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皮囊一寸一寸长大,离父母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我一直以为我是被放逐被抛弃的,所以从不打问过去、身份、亲人……
诚然,人是不可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但是,我想如果还有家人在世还有人在乎我一定会找到我的吧!
滞留在无幻海的那些日子,心如止水,岁月静好!没有任何想要成就的目标,也没有任何非做不可的事,不思进取,得过且过。
最最关键的是,我没有任何关于从前的记忆。记忆,是人生在世自己挣得的宝贵财富,独树一帜,与众不同。
我的记忆,像是一座远离尘世的孤岛,遗世独立,与我无关。
你相信这世上有神明圣灵吗?
我相信。
因为神明眷顾,圣灵垂爱,如果从前经历太过惨痛不幸;仙法一施,所有过往化作一缕清烟。
听到“哒哒哒”的马蹄声,抬头看到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从地上被捞起到马背上的那一刻。电光火石,时光仿佛倒流。
十三年前,五岁的我随父第一次踏入北境,同行的还有我从小追在屁股后面橡皮糖一般黏着的哥哥——九岁的六皇子禄凌。我俩被先祖指腹为婚,国朝皇子与将门千金,金枝配玉叶,门当又户对。
是吧!是吗?一切美好被毁灭在冬季雪天。那日,午后吃罢饭,禄凌哄我入睡,我假装睡着,等他走后,悄悄溜到父亲的马车,等着他来找我。
这是我最喜欢与他玩的游戏,每次他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我,所以这一次我想破脑袋想到藏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想看他着急。
我藏在马车的坐凳下,还没等他来找我,父亲就上了车。听他和随行侍卫的对话好像是接到临时通知,要急急忙忙乘马车去处理公务。我怕他责骂大气不敢出,在他发现我之前,还是不能自我暴露。马车温暖,一路颠簸,不一会儿我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被一声惨叫惊醒。马车停着,我从坐凳下爬出来,父亲不在车上,我焦急的从马车窗向外望去。白茫茫的世界,不远处几片猩红突兀,烧的人眼睛疼。
我竟然看到了禄凌,他一身是血持刀而立,寒风呼啸,刀刃上挂着的血已经被冻结。他的身前有一具卧在血泊中的尸身,身后站着几个佩刀的黑衣人。仔细一看,我认出地上的人衣着身型好像是我父亲。吓的惊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从车窗上翻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禄凌听到后抬头看过来,发现是我一脸震惊,惊慌失措的扔了刀。
我的世界顷刻崩塌,禄凌,不是应该在驻地着急的找我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拿刀指着我父亲……大脑一片空白,下一秒突然一头饿狼扑过来。我本能的滚开躲闪,但还是被它抓破右肩,疼的我差点昏过去。禄凌看到慌乱的拾起刀向我赶过来,与此同时,又有三五匹狼陆续出现,是血腥味把他们引来的。
禄凌身后的人也纷纷拔刀加入与狼群的混战,禄凌被狼群困住,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匹狼向我一步一步靠近。
饿狼扑食的那一瞬,说时迟那时快,一匹火红的烈马像是从天而降,一声嘶鸣,我被马上的人一把拉到马背上,绝尘而去。
救我的人正是赤木。
我虽然被救了,但是精神受到极大的冲击,加上又受了伤。整个人神智不清,身体瑟瑟发抖,发着烧,说着胡话。
不吃不喝,日夜不分,根本不让任何人靠近。给我医治的人想给我诊脉,我吓得尖叫。后来,赤木叫来了大法师。法师说我丢了魂,开始做法给我招魂。
日夜念经,也不见任何好转。旁边的人抱怨赤木不知从哪里捡回个野丫头,炒的人脑壳疼,不如早点扔出去喂狼。
我听到狼又开始尖叫,赤木马上过来安抚。我死死抱住他,不想被丢去喂狼。
所有所有的人,我只相信赤木,只有在他身边才勉强入睡。而他,对于我,也极具耐心,在他的保护下,我终于活过来了。
后来的日子,法师催眠,我才渐渐忘记了父亲被杀,禄凌背叛,狼群袭击的噩梦。九死一生,回忆封存,从此世上再无茉翊。
而我,莫名其妙成了赤木的妹妹,北猷的长公主——乐绽。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回忆像是奔涌而来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向我汇聚。劈头盖面不留情面,我呛了水,挣扎着呼救,快要溺亡时,赤木一把拉我出了深渊。
冤有头债有主,我坐在马背上从后面抱住赤木,声音哽咽,“赤木,我们往前,去找禄凌,找他算账!”
赤木扬鞭抽马,高喝一声,“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