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小小能不能接受突然多出来一个云哥？”
阿景就着白米饭，一筷子一筷子把酒酿鱼吃干净，而云从心就在一旁托腮看着。她现在又发现了阿景身上令人羡慕嫉妒恨的一点——他没有吃饱的时候！要知道一条新鲜的，足足半米多长的鲈鱼足够把两个二十来岁的女生喂到撑，吃到最后云从心已经感觉不到快乐了，只有食物被亵渎糟蹋的可惜。
她本想留着第二天做成鱼冻当早餐，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大早上吃那么咸的东西不好，而且鲈鱼毕竟是可以大规模养殖的鱼类，虽然比合成鱼肉更加昂贵，却也不至于让云从心感到不舍。只是小小看不得这么好的食材浪费，硬撑着给吃完了，小肚子鼓成一个球。
……下次看看有没有小点的鲈鱼，听说野生鲈鱼会比养殖场的小一号，不过不经常有货。
“你有实体吗？你今天也晃悠半天了，她看不见你。”云从心垂着眸子，盯着那一盘越来越少的酒酿鱼，错开阿景的眼神。虽然阿景身上有着她梦寐以求的特质，无论是可以跨越空间走遍大好河山，还是可以变成男生，还是可以在梦里吃数不尽的美食，这都无法抵消一点，那就是阿景没有办法和别人交流。
也许那些强大的官方非凡者，比如说那个有着独特威慑力的男警察可以看到他，但他们能否和阿景友好交流还是个未知数。
她……有点心疼阿景。因为孤独。
不过她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气，带着点酸唧唧的幸灾乐祸。
“嗯……肯定能有的。至少目前我知道一个方法能有实体。”阿景停下筷子，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你知道一个方法？”云从心夸张地挑起眉毛，“你居然不告诉我？”
我刚刚还在可怜你！
阿景有些奇怪云从心的反应，比他预想中还要大一点，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不过他暂时没在意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细节，斟酌着语气解释自己的发现：“因为我不会使用这个方法，你也不会接受这个方法。”
“什么叫……你不会使用，我不会接受？”云从心下意识抓住了字句之间的另类，反问道，“难道你可以接受，或者我会使用这种方法吗？”
阿景又沉默了几秒，点点头。
他不打算欺骗另一个自己，他们理应是绝对信任的。“我们是一体的，又是不同的，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尤其是在我只能和另一个自己交流的情况下，我渐渐能察觉到这种不同了。比如说对于损人利己的事情，我们的态度都是‘可以理解，无法接受’，对吧？”
云从心眉头微皱，没有反驳。
“但是你不觉得你的想法有微妙的改变吗？比如说，你更倾向于‘不能接受’，甚至渐渐开始对这种思想感到无法理解。”阿景放下筷子，目光平视着另一个自己，“而我则更倾向于‘可以理解’，虽然我自己依然恪守底线，但我不会对某些人，某些行为感到愤怒，最多是有些惋惜。”
说到这里，阿景笑了一下，他坐着的时候看起来和原来的样子没什么差别，就是肩更宽一些，坐姿更挺拔一些。他安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能够认清自己，我能发现我的倾向有所变化，但是我所恪守的观念是不容动摇的。”
……都这样了还来安慰我呢。
云从心原本有些紧张，听到这里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你还真是关心我……我没法想象我们会因为倾向不同成为敌人的样子。”
“既然倾向有所不同，而我们又不存在根本的分歧，那么在某系方面保持互不干涉就好了。那么你所说的拥有实体的方法也就不用告诉我了，说说你的推论吧。”
“嗯，我……怎么说呢，首先我需要知道那些特殊执法人是怎么成为非凡者的。当然，刨除掉这一点的话，我想要拥有实体，只需要吞噬一个‘非凡核心’就够了。”阿景说完，补充道，“‘非凡核心’只是我随便说的称呼，事实上我在非凡者的身体里看到了一种类似于文字、符号、图案之流的东西，能够吞噬掉一个类似的东西，就能拥有实体。”
说到这里，云从心大概也明白了。
