分上心了吧。”
“她是被迫做班长的,运动会又是老师强加的任务,你要是多点同情心的话也会帮她。”
“平时没见你多热爱慈善事业。”
预备铃响了,谢井原加快步伐。
钟季柏又粘上去勾过他的肩:“真不喜欢笨京?那你喜欢谁? ”
“你啊。”
要比着恶心人,直男又受不了。
钟季柏推开他半米远:“不认识你。”
*
云萱的闺蜜阵容通常是固定的。长得凶的孟冬说话铿锵有力,看起来就不好惹。文静的何琳长着窄窄的桃花眼,看起来有点小心机。看着最有亲和力的女孩全名拗口复杂,被大家叫绰号“啾啾”,人如其名,是个不起眼的小跟班。
课间,几个女生经过走廊回教室,透过玻璃窗看见芷卉和溪川正坐在傻白甜顾钦钦的前排跟她说话。
云萱大发感慨:“噢,班长大人开始做运动会动员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倒学得很快。”
孟冬笑道:“我还挺好奇有几个人会吃她那套。”
“我赌……”何琳转转眼睛,也笑,“一个,也就顾钦钦单纯。”
孟冬带着点得意地说:“那让我们活动活动,确保不超过一个吧。”
“别忘了算更单纯的柳溪川。”云萱至今对溪川的“叛变”耿耿于怀。
孟冬这才想起来,冷笑道:“柳溪川真蠢,几包薯片就收买了。”
三人说着进了教室,停止嚼舌根,眼睛还盯着芷卉方向。
芷卉正绞尽脑汁地做着顾钦钦思想工作:“……如果你担心下午没法溜出学校去玩,那完全不成问题,”她拿出项目日程表在对方面前展开,“所有田径比赛几乎都安排在上午。”
溪川的语气更具煽动性:“最晚的在11点半,绝对不会影响你下午的安排。”
“田径啊……”顾钦钦有点脑子笨笨的,努力跟上两位学霸的思路,“可是我长得矮,跑不快。”
“你就随便慢慢跑,重在参与。谁会对高三生有体育成绩要求啊。”芷卉说。
“最后一次高中运动会了哦,没下次了。”溪川补充道。
“跑得慢肯定会输得很惨,我也……”她还是犹犹豫豫,“不想被笑话。”
溪川笑出声:“都是菜鸡互啄,谁笑话谁啊。”
“可是……”她焦灼地环顾四周,“大家好像都不参加啊。”
芷卉拍着胸脯:“我已经说服好多人了,最后肯定大家全都会参加。”
她还是拧着眉毛犹豫:“溪川你呢?”
“我参加100米和长绳啦。”
顾钦钦惊讶:“你参加长绳?那不是会一直中断吗!”
溪川尴尬地笑嘻嘻:“我可以甩绳。”
“哦……那……”顾钦钦冥思苦想,跟风道,“我也参加100米。”
芷卉说:“100米有她就够了,你参加4×100接力吧。”
顾钦钦又犹豫起来:“接力啊……”
“接力更好哦,如果你愿意跑第一棒,后面同学能把你落下的成绩追回来,这样也显不出你跑太慢了。”
顾钦钦费劲思考:“……是吗?”
溪川以退为进:“不然你跟我换也行,你跑100,我跑4×100。”
“不要换不要换,”顾钦钦慌张地摆摆手,给自己留条退路,“我就跑接力!”
可算是成功说服了一位。
两位起身跟顾钦钦击了个掌,又把注意转向了正在座位上做作业的文樱。
这女生总是脸色苍白,柔柔弱弱,看起来不难说话。
芷卉跨坐过去:“文樱同学,你可以考虑报一个运动会项目吗?”
没想到她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什么也没说,重又低下头继续做题。
芷卉和溪川交换了个困惑的眼神。
芷卉又发起新一轮试探:“简单点的就行,你会不会跳长绳?”
文樱还是无动于衷,一个字也没有。
坐在不远处的云萱倒是大声说道:“没看见别人都当你是空气吗?干嘛对每个人都道德绑架。”
芷卉碰了个钉子又被抢白,一时有点尴尬。
溪川对芷卉道:“先换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