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
林漆路过人群。
他看着地狱,看着在地狱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吐出了冷漠而又刺耳的话语。
他不在乎谁拿起了那把剑,也不在乎这个村子是否会死的剩下几个人。
——正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他并不适个好人,只是跟妮诺在一起的时候,偶尔会被他人,将他对妮诺的迁就,误解成他是一个好人。
但他在乎自己刚刚建起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观一观落叶的木屋。
以及那个他现在只能模糊感应的点。
所以他来到了众人的视线内,言出了内心唯一的思绪。
这样的话,他应该也就在点的所知范围内了。他知道自己在点的目视范围内,那么他就与点有了交集,既然有了交集,就会产生缘,这份缘自然会将其引向他所期望的方向。
他思考着,用食指轻轻弹着黑剑,发出了刺耳而又杂乱的声音,但他就像弹乐器那般投入,轻轻眯着双眼,走到了人群中央。
人群自发的形成一个圆圈,谁都不敢靠近他,他就像一团火焰一样,稍不注意,就会被灼烧。
“谁想死?”
没有人想死。
但在那双血瞳之下,无人胆敢反抗。
这双血瞳宛如冷血的蛇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没有丝毫的包容,又宛如龙一般从天空压下的无形重物,让人无力起身。
既然无力反抗,那就只能接受了。
那几名寡妇率先跪下,她们的目光中带着仿若朝圣般的虔诚。
——真龙降世,莫不该拜?理应拜之!理应拜之!
随后便是如同浪潮般的跪倒声。
场中只留下了一人。
他拿着宝剑,目光中透露出不可置信,或许是遗忘了腰该如何驼,膝该如何弯。
他没有跪下。
所以林漆的压力伴随着眼球在眼眶内的转动,与视线一同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
仿佛是直接挤压进他的大脑,让他强制理解下跪的命令一般。
他的面容扭曲了。
腿部打着颤。
却因为那濒临破碎的扭曲自尊心而不肯跪下。
即使每一丝肌肉纤维,每一颗细胞基因,甚至连自己的思维本身都背叛了自己。
他的膝盖依然没有弯曲。
林漆很欣赏有自尊的人,不论他的自尊来源于何方,又何时会消失。
但同时,林漆不可能让他拿着因为自己财产而产生的自尊抽刀向自己。
这太蠢了。
会被笑的。
于是他看向那个人。
收敛了压力。
那个人随之晃了两下,浑身普通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冷汗淋漓。
“我欣赏你。”
林漆说到。
还没等对方的大脑理解过来,他就继续说道。
“所以就赐你一死。”
男人手里的剑颤了起来。
他只有一只手。
所以理所当然的的抓不住。
宝剑脱手而出。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因为神兵回到了主人手中。
因为他们再一次看见了神迹。
因为只有亲眼见到,亲身感知到了。
才会知晓神迹的分量是多么的沉重。
林漆左手平抬。
树中剑在他的手心转着圈圈,