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神圣护卫
启示录5:不去做的话,就绝不可能。——祈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来到没有繁华夜景的这一边吗,战先生?”听到这番话,被兜帽盖住大半张脸的我摇摇头。还好这座客轮没有人会在意我这种穿着怪异的小角色,就算有,也无法掀起波澜,顶多对我抱有疑心而已。
她把头转向海面,将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哈啊——”喊了出来。不过,她的声音刚刚从声带产生,就被吞没在茫茫冰海之中。“繁华的都市看的厌了,果然在船上,就应该欣赏大海呢。”
我突然想起我曾经说过的话。而且,我也知道,我绝对不会欺骗自己。
有些淡紫色的天空下,大海正在展示她的美丽。一段又一段的海浪相互推击,在近岸的地方向上卷起,形成无数低矮的水幕。它们一次又一次的拍击着巨轮的钢甲,溅起一朵朵白花,转瞬即逝。
入骨的寒风从望不到边的冰海和黑暗中涌来,甲板上的加重版水杯被吹得微微晃动,相互碰撞。少许的游客来到了空旷的甲板上坐下,举杯谈笑。
“小心肚子着凉,不要吸入太多的冷气。”我抬起左手假装拉了拉长袍的扣子,又放了下去。我注意到了那个一直在角落观察我们的人。
很早以前,我就养成了一心二用的习惯。这个情况,不能说“促使我提高了警戒水平”。因为我从未放下过这个名为“警戒心”的东西。
没错,除了七玥以外,我不会信任任何人,包括……伊兰雅。
“真是个温柔的人呢。”她一脸满足的看向我。但是随之表情转化为震惊,在看到我接下来的动作之后。
我突然翻越栏杆,坠入海水中。几秒后,我腰间的两个圆饼装的机械同时发出爆鸣,用抓勾带我回到了栏杆边。
“给。”我翻越栏杆,伸出手。她接了下来,感受到滴下来的冰冷海水以外,还有一个她很熟悉的触觉。那是她的发卡。
“谢……”她吞吞吐吐的说出一个字。
“战先生,你不怕冷吗?”
我摇了摇头。咒韧纤维做成的外袍和内部的服装即使浸入水中,取出的时候也不会黏连一滴水渍。我与那冰冷的海水之间接触的时间只有那短短的几秒。我骗了她,刚刚那几秒里冰冷的海水刺痛着我的骨骼。虽然它并不是由“骨头”做成的,但是,那每一平方厘米都仿若万针穿刺般传来剧痛。
果然,在恒温营养液里呆的太久了
“走吧,在外面逗留太久会着凉的。”
“恩。”
送她回房间之后,我走向我的房门。门没有关沿。我用极轻的动作进入了房间,排除了他人藏匿于屋内的可能。因为,这个房间里没有除我以外第二个人的心跳,而这艘船是不允许拟态人形进入的。我在桌子上看见了一个雕着银丝的匣子,它与牛津字典差不多大。初步断定,匣子材料为三阶战钢。厚重的盒子压的紫檀木书桌微微下陷。我没有心情在意这个紫檀木的真伪,因为我看到了那张字条。那是委托人的字迹。
“无论发生了什么,请保管好这个东西!”
什么意思?护送目标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个比他女儿还要珍贵的东西?我走近书桌,去发现盒子在晃动。我离得越近,它的晃动幅度越大。“哐啷哐啷”的声音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要飞出来。
我抽出了战钢剑。
果然,一声闷响,一个正六面体形状的白色石头把盒子撞开了一个大口,向我飞来。我用极快的反应速度,由决定斩断它到立刻停止挥动的剑刃。
那个形状,让我想起了当年制衡战争之前,“蛟龙行动”中进入洛娜·莉迪亚体内的魔晶。虽然她当时无比痛苦,但是因此,她现在拥有了“FI(Fate illusion)32神将之首”的称号。她被取了代号
——海皇。
它飞到了我的胸前,没入了我的体内。
我被那一瞬间的感觉怔住了。不同于之前“造神计划”中洛娜吸收魔晶时那样痛苦,而是仿佛我的一只断臂回到了身上,交给我它的支配权。
犹如碎骨联结,断臂复生。
我很熟悉这种感觉。
彻夜不眠。
第二天清晨,早餐过后,我向他们一家人说明了情况。他们并未生气,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讶。我的委托人在这之后嘱咐我:“魔晶在你体内也无妨,但是请一定一定不要让它落入FI手中。”
这个正六面体形状的石头应该是魔晶。经过我的测试后,我断定它的来源为“上古传说”中“风神”伊恩特尔格。真是可笑,被当作传说写成故事的内容、原本无人认为其有丝毫真实性的内容,如今成为了事实。
人类本是不相信神的。直到“海神洛娜”那件事之后。
我明白了。并不是说这东西比她女儿更重要,而是它落入FI手中的后果比女儿去世更为严重。我的任务,是保证风神魔晶不属于FI。
听出了这句话的深意,我知道了有巨大的挑战在前方等着我。这件事仿佛回应了我很在意的那个细节。
中午。
“徐小姐,可以陪我到处走走吗?”我在餐后发出邀请。我的职责是“护卫魔晶”,但是无论从表面上还是从我心底的意愿来说,我都愿意把这个女孩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同时,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让她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唉?战先生想我发出邀请了吗?”这个十五岁的女孩似乎收到了另外一种信息。而先生也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在思考问题。随后露出一脸“这么好的人当女婿肯定没问题”的满意。
“唔……就这么办吧。”徐小姐假装露出为难的样子,之后开心的答应了。也许我的举动让人误解了,但是我毫不介意。
我们来到了游客所能到达的最底层。这里的通道出奇的宽大,而且似乎非常坚硬,暖黄的灯光照到这里,仿佛在努力去除人们心底的寒意。通道的角落,有着犹如滑道几道巨大凹槽,被柔软的地毯覆盖着。
看来,很在意的那件事带来的违和感,已经知道缘由了。MIFKA号的船舱有许多层,但是真正对游客开放的仅不到一半。除此之外,单以“豪华”一词将大型行李托运费用提高到正常游轮的12倍,实在牵强。原因在于真正用来给行李睡觉的地方实在太小。
我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有点……可怕?
