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一次笼罩了大京城，倦鸟朝着山林飞去，东西市的点点灯火开始亮起。一个白衣男子走进了翠微宫。
“你来了！”丽姬见优施前来，连忙迎了上去。
优施一把搂住丽姬的腰“美人，想我了吗？”
“你可真坏！”丽姬娇羞的笑着，她用双手勾住优施的脖子“近来有什么消息吗？”
“战争可能要开始了！”优施拨开丽姬的双手，在床头坐了下来。
“你是说苏国吗？陛下下令明年春天伐苏”丽姬已经听到姜宇烈要伐苏的消息了。
优施摇了摇头，他走下床来，在地上来回的踱了几步，“昨日我听说‘影’传来消息，徐国叛乱了”。
“什么，徐国”丽姬吃了一惊“陛下不是已经让宋国护送徐冯回国了吗，同时还派遣了上大夫曹安监国。”
“那徐冯就是个白痴，天下谁人不知，陛下想通过曹安控制徐国的军政，但是这个曹安原本就是酷吏，在徐国横征暴敛，倒行逆施，用炮烙之刑惩治直谏的大臣。”优施接着说道“结果不到一个月，徐国重臣司马长诸设计除掉曹安，废除徐冯，拥立徐子玉的儿子徐启为王。”
“我听说这个徐启也不是个善类，徐国怎么会拥立他呢？”丽姬不解的问道。
“首先它是徐子玉的独子，徐子玉勤政爱民，未夺位之前在徐国有着良好的声誉，徐国民众恨子玉之死，爱屋及乌，拥立子玉也是情理之中。其次，徐国经过内乱，排除徐冯，现在只剩下徐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了。”优施对徐国的情况把握的很清楚。
“徐国内乱，你的族人这个冬天可以安静了！”优施对着丽姬温柔的笑了笑。
“你又说笑了！这和我的族人有什么关系”丽姬心中一沉，表面上还是笑意盈盈。
“美人，你应该知道吧，赈灾之时，陛下对太子的借贷行为十分震怒，收回了太子从宋襄那里借来的粮草。”优施提醒道。
“这个事情众人皆知！”丽姬疑惑不解“这和我的族人有什么关系！”
“陛下不会让太子养闲人，安置这么多灾民的最好方式就是战争，身强体健者编入行伍，老弱作为后勤修治兵器，消耗这些灾民的同时消耗敌人才是陛下的目的，所以听闻太子借粮才会十分的震怒。”优施继续说道。
“敌人在哪里？”丽姬继续问道。
“当时四海平定，狄人常年骚扰北境，虽然规模不大，毕竟有出兵的口实。所以，当时我认为陛下有可能会对北狄用兵。”优施看着丽姬那嗔怒的表情“美人，之所以当时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一则我还没没有收到明确用兵的信号，二则姜国一般在冬天不会向北用兵，那里太冷了，冬季毕竟是狄人的季节。”
“后来陛下接着苏伯的事情准备对苏用兵，此事就明朗了，借着战争一则消耗了灾民，二则震慑了诸侯，强化了皇威。”优施接着说道。“现在徐国发生叛乱，估计苏国的事情要向后放一放了。”
“那何时会对徐国用兵？”丽姬问道
“正常而言新兵训练至少需要半年，冬天洛水会结冰，最快出兵时间应该是明年仲夏！”优施胸有成竹的说道“荆国送来了十万石的粮食，让姜国更有了充足的粮草供应，这些粮草的一部分会以军粮的形式划拨下去。我说过，陛下绝不会养废人。另外上次大京城内缉拿盗贼的时候，那些充公的财物数目也不小啊！”
“前几日，我陪陛下在摘星台赏月，陛下突然说要改立琦儿为太子。”丽姬想起了荆国来信的事情。
“那你怎么回答？”优施把茶杯放到了案几上。
“按照你说的，陛下如果要改立太子，万万不可答应。我以死相逼，要求陛下不能废掉姜恒。”丽姬给优施又添了一杯茶水。
“美人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优施抚摸着丽姬的长发，笑道。“陛下多疑，一定不能让他知道你对太子之位有非分之想，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丽姬靠在优施身上，娇柔的问道。
