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央怔了怔，“真没看出来……只是这事儿我是做不了主的。”
长公主拍了拍洛央的手，“只要你点头，我就去和你家那个马氏说。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都是好门第呢。”
洛央若有所思，片刻后，笑道，“那就去吧。”
能用这个法子，解了四皇子的攻势，也是好的。
洛央与长公主一起去见了马氏，彼时，宫宴刚歇，马氏一脸憔悴。
三个女儿面色各异，各怀心思地跟在马氏身后。
马氏满嘴里仍然是训斥的话，忽然顿住了。
“哎呦，这是……？”
夜色里，洛央和长公主正站在廊下等着马氏她们几人回来。
洛央看到了站在马氏身边的王文鸢，“娘……”
“央儿回来了。这是有什么事儿么？不早说，我们就早些回来了。”
“无妨的，横竖是家里，闲坐着说说话，就等回来了。怎么好劳烦娘和婶娘一起着急回来。”
洛央走到了王文鸢身边，轻声道，“是长公主，有几家不错的俊秀，拿了八字来，给婶娘看看。”
马氏有些意动，洛央知道，不过，长公主这回送过来的条件可不菲着呢。
是以，马氏只是若有所思看了洛央一眼，就含笑跟着长公主回屋去了。
洛央拉了母亲一同说话，等到那厢结束了，才过去看了一眼。
马氏正和长公主相谈甚欢，横竖她要的，长公主都给了。
这四皇子可是不等人的，眼看就要对着三个女儿下手了，作为长辈，马氏怎么可能不心疼。不如规规矩矩嫁了人，总比闹出什么丑事要好。
这事儿，要怪，还是怪四皇子做事儿太绝了，把人逼急了。
马氏是亲自将长公主和洛央送出的洛府的。
看着洛央临要上马车的时候，将洛央唤住了。
“慕亲王妃。”马氏道，“你上次托人带来的，让初秋继续做四皇子妃，是认真的吗？”
“自然是认真的。”
马氏欲言又止。
“若是不愿，洛央也不勉强，只当初秋当真不在了吧。”
马氏点了点头，月色下，眸中透出几分慈和。
“那个四皇子，心机太深了，不是什么好人，我的女儿若是去了他那里，迟早被他拆吃了入腹。其实我一直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到，若是我当时让初秋初夏进宫，会怎么样。”马氏看向了洛央，“这么一想，你当真是我的恩人。慕风岚朝着洛家递来橄榄枝，我心里清楚怎么回事。我们到底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纵然贪心点儿，能选，还是选自家人的。这几个女孩儿，都是家里从小养到大的，能活着，总比看着她们跳入火坑死了要强。”
洛央点了点头，“婶娘一片慈母心肠，洛央都明白了。”
“初秋，就权当死了吧。这三个女孩儿，我就嫁到盛京了，望日后，慕亲王妃和洛府都多家照看。”
“这个，自不必说。”
本就是共赢的事儿，谁嫌麻烦呢。
能够兵不血刃，将四皇子设下的局毁了，洛央心中自然畅快。
回了府，热热地吃了酒，看了会儿雪，便去睡了。
次日，还没睡醒，就被唤了起来。
灵素着急慌忙地告诉了洛央个消息，“不好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洛初秋在宫中中毒了。”
“不是云中君在么，何必着急成这个样子。”
“要不然说不巧呢，宫宴上，有人献了个丹方给陛下，要炼制四十九天才出关呢。今日云中君刚刚闭关，那头就中了毒了！”
洛央心中一沉，这是有心人设了局要动洛初夏呢。
“快收拾收拾，进宫去看看。容修呢？”
“亲王上了早朝后，就被皇上安排了去办差事了。”
洛央道，“还真是准备周详啊……”
皇宫。
洛初夏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
跪了一地的御医。
“陛下，孩子，怕不是保不住了……”
才一进门，洛央就听到一个羊胡子老头儿这么说着。
“陛下，可否让洛央为初夏看看。”洛央蹙着眉头淡淡地开了口。
皇上愣了愣，立刻道，“准。”
洛央行了个礼，穿过大殿正中间，走到洛初夏的面前。
“洛初夏？”洛央轻声开了口。
洛初夏闻言一怔，转动着干枯的眼睛看向洛央。
洛央伸手将袖子里的千年老参刚切下来的参片塞进了洛初夏的嘴里。
洛初夏一声闷哼。
“中了毒？”
洛初夏眼泪就漫了出来。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洛央轻声，“你放心，这胎霸道得狠，只要你留着一口气，它就不会掉。云中君出品，说什么就是什么。”
