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相悦,当捅破了最后一道屏障,婚姻也就如米入锅了。
许鹰携手莫伶来到张斟家,向张斟请假。
“又要缺勤,你到底还想不想在我这做事了?要不,把你吞掉我的那些银子全吐出来,你爱上哪上哪去!”张斟气急败坏,“哼,居然还把我的女婢一并拉来告假!我这里有这么闲吗?”
莫伶施个礼,“老板,我跟许鹰是来请婚假的,我俩的父母都同意我俩在一起,所以,我俩来请个假,回家拜堂成亲。”
“哦?也对,平时就看到你俩时常眉来眼去,今日总算有情人成眷属啦!”张斟的小妾对许鹰莫伶笑道。接着,又叫女婢婉儿去取块银子,当做随礼钱。
“你这是……我们的银子还没追回,反而额外破费?”张斟咋舌,感觉上,对个下人,露面前去吃饭都算赏脸了,给他们个百十枚铜板都已经算是出手阔绰了,现在娇妾却以银子随礼,嘴巴一咬能崩坏大牙的白花花的银子啊!
张斟小妾柔指点向张斟的额头,媚道:“银子银子,你那么喜欢银子,咋不见你抱银子睡。”
张斟的神魂迷失在小妾的杏眼里。
长得美的人就是有优势,纵然身为妾,若得宠,亦如大权戏在指尖。
许鹰得到应允,愉悦地牵着莫伶奔出张家大院。
……
……
许鹰、莫伶都是贫民,婚礼也没夸张张罗,仅是邻居几家收到消息,邻居穷归穷,也不吝啬前来送祝福。
因为穷苦,自小就整日劳作,没多余时间结交朋友,相当于没朋友。除了邻居以外,也就只有东家有人前来,奇怪的是,来的不是男丁女婢一类下人,也不是张斟老板,而是张斟的小妾——赵春媚。
今天,赵春媚打扮得很妖娆,一出场就惊艳了在坐的所有人,就连新娘子莫伶都不敢与之媲美。
今天莫伶我才是女主角呀,这……靓丽的风头居然被抢了……
当然,这种话只能在心里牢骚,自然不敢说出口。退一万步说,人家有心前来捧场送祝福都不错了,自己去计较人家的容貌做甚。
陪在赵春媚身边的,只有婢女婉儿。
“姐今天最漂亮。”见到莫伶,婉儿蹦蹦跶跶,刚开口,又拍拍自己的嘴巴,“姐姐你天天都漂亮。”
这俏皮婉儿的风格与说话的神采,咋听,总感觉她兜的心盼着莫伶天天新婚似的……
至于婉儿恭维的话语,是不是最漂亮众人的眼神说了算。
“婢女有失远迎,赵姨太请见谅。”莫伶跨步向前朝赵春媚行个礼,尊卑有别,没办法,得先招待好赵春媚,至于婉儿,莫伶只能把好闺蜜婉儿暂时谅在一旁。
“伶儿,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身为客,这种礼节就搁一边吧。”赵春媚给人一种随和的感觉,“婉儿,你是不是忘事了?”
婢女婉儿沉浸在喜悦里,经赵春媚提醒,这才回归常态。婉儿把礼包送到许鹰手上,然后又掏出一块银锭送予许鹰,称呼上也叫得很亲切,“姐夫,这是赵姨太私底下送的礼,收好哟。”
许鹰咋舌。
自己黑了张斟的钱,张斟不追究主要也是这赵春媚的功劳,如今,她又送来巨额随礼……这恩情,没法忘啊……
许鹰啥话也说不出口,倒是赵春媚反贴脸冲他笑意颔首。
莫伶与许鹰并列,恭恭敬敬向赵春媚拜谢。
“用不着,我是过来吃颗喜糖沾沾福气的。”赵春媚捏起一颗喜糖说道。
赵春媚也不入座,含颗喜糖便离去。莫伶作挽留,“饭菜即将做好,赵姨太可否稍等,留下来吃个饭再走。”
“时间不多,我得回去了。”赵春媚看向婉儿,“婉儿,你留下来陪陪你伶姐。”
“好耶,姨太万岁!”婉儿欢呼雀跃。
万岁?
什么概念?
活一百岁都嫌孤独!
赵春媚捏着婉儿的脸,“你个小丫头片子。”
不得不说,赵春媚有几分能耐,至少叫人对她讨厌不起来。说来也是,如果没几把刷子,又岂能豪享张斟这个博野县富商的宠爱。
天生丽质的赵春媚行走在贫民窟巷道上,路人皆瞩目,叹富贵人家就是舍得花钱打扮,再低头瞧瞧自身,哎,别提金银首饰,就连遮羞布都还打过补丁。
赵春媚离开贫民窟后并非直接回张家,而是前往城中的珠宝店。城中珠宝店、城东杂货铺的账单还没得核对,现在已是月末,是时候去收账了。
……
……
“开宴喽!”