“让太子出征，攻打徐国！”优施一字一句的说道，把茶杯重重的放到案几上“陛下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他一旦动了废除太子的心思，这种思想就像毒蛇一般如影相随，但是现在太子恶绩未彰，救灾一事，太子虽然忤逆陛下，但是理曲也不在太子，陛下隐怒而不能明发；苏国的事情，太子反而给了他开战消耗灾民的口实。真正让他生气的是赵拓的密奏，但此事如何向朝臣明说？”
优施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回国头来对丽姬说道“让太子攻打徐国，陛下必然应允，太子若败，陛下就能名正言顺的换掉太子！”
“那太子如果胜了呢？”丽姬忧心的问道。
“太子胜了，我依然有策!”优施握紧了拳头。
“这是何解？”丽姬不知道优施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优施笑了笑，把丽姬拥在了怀中。
翌日，朝堂上，姜宇烈召集众臣商议徐国的事情。过去的十几年里，凡是有列国叛乱，姜宇烈总是御驾亲征，但这次，他想让太子出征，如果太子战败，就能名正言顺的废掉太子，所以他先征询大臣们的意见。
“陛下，太子，君之二也，之前陛下出征，太子多有追随，此次可以让太子殿下替您分忧！”上大夫柳绪上前奏道，他看起来是在力挺太子，实则心里藏着鬼。
姜宇烈默不作声，在朝臣面前不能暴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柳绪的建议正中下怀，但是他还没有明确表态，他还想了解一下其他大臣的想法。
“陛下，太子殿下之前虽然跟随您征战多次，但毕竟还是从来没有单独带兵，徐国为东方大国，长佑城城高池深，很难攻破！”太子太傅公孙弘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所以这才是历练太子的好时机！”秦岚马上上前一步说道。
“爱妃，你怎么看？”姜宇烈征询丽姬的意见。
“臣妾以为，太子已近弱冠之年，也应该独自带兵做战了，陛下在太子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有过数次征伐了。”丽姬向姜宇烈劝谏。
姜宇烈点了点头，看向姜恒“恒儿，你怎么想！”
姜恒此刻也预感到此次出征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知道姜宇烈让他独自出征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主动请求带兵，可能会引起姜宇烈的怀疑，如果拒绝，可能会有更大的麻烦。他略为思索了下，回复道“儿臣既不敢请，亦不敢辞，唯父皇做主！”
这个回答令姜宇烈还算满意，他点了点头，捋了捋那斑白的胡须“那你就去吧！”
姜宇烈鹰一样的目光扫视群臣，说道“我听说北方持续暴雪，北狄牲口今冬多有冻死，我们今秋刚刚经历大震，要防止狄人趁虚南下。”
姜宇烈站起来，把目光落到大司马司徒博的身上“司徒老将军！”
“臣在！”司徒博年仅七旬，仍然神采奕奕，他上前一步，拱手作揖。
“你带领十万大军，驻防陵阳以东的辋川，防止狄人南下！”姜宇烈吩咐道。
“这！”司徒博心中一阵嘀咕，他原以为姜宇烈会派他随太子出征徐国，没想到让他去辋川，辋川本来就有驻军，应付狄人骚扰绰绰有余，不知道天子葫芦卖的什么药。
“有什么意见吗？”姜宇烈不快的问道。
“没有，谨遵陛下吩咐！”司徒博不敢抗旨，连忙应承下来。
“公孙弘!”姜宇烈继续下令“你去黄元那里监督他整备水师，防范荆国来袭。”
“我!”公孙弘吃了一惊，他是太子太傅，是文臣，从来没有带兵的经验“老臣..”
“怎么了？”姜宇烈不悦的问道“又不是让你领兵打仗，上次荆国战舰围攻我国水师，不可不再防。”
“可是陛下，荆国已经说明了，围攻我们战舰的是荆国三王子熊壬所为，他们就是为了阻止熊平归国。荆国已经将熊壬的头颅献给了陛下，同时还带来了大量赔偿。熊平久居大京，与陛下形同父子，应该...”