洛初夏眼泪掉的更凶了。
洛央三下两下将洛初夏的衣裳剥了，“我要用银针和蛊虫为你逼毒。这毒……是鹤顶红，不能再耽搁了。你做好准备，可能会很疼，牵丝蛊会游走过你身上所有的经脉，痛不欲生。可你想活着，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
洛初夏听到鹤顶红的时候，双眸睁得几欲赤红。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嘶哑的声音响起。
洛央趁着她恨毒了的时候，将牵丝蛊放入了她的鼻子下，任由那一百零八条蛊虫涌入了她的口中。
再坚定的信念，再这蛊虫之下，也变成了一声痛哼。
“洛初夏……”洛央手中银针继续往下扎着，“还有一事我要告诉你，洛初秋怀孕了。她是和四皇子合谋做下的事情。她想走，我放她走了。还让她带着她的孩子……你若是想走，我就也放你走，我是个守信用的人。”
洛初夏的神思不由跟着洛央的话动了动，勉力没有昏过去。
“洛初夏，你当真要耗在宫里么？宫外的世界很大的！”
沙哑的声音发出了类似于蛇一样的嘶声。
好似愤怒，好似……再说，“老娘不走。老娘就是要跟这个不公平的世道抗衡到底，老娘就是要踩在最高的地方……不管用什么手段！宫外的世界是很大，可是都是什么破地儿老娘见过！”
她痛到说不出话来，却有力气再洛央每说一句话后，就发出一声剧烈的“嘶——”
就好像九幽之下，爬灰人间的厉鬼，固执地抓着满手的金银财宝。
“看着你，我忽然觉得，你妹妹兴许是在骗我也说不定。也罢了。”洛央笑了笑，“我本也没有和你们计较太多。只是恶心你们从我手里出去，还想骗着我回头撸我羊毛。”
洛初夏满头大汗，几欲崩溃。
只是清晰而冷静地看着洛央。
她意识到洛央没有骗自己，不管是曾经走投无路拜入高门靠着嘴巴哄骗来上位者信任的双胞胎姐妹，还是如今的可以竞六宫主位的自己，洛央，都没有放在眼里。
就好像家中进了个蟑螂，寻常人道了句，“哦，原来是蟑螂啊……”这样的态度。
反正杀不死，又总会有，干脆不怎么管了，只要不爬到人家手上，就不会被人家拍死。
不，鉴于她现在还有点儿用处，她不是蟑螂了，是壁虎——勉强算是益虫了。
这么想完，忽然觉得身子一清。
最后一滴毒血，顺着她的指尖流淌而下。所有的蛊虫在她的银针孔洞钻了出来。
“成了。”洛央眼睛一亮。
洛初夏怔了怔，慌忙伸出手来，洛央细细的把了把脉，目光落在洛初夏颤抖的脸上。
半晌，洛央才轻声道，“已经没事了，毒都清理干净了。”
洛初夏的泪水又一次婆娑而下。
刚才，她还恨不得杀了这个和她志不同道不合的女人，可是一转眼的功夫，这个女人救了她的命。
这个，她站在人家面前，都觉得自己是蝼蚁草芥的女人。
她闭了闭眼睛，沙哑的嗓音轻声道出了一句，“谢谢。”
洛央笑了笑，“养着吧。”
“你说的初秋……她还好吗？”
“哦，她自己要求了，放弃了四皇子妃的位置，我给了她一笔钱。就放她走了。”
“盯紧她，让人盯紧她！算我求你！我不想看着她被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亲手杀了！”洛初夏轻声。
洛央心头微凛，“自然。”
说罢，洛央转身走出了房间，看到皇上正在外头黑着脸等着，端妃也一脸主位的模样坐在皇上身边。
洛央朝着皇上和端妃行了个礼道，“恭喜陛下，洛初夏身上的毒已经清干净了。”
殿中静了片刻。
洛央瞧着端妃手中的茶盏献些没有拿稳当。
端妃猛地挑起了笑容，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刻意和颤抖，“哦？初夏妹妹竟然无事，府中孩子也无事吗？这……这么小就中了毒，难免会留下些后遗症了。”
洛央道，“洛央对于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些信心的，若是端妃娘娘不信，大可以让人去看看。”
御医们连忙走入了寝殿，待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恭维，“恭喜陛下。小皇子和洛妃娘娘洪福齐天，已然无视了。”
端妃目光凝在洛央的身上，沉默了。
她不甘心，这么大好的机会。
连鹤顶红都毒不死，以后，对洛妃这一胎，她当真不用再下什么心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