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子们望着被包围在中间的女娃和少年，咧嘴狞笑着，眼中流露出兴奋贪婪的神色。
那瞎子手里的箱子，一看着做工材质，便知道必然是珍贵稀罕之物。
而这小姑娘，虽然身形单薄娇弱，但肤白胜雪，眸若点漆，小小年纪就神采卓然，纯美动人，不似人间之女子，这样的美人胚子，拿来先好生养着，待将来长成少女，娶来做阏氏，岂不畅快？
这便是场间大多数蛮子内心的龌龊想法。
叶歌悄悄观察着四周，表面惊慌失措，关着嘴巴憋着音，瓮声瓮气地传话五竹：“我一早就说了他们不是好人，小竹竹，找到了吗？”
五竹自然能听懂叶歌问的是什么。
“嗯。”
这个字刚刚落下，眨眼间，叶歌便整个人朝前一扑，像个泥猴儿一般，紧紧抱住了这箱子。随后，五竹将手中的黑皮箱朝斜处的天上一掷，叶歌连人带箱，飞离出了众人的包围圈。
五竹力道极大，箱子和人去势极快，迎着风呼呼地朝高处疾飞而去，有不少反应快的蛮子，看到最有价值的战利品——女娃娃和箱子已经飞出，便提刀执弓地朝着箱子飞走的方向行去。
在空中的这一刻，叶歌有些紧张，有些兴奋，心里暗赞了一下五竹这一手扔得巧妙，已隐约看到了前方目的地——羊圈。
嘭！
箱子扎进了羊圈里，叶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卸掉了猛烈的俯冲之力，稳住身形，避着惊慌失措的奔走羊羔，走到了箱子前。
此刻，身前有箱子挡着，身后有惊慌失措的密集羊群包裹，那群远处的蛮子一时三刻也不大容易近身。
方才叶歌还在空中飞的时候，五竹早已极快地从蛇皮袋里取出了铁钎，朝着叶歌的方向信手一甩。
铁钎带着“呜呜”的破风之声，从一个蛮子手心处穿出，又依次或贯穿或刮伤了后几人的大腿、胳膊、侧腰……最后化为一支暗红色的血棍，斜斜地插在羊圈前的土地上。
受伤的蛮子吃痛，发出暴虐愤怒的叫声，原本迈向叶歌的脚步停了下来，嘶吼着，谩骂着，转身奔向五竹，眼中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兴奋光芒。
同一个部落的蛮子，在作战时最为团结，也最务实，几个尚未受伤的蛮子眼看便已行至羊圈，这时发现了这黑衣瞎子竟是如此棘手，便抛弃了抓走叶歌的念头，也纷纷掉转刀刃，奔向五竹。
然后，场间的蛮子门犹如产生了幻觉一般，凭空看着五竹的身形在眼前消失不见，下一刻，一道明灭不定的黑光穿透汹涌的人潮，突破着厚实的包围圈，如一道劲风般，刮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黑影每穿过一层人群，便有五六人挂彩，要么手腕被崴断，要么小腿骨被踢碎，要么便是鼻梁被打歪。
一般而言，北蛮人好勇斗狠，越是受伤流血，便越能激发骨子里血腥的勇决和兴奋，便越要跟对手斗上一斗。
但此时，那些受伤的蛮子门，望着那道越来越远，迅捷无比的黑光，终于露出了恐惧疑惑的神色：
这瞎子出手竟然是如此准确流畅，在打伤众人的同时，脚步和身法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放缓，竟像是早早便提前算计好了，该怎样以最方便有效的手段击伤拦路者。
这些原本拦在前面的蛮人，此时身上都挂了彩，本以为靠着默契的配合定然能拦下这瞎子，却没成想，刚才倒仿佛像是提前跟这黑衣少年商量好似的，一个个主动把空门和破绽撞在这瞎子的拳头或脚尖上。
北边的游牧民虽然好战嗜血，但绝非一味依赖蛮力的无脑匹夫，恰恰相反，他们自小便精习技击搏杀的技巧，悍勇的心态，实用的技巧，才是他们在草原上赖以生存的根本。
他们很强大，无论是单兵作战还是小团队配合，但是五竹更强，超强。
五竹的心态不是悍勇，是无畏，他从来都没有害怕担心过任何事情，除了当初叶歌出走时，心中隐隐有所担忧牵挂。
五竹的技巧不是实用，而是完美。
他奔走之间，身法行云流水，出手恰到好处，穿越包围圈的过程，击肘撞膝，出拳劈掌，既是在奔跑，也是在打架，而且互不耽误。
这是怎样的战神？
敬佩、惊叹、恐惧……复杂的情感交织在蛮子们的眼神之中。
这时候，部落中人才恍然发觉古怪之处：
五竹突破包围圈选择的奔走方向，竟然不是叶歌所在的羊圈位置，而是方向相反的一处帐篷。
此间的形势变化，叶歌之前便已猜了个大概：
乌兰达·野山十有八九会对自己和箱子生起贪念，却自忖能力不足，又不敢轻易招惹，只得假意以“借马”之名来引诱他们去部落聚居地，然后借部族力量对付二人。
很谨慎很周全的考虑，然而，却早已被叶歌预判到了。
刚才叶歌问的那句询问：“找到了吗？”，其实便是在找这顶帐篷，五竹感知和分析能力极强，早已从进出的人次和特有的浅暗花纹判断出——这个帐子不一般。
帐子不一般，账内的人，自然绝非等闲。
果然，那帐篷周围又冲来一队蛮子，他们行止有序，服饰统一，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卫队、亲兵之类的正规军。
他们分工巧妙，几人已经搭弦引弓，朝五竹射出尖啸的利箭，还有数人手持巨大厚实的盾牌，组成一道宽阔的盾墙，极有压迫感地向五竹移动。
盾牌侧边，杀出了几个手持直刀长枪，身着皮甲的蛮子，这时，又传来马儿亢奋的嘶鸣，十几个骑士也从盾墙边缘急奔而来，后发先至，越过了原先在前的悍勇步兵，手中的刀光交织如网。
这道刀光组成的亮丽大网冷酷地朝五竹压了过来，在场众人或许是出于敬佩勇士的心理，本能代入到了五竹的状况中去，只感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瞎子就算再厉害也难逃这无处不在的锐利刃芒。
叶歌捂住嘴巴，瞪大了双眼，心里担心到了极点。
她毕竟在这个新世界涉世未深，没有战斗经验和阅历，对于什么七品、八品、九品高手的能耐也没有准确的概念和认知。
“小竹竹，小心啊，快跑吧！”
叶歌终于惊声叫了出来，她很后悔，原本满心以为带一个九品高手可以横行霸道，大闹蛮族部落。
结果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蛮族部落的能耐和实力。
但是，她此刻不知道的是：她也低估了五竹的实力。
很多年后，叶歌回想起今日这一幕，那夕阳下的冷冽寒芒，那惊声长嘶的骏马，还有自己那丢人气急的惨叫，禁不住傻笑了起来。
很多年后，她才知晓，五竹不只是九品。
很多年后，世人也才知晓了一件事：
九品之上，犹有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