阿景可能看到了别的影子——因为种种原因既没有被本体消灭也没有消灭本体，杀死其他的非凡者，强占了别人的能力核心一类的东西。站在人类的立场，她对这种行为显然报以敌意，便不愿多想。
不过按照阿景的说法，核心不是杀人，而是那个神秘的“非凡核心”，那么可以暂时作为备选项。
“我知道了……喂，给我留一点！”
思考了好一阵，云从心回过神来就发现一盘酒酿鱼几乎要见底，连忙喊道。
知道某些影子可能会拥有实体，她心底一点点不可言说的关怀瞬间烟消云散，看到只剩下一点点的美食，再也不肯退让。
“我还没尝到底子呢！”阿景眉头一皱，想抗争一下。
云从心脑袋一转，想到个点子，随口怂恿他：“小小就住隔壁，你可以去她梦里吃啊。”
嗯？
emmm……
“好主意！”阿景眼睛一亮，突然化成一抹烟雾，消失在梦境中。
“等……”
等等，你怎么可能去别人梦里？
……
还真行？
……
云从心愣在原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隐约又觉得有什么没对。不过她直觉阿景没遇到什么危险，心想着他也许真的窜进小小的梦里去了——但愿明天一早小小不会大惊小叫地抱着自己说什么“云哥！云哥我梦见你了！我梦见你变成男的了！”之类的话。
慢条斯理地把酒酿鱼摆在自己面前，擦干净桌子，将鱼肉用筷子剔下来拌进饭里。
反正另一个自己也是自己，他吃过的没啥好嫌弃的。
颇有仪式感地准备了一餐剩饭之后，云从心相当期待地开始享用梦里的拌饭。尽管她在梦里的胃口也是有限的，但也算是品尝了双倍幸福，不是吗？唔……吃独食的感觉真棒。
嗯？
吃独食？
云从心筷子微微一顿，抬头看去。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她刚刚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在注视着她。
这一下子让她联想到那个穿着深蓝色长风衣的女警司如沐春风的笑容。
这么一想，云从心眼角余光就瞥到门口出现一个人影，房间里响起了“嘟嘟”“嘟嘟”的门铃声。这突兀的声音让她警铃大作的同时又有些奇妙的明悟——
我刚想到单岚警司，梦里就出现了单岚警司？可是我无数次想到过小小和爸妈，他们可从来没出现过啊。这是非凡能力吗……云从心不敢多想，但也不敢开门。她直觉这个梦境是由自己做主，单岚应该和当初的阿景一样不给开门进不来……等等！
单岚来了！
还好，还好阿景走了……
我的天哪！太惊险了，差一点点就被发现了！
呼……
几个呼吸的时间，云从心一边扒拉着拌饭，一边看向门口。她扭过头去，走到二楼打开了窗户，然后“哗”一下把天幕变成了安陆群山的模样。反正这是她自己的梦……云从心回头看了一眼，房屋已经变成了狭小的老房子，单岚也不知所踪。
赶快的别做梦了……呼，阿景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情绪，希望他今夜不要回来。
这么想着，云从心只觉得身体一沉，陷入了冗长的黑暗……
……
停在环安公寓地上停车位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内。
单岚睁开眼睛，浅褐色的眸子在夜间几乎要反射出鎏金的色泽。过了几秒，这些颜色才渐渐熄灭下去，而单岚的脸色也稍稍苍白了些，四旬夜四个月亮的光芒下并不那么明显。
“怎么样？”
“那个小姑娘应该是觉醒了。”单岚先是说出结论。
对于她的话，其余三人都没有什么表示。这是他们设想中一个很大的可能性。
但这其中有一个矛盾。“可如果她已经是非凡者了，灵性不应该这么弱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单岚双手合十，大拇指抵在下巴上，“她的心灵体已经是纯白色，可她体内没有符文，她梦境里也没有负性人格。负性人格迫出之后没能杀死她……不，她的梦境中没有任何伤害的痕迹，负性人格可能因为某些以外破灭或放逐了。”
“你没问问她本人吗？”
“……我说了，那小姑娘很敏感，我的暗示被识破了两次。”单岚又叹了口气，语气中有几分欣赏，有几分好笑，“她破了我两次心理暗示，所以在梦境里很快就把我排斥出来了。我没用暴力手段，只是看了两眼。”
“下次看看能不能问安陆借一个心灵方面的职业者。”
“……我还是觉得可以试试把她吸纳进来。”
“她还不是非凡者……”
“不不不，她已经介入了超凡事件，而且，她本应该是。”
“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