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后,我欢快的去学习琴艺,这是我最喜欢的课。我记得那日奈河桥下的水让我痛彻心扉,恍惚中那人一袭白衣,坐在奈河桥上。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架古琴,琴身呈淡粉色,泛着柔和的白色光芒。指尖一抹,一挑,一勾,一转,悦耳的音乐平复了我的内心,当我再次抬头看去,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作为一缕不重要的孤魂,我自认凡是不必太较真。记忆淡忘,让我回忆起此事的便是我那多才多艺的娘亲。我三岁那年,父亲抱着焦尾琴兴奋的像个孩子。娘亲羞红着脸,轻轻抚摸琴身,一曲《凤求凰》荡气回肠。
我立志要学好琴艺,但是现实总是与理想有一条河的距离。琴艺老师是孟江雪,此女乃丞相之女,年近二十六,未曾婚配,一生献给了艺术。干娘曾感叹:京都才女非娘亲和孟家女莫属。话说这孟家女三岁吟诗,五岁作画,七岁弹琴集才艺于一身。及笄之后,丞相府门槛踏破,却无一人入得此女之眼。孟丞相大怒,不顾孟女之意,强行与端王府世子定下婚配,定亲当日,此女断发,端王府世子韩寅一身正气不予强求美人,退婚保全。此事传遍京城,孟女名声大噪,却在无一人敢上门提亲。
“你是李梦云之女?”只见那人略施粉黛,一身淡蓝色的官服,上面绣着几朵莲花,华贵的气质油然而生,肌肤白嫩光泽,双眉修长,眉间一股书卷清香,好一张秀丽绝俗的脸。
我眼前一亮,此女当年与我娘亲均为出了名的才女,此次一见果真是才情非凡。
“是的,孟老师。”我乖巧的行礼回答。
“那你又何必拜我为师,你娘亲的琴技可在我之上。”孟江雪清冷的脸庞淡淡一扫,她孤傲一生,只输过一次。李梦云的琴技指法实际比不得她,但那日殿前李梦云一曲凤求凰得圣上称赞此曲无人超越,并赐婚萧李婚配,她的心就不自在起来。那日之后她时常去寻李梦云比琴,李梦云却笑着拒绝,她以为是她不敢,嘲笑而去。后来才听说当年李梦云为了和爱人长久陪伴,放下了琴拿起了剑。
“孟老师,我娘亲已经许久不弹琴。更何况,教导一个人是教,教导一群人也是教,不是么?”我看出她眼底的嘲讽,她不会理解娘亲当年是下了多大决心摒弃了才女之称。
“哼,如果无法坚持,那就别学。”孟江雪甩袖离去,看着她的身影,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
但是不可置疑的是谈情可以后天学习,弹琴却需要天赋。看着红肿的指尖,一盆冷水将我的决心浇的一滴不剩。孟江雪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女人,嘴里批评着这里不对,那里不合适。但是该教导的一样不少,奈何这琴似乎不懂我的心,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安平公主等人停了手,一脸不悦的看着我。弹琴是要看心境,我影响了她们。于是起身行礼,决定回去练习。孟江雪看了看我,摆了摆手。
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刘德全,甜甜一笑上前说道:“刘公公正好阿离在练琴,要是无事,不如坐一会儿听阿离弹琴?”
阿房宫中时不时传来撕拉的声音,我坚信终有一日,我的琴声能与娘亲媲美。只见一曲结束,刘德全眉目清冷,端正的坐在那里,淡定的开口说道:“多谢郡主厚爱,奴才该回去为皇上准备午膳,先行告退。”
刘德全淡然离去。我的心里舒爽了不少,最起码证明我的琴声还能入耳。却不知那头,刘德全离开后阴霾着脸,吓坏了不少太监。
数日过后,我每天过得十分充裕。直到蒋太傅宣布临近过年停课通知的时候,我的心里放起了烟花。我果然还是那个不求上进,不思进取的人。只是不知爹娘是否能回来,也不知干娘怎么样了。小年的到来,我泛起了忧愁。我把自己关在阿房宫的小院中,每日忘情的抚琴。
直到小房的门被敲响,刘德全皱着眉,一脸幽怨的看着我说道:“郡主吉祥。”
“呀,刘公公来了,我为刘公公演奏一曲新学的曲子?”我殷勤的迈着短腿跑了过去,拉着他坐到了椅子上。
“郡主,奴才来找郡主是有事要说。”刘德全伸手拦住我,我好奇的看了看他。“腊月二十七宫中准备冰嬉,圣上命奴才通知郡主,寻了绣房为您做几身衣裳。”
“冰嬉是什么?”我歪着脑袋问道。
“回郡主,冰嬉是圣上举办的冰上活动。”
绣娘为我量了量尺寸,便随着刘德全离开了。
午间我躺在榻上,听着帘子外的两个小宫女窃窃私语才知道。冰嬉是冬季最有趣的娱乐,八旗齐聚妙华山,是男子展示魅力的平台。第一场是抢等,数百位八旗兵看到指令从起点出发,各凭本事蜂拥而出。第二场是冰球比赛,分为红,黄两队,两队各派出十人,谁先将球投掷到对方球门即为赢得一球,率先赢得十球的队伍为胜方。最后是冰上杂戏,也是冰嬉的高潮,单双人花样滑冰,叠罗汉,击鼓武刀等十分有趣。
听说当年我爹就在冰嬉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只可惜此次他不能回来。我转了个身子,有些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