掌厨的人将佳肴端上桌,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特别是小娃娃,筷子都不拿,直接用手抓肉。
身在贫民窟长大,小孩子的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不过,娃娃们的父母还是得注重场合,呵斥呵斥自己的娃娃。
“这样才显得弟弟妹妹们高兴嘛,叔、婶你们就别批评他们了,其实我们还小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甚至有过之无不及。”许鹰拿个鸡腿送到刚被父母拍哭的娃娃面前,哄哄娃娃,然后又对娃娃的家长说。
新郎官发话,娃娃群们更显兴奋了。
许鹰母亲身体虽不便,却也让儿子儿媳扶到椅子上,与大家共餐。
气氛其乐融融。
“许鹰,这天大的喜事你也不跟老哥打个招呼,别怪老哥不请自来哦。”外边,人未至声先转来。
是王掌柜的声音。
随王掌柜一同前来的,还有古诺与柳丙苏。
许鹰婚宴,张斟家那边的活儿自然就安排到朱爽身上,朱爽给城东货铺送货的时候王掌柜得知许鹰新婚,自主关门暂停营业,话说前来祝贺,暗地里别有目的。
这几天以来,许鹰连续缺勤,使得他没多余的且不计入账单的货,这叫他不好办假账,而手底下的古诺天天要跑趟月吟楼,费用都是从王掌柜身上收刮,王掌柜压力大呀。
王掌柜心里有本自己的账。今日前来,道喜是假,探究竟才是真。
至于柳丙苏,本也不知道许鹰今天大婚,只是他的药铺摘牌匾关门后,整天闲来无事随意散步,恰巧遇到王掌柜与古诺,寒暄过后,也就跟着跑来了。
许鹰迎上去,嫌笑道:“哪里哪里,是我许某疏忽了。来来来,这边入座。”
“柳恩人,快过来坐。”许母见柳丙苏前来,特高兴。
这贫民窟,虽是新婚大喜,却也不分什么主办方一桌客人另看坐,很随意。
很多穷苦人家,宁愿与同是穷苦人打交道也不愿攀亲戚的高枝,因为贫富搅在一起,心里总感觉不自在。故而,贫民窟里的邻居都是很热情,用“远亲不如近邻”来形容最妥不过了。
许母亲口招呼,柳丙苏也不谦让,与许母共桌。
突然,许母病情大作,咳嗽没个停歇甚至越发咳得厉害,整个婚宴的气氛由喜气变为紧张。
柳丙苏催许鹰道:“快扶好你娘,别让她抖,我认真号个脉。”
柳丙苏把手搭上许母的脉搏,不待他细诊,许母突然喷出一口血。
许鹰紧张地开口,“柳郎中快救救我娘,开个药方,我马上去药铺取药,快啊!”
柳丙苏搭在脉搏上的手收了回来,眼睛怔怔看着许母吐出的,血液里,有细微的幼虫在搐动……
“啊……”娃娃们心惊胆寒,慌忙离散。
柳丙苏摇摇头,“对不起,这个病我没法治。”
“快救人!”王掌柜冲过来,揪住柳丙苏,“这段时间你收了许鹰多少银子?再贵的药材许鹰都肯掏钱抓药,银子你收了,病却不除!”
王掌柜看上去比许鹰还焦急,貌似病的人是他亲娘,而不是许鹰的母亲。
更叫古诺不爽的是,王掌柜时不时瞪向古诺。古诺无奈地回个白眼,凑近他耳边,细声秘语:“你怕了?”
王掌柜身体一震。
还真被古诺说中了。其实,说王掌柜急,还不如说他在害怕。如果许鹰母亲死了,王掌柜就没法掌控许鹰继续与他合作做假账,更叫他担心的是,他心中的账本没法清零。
“我尽力了。”面对王掌柜的呵斥,柳丙苏垂下眼睑。哎。老夫积了一世的德,却败给这个疑难杂症,一世英明散尽啊……
“我已经尽力了,没想到不但没能治好你娘,反而耽搁了你娘寻找良医的时间,对不起。”柳丙苏站起身,“许鹰,那些银子回头我会尽数还你。”
银子能还,却换不回看病的良时。
出手治疗失败,一心想当菩萨的柳丙苏内心深深愧疚。把话说完后落寞地离开。
今天这一趟,柳丙苏本意是来添喜,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当来?
不当来?
没人知道他的想法,人们只看到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萧条的小巷。
许母吐出的那滩血,血里搐动的幼虫是那么的骇人……
难道,这就是蛊?
“梦三哥……梦三哥!”突然,许鹰想起梦三哥所说的蛊,许鹰后知后觉梦三哥不是在糊弄人。虫子害人,真有其事!
“莫伶,你先帮我照顾娘亲,我去找梦三哥。”
没时间顾及什么身彼红衣戴红花了,穿戴礼服的许鹰匆忙奔出贫民窟前往客栈寻找梦三哥。紧要关头,时间就是命,许鹰耽搁不起。
婚礼,女人比男人更注重这个日子。从自家走入另一个家,于女人而言是一生中最大的事情。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啊,非得闹成这个样子……
莫伶憋不住涕泪。
在父老乡亲的帮助下,许母躺回病床上,奄奄一息。
那滩怪异的血把许多人吓跑,仅有几个心切的人在焦急等候许鹰归来。
“这也太吓人了。”莫伶的母亲摇摇头,低声道:“但愿许鹰能够早点带回良医,不然亲家是没法治了。”
莫伶父亲叹口气。
这情况,还指望能好吗?
“早点解脱也好,少个老人,女儿女婿也能轻松些。”莫父说得很现实,现实的话语往往都是戳心。
莫母幽怨刮丈夫一眼:“听你这意思,要是咱们都挂了,他们岂不更省心?”
“你……”
“别瞪我,这是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