令我产生这种感觉的并不是未来可能会遇到的敌人,而是此时此刻我们被迫进入别人所设计好的事件之中。
我转向一脸莫名的女孩,问道:“前面是厨房,要不要去学做菜?”
……
还算成功。我抹去了她的不解与疑惑。按计划,或是说按记忆,这里的人都很和善。而身为“男友”的我出一些钱就可以让我们在厨房向他们学习,嗯……我也练练手。
下午,她在室内泳池戏水,我在岸上站着。然后我被她和她的临时玩伴拉下水。还好,长袍下的作战服也是咒韧纤维做的,滴水不沾。而且此时的我没有携带任何显眼的武器。
傍晚,我无法推辞,受邀参与委托人的家庭烛光晚餐。
晚上,我带他到船舱顶层的边缘,看着大海,看着冰川,看着那被世人称为“百年难见”的北极光。她申请看我的容颜,我同意了。她惊叹我的年龄比她还要小一些,还开玩笑说我是不是得了白化病。我无言。
旧纪元2213年12月24日中午。我利用她午睡的时间,站在门口看书。我听到了按常理本不应该听见的响动,我知道危机准备来了。
晚上。
如众多游客一样,我们在甲板边缘,靠着围栏,欣赏这夜晚的北极。
百尺之下,船首不时击碎浮冰,扬起银白色的花浪。不知道是水花,还是冰碴。
巨大的冰山缓缓靠近船首,无数有课捧起手机、平板、单反、自拍杆
,在那方寸之地中刻下她的影子。
那是“亡魂之影”。我知道,应该说只有我知道。
“哇!好漂亮哦!”她呼着白色的哈气,把前方那座冰山指给我看。
“每年来到这里,我们都会在这里驻足,只为了观赏这座美丽的冰山美人。她有着近百米高的身姿……”广播中的女播音员说道。
这是不考虑全球变暖导致的冰川融化吗?我没来得及细细思考,就被我的耳朵收集到的信息打断了。广播中传来几声细小却又吵杂的俄语对话,随后,广播中再次出现女播音员的声音。“各位乘客,请立刻到救生艇上集合。犹豫舵手酒醉不醒,我们可能会撞上那座冰山。请各位不要惊慌,因为冰山的移动方向正好与我们一样。由于船只数量有限,请妇女和儿童先上船……”
播报只用了一种语言。一些游客顿时惊慌失措,向船舱冲去。一些听不懂该语言的游客则不知所措,迷茫的看着他们,还有些人随波逐流。
我站在回头看向后面的女孩边,面向冰川,用六种国际语言大声迅速的重复了一遍广播的内容。
然后。
甲板上挤满了人,上面的乘客边向回跑边吼着“救生艇故障”一类的话,不管从上层船舱下来的人是否听得懂。人们互相推搡,谩骂,甲板上乱作一团。这些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并没有做好离世的准备。
此时,比船底更长的甲板首段,正无声无息的接近那个上端凹陷的巨人。
水上百米高,水下呢?
我看向她,看到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恐惧而恍惚,还是和我一样讨厌人多的地方。或者说,她已经知道了将要发生什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我的失误。
她转过头看向我,问:“怎么办?”
北极光的辉色下,是她苍白的脸颊。
“我有办法,”我打算欺骗她。“你愿意相信我吗?”我明知故问。
“带着我和父母逃走?”我已经看到了她的信任,不,是信赖。那还伴随着些许的疑惑。“不管是什么,只要战先生想做,一定就可以做到的。”
我摇摇头,开始解开长袍的前扣。“是救下这里所有人的办法。”我把咒韧纤维做成的长袍披在她身上。
我敢肯定,虽然我用兜帽盖住了她的脸,但是有那么一两秒,她还是看到了我的正常的着装。
“在这里等我,好吗?”她按住长袍领口,点了点头。我随后向后仰去,坠入海中。
我骗了她。
我骗了她。
我骗了她。
整艘船可能活下来的,只有我们两个。而说难听点,她是我的试验品。尝试改变命运的试验品。我现在能“救下所有人”只是“不让船撞上冰山而已”。
裸露的大片肌肤瞬间感受到了刺骨的海水。身体犹如被施以车裂酷刑。身体传向大脑的剧痛让我有些恍惚。
“乒!”一声,腰间的两个周轮发出音爆,随即展开了巨磁力场。不断靠近的船体将我碾在了冰川上。
我背靠冰川,举起四肢,迎接靠近的巨大船体。
但是“人类”的躯体太过脆弱。我的肌肉撕开,筋脉断裂……这巨无霸并非血肉之躯可以挡下的。
不够。
我呼出一口气,开始转换我的生体模式。
身上所有的“细胞”立即进入假死状态,所有的感情,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的感觉从大脑断开链接。
此刻的我,不是生物。就像撒哈拉沙漠远征战时一样,我无需呼吸,无需进食,无需休息。生物之名,无需谈起。
我睁开双眼,用远超人类的身体机能迎接巨大的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