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你个头,就知道偷懒,还不赶紧干活去,不然我给你一个冬天!”箜篌假意恶狠狠地训斥疙瘩。
“是是是,状元爷,我干活去,你慢慢春天!哈哈……”疙瘩仰天大笑地离去,只剩下目瞪口呆的箜篌。曾几何时,自己能容许下属这般放肆了?令人费解的是,自己居然没有动怒。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箜篌便咬着头,边无奈地往藏书阁走去。
今日藏书阁热闹非凡,来往甄府宾客络绎不绝。茹箬一路小跑着至藏书阁,倒未曾留意为何箜篌今日早归,为何甄府热闹非凡。在走进藏书阁后,茹箬发现人流量比平时要多上许多,大多都是自己不熟悉的宾客。他们穿着上等的绫罗绸缎,或对着书架长吁短叹、或交头接耳、或惊悚异常……茹箬看着他们稀奇古怪的样子,不禁觉得让人发笑。心下想着,这些书都是平日里自己到书市里辛苦淘来的,你们官宦人家,哪里看得上那样的书市,偏又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淘到这样的宝贝。瞧瞧,个个的瞠目结舌!
“黄兄,你来瞧瞧,这本《河东先生集》,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个身穿紫衣的公子顿足而喜,转而对身旁的一位五短身材、富态毕露的公子叹道,“我梦寐以求的柳河东先生的文集,今日居然在这藏书阁见到,真是三生有幸。”
“钱兄,原来你心中的大家是柳宗元啊。我崇拜王安石,除了他能潜心研究经学,还能著书立说,创荆公新学,促宋代疑经变古学风的形成。只是可惜变法失败。”说到此,只见那五短身材的富家公子仰天长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茹箬见状便忍不住劝慰道:“其实,二位公子说得都不错,只是不全面。首先,柳宗元与王安石都唐宋八大家,就身份而言没有多大区别,只是生长的时代不同,但都可以用生不逢时来形容他们。第二,他们虽然都推崇变革,比如柳宗元推崇的永贞革新和王安石推崇的熙宁变法,都以失败而结束。就结果来讲,他们二位是相同的。第三,”
“第三,王安石的《王林川集》和柳宗元先生的《河东先生集》都藏在这书阁之中,就算皇宫内院,也未必得见,就这一点来说,也是相同的。”声音从藏书阁门口传来,一袭白衣飘飘的公子,大踏步跨了进来。能补充上第三点,可见已在门外听候多时。茹箬心下想着,能有这番论断的公子爷,绝非等闲之辈。茹箬透过门襟的细缝,隐约见到这位白衣公子的身影,挺拔盎然,气宇宣扬。茹箬非常想见见这位行家里手是何方神圣,便打算从书架后方走出来。那位白衣公子大概也想一睹有如此见地女子的芳容,大踏步地朝着茹箬所在的地方走来。
刚还激烈谈论的两位公子,在见到白衣公子的那一刻,一改之前气定神闲的样子,毕恭毕敬地双手作揖,俯身称道:“不知世子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望世子海涵。”这句话吸引了分散在藏书阁的一干众人,他们纷纷向他聚拢过来,挨个地请安。这样一来,把世子和茹箬的距离就越隔越远。
茹箬看那么多人围着白衣公子,一个个如此唯唯诺诺,心想自己不图升官发财,也不求世俗名利,何必要趟这一趟浑水?心下如是想着,便打消了先前打算见一见这位饱腹诗书的公子。茹箬一退再退直退,直退到了藏书阁的后门处。藏书阁的后门及其隐蔽,前些天,箜篌为了茹箬进出方便,便将此门告知,以便进退。不想今日就派上了用场。箜篌这家伙,倒是有点未卜先知的本事,对于我这种性子的人,最需要这样的后门了。茹箬越想越开心,毫不犹豫地掰开了门栓,把门拉开一条缝,自顾自走了出去。
而此刻的世子正急于摆脱这一群恭维的人,想寻找刚还在口若悬河的姑娘。刚才在门外听得真切,这姑娘绝非池中之鱼,腹中的墨水怕是满长安都寻不着一二的。而且这姑娘的声音,怎么跟当年的丫头如此相似?莫非?剑尺一个激灵,便想急急冲出人群,往刚才声音传来的书架后方走去。谁知那些围着他的人居然丝毫不愿意退让,依旧做出恭维的样子,剑尺内心万分恼火,但鉴于如今朝中的局势和自己的处境,也只能隐忍不发,任由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轻轻飘散。也许,只是一种假象,也许,是太想念的缘故,也许……只是我的一种错觉。剑尺如是想着,便暗淡了进门时的兴奋,悄悄隐去嘴角的笑意,换上一副冷傲的表情。
茹箬从藏书阁后门退出后,并未立即离去,而是用背反抵着门,长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从一个漩涡里成功逃了出来,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惹出一翻怎样的是非。俗话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看来,以后,我得收敛些,可不能由着性子胡闹,今日差点惹出祸端。本是为报答箜篌的救命之恩才留下,要是惹了麻烦,岂不是与初衷背道而驰?茹箬如是想着,便用手拍了拍胸口,定了定神,准备离开藏书阁,去书市逛一逛。
茹箬边走边思衬着今日应该选些什么书,却不想一脚踩到了一个女子的脚背。“哎呀!疼死我了!”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天空,“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踩本小姐?”随着又一声喝令,茹箬不禁抬头看了迎面的女子。只见她身段婀娜,绫罗绸缎裹身,笑靥生花,峨眉远黛,行动似弱柳扶风,双目含情婉转,堪比倾城倾国。只是一张嘴,便将初见的美好瓦解一空。
“对不起!对不起!”茹箬此时不想再惹出是非,只连连道歉。
“世上哪有后悔药?你不认识本小姐吗?今儿可告诉你了,只要是胆敢惹到本小姐,那后果——自负!”又是一个警告,赤裸裸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