姜宇烈打断了公孙弘的讲话“战争之事，岂能感情用事，你此去，主要让你督查水师的军备和训练情况，又不是让你打仗。”
看到姜宇烈这么说，公孙弘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领命退下。
支走了姜恒的左膀右臂，姜宇烈开始安排攻打徐国的事宜“恒儿，今年地震之后，灾民有数十万之众，健康能用者，人数不下十万，你把他们训练起来，准备明年攻打徐国！其余人等，挑选能用的，让他们整修战具。”
“父王，这！”姜恒心中一惊，“可是这些人从来没有训练过，没有任何的作战经验。”
“两军作战，士气为先，兵卒为后！”姜宇烈扭了扭脖子“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操练士卒，三月后出发！”
群臣中发出一片议论“三个月后正是初春时节，北方寒气正盛，怎么行军？”
“列国城防中，除大京外，以长佑为坚。先帝之时，北方经历东夷之乱，夷人从海上而来，三十万人围困长佑数月，都无法攻入城内一步，陛下应该知道的。”公孙弘焦急的说道“长佑不比他国，没有充足的准备，很难..”
姜宇烈打断了公孙弘“胜负在于天道，徐国逆天而为，怎能与先帝时期相比，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多言！”
晚上，一架马车停到了太子府的门口，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走了下来，急匆匆走进了府中，门口的侍卫看见来者，不敢阻挡，连忙让到两边。
“太傅，您怎么来了！”姜恒有些惊讶。
“陛下传令，让我明日动身，前往龙湾。”公孙弘年龄大了，有些气喘，他平息了以下自己的呼吸，接着说道“莫说是十万新兵，即使是三十万训练有素的老兵，都未必能够攻破长佑，我看陛下下此命令，是有换储之心。”
“当不当太子，其实我并不在乎！”姜恒神色有些黯然。
“殿下可不能这么说，殿下身后有万民所托，关乎大姜国国运和天下的安定！”公孙弘见姜恒说出不想当太子的话，感到十分惊恐，他和太子本是一体，太子如果被废，他们公孙一族，恐怕也要跟着遭殃。
“殿下和陛下近期一定有什么误会，殿下何不单独面见陛下，将事情说清楚！”公孙弘建议道。
“有什么可说的，父皇一生从未真正的信任过任何人！”姜恒的脸上布满了哀伤。
“殿下此次出征，单凭十万新军无法取胜。殿下可以邀请虞国与宋国起兵协助！”公孙弘建议道“这样，或许还有一些取胜的把握！”
“父皇不会同意的吧！”姜恒惊诧的问道。
“陛下一定会同意的！”公孙弘历经三朝，深谙朝廷的规则“殿下，天子出征，列国相随，这是大姜国数千年的规矩，彰显着天子的权威，从未被打破过。此时世人都知道殿下代陛下征讨徐国。太子者，君之二也，太子代天子出征有如天子亲征。如果陛下不许列国相随，首先破坏了历朝的规矩，日后若再出征，恐怕会给列国以口实；其次，如果陛下不许，相当于将废储公示于天下，这也并非陛下所愿。”
“受教了，多谢太傅！”姜恒听到后觉得茅塞顿开。
“另外，殿下！司徒将军被调往北鄙，军无将领如同龙无首，我向您推荐一名将领！”公孙弘继续说道。
“哦，是何人？”姜恒感到有些惊奇。
“此人姓宁，名爵。老臣之前驱车去千山赏红叶，路上看见一个山间野夫，头戴斗笠，赤脚长发，拿着牛角歌唱。我见其相貌不凡，便让人赐其酒食。此人对我说‘浩浩乎白水！’，老臣当时不解其意。老臣的贱妾刘氏多学过几篇诗文，她对老臣说‘古有《白水》之诗文：浩浩白水，鯈鯈之鱼。君来召我，我将安居’’，此人是想出仕！老臣于是与之交谈，发现此人乃是豪杰辱于泥涂，有统领万军之才。其人勇力虽不及司徒博，然谋略胜司徒十倍，殿下可寻访此人，以做统军之用。”公孙弘推荐完宁爵之后，看了看屋外绰绰的人影，悄悄的对姜恒说道“小心赵拓！”
姜恒正要问此话何意，公孙弘不待姜恒发问，拱手出门“老臣告退，殿下自当保重！”
太子内府的深处，暗夜里，一双毒蛇一般的眼睛盯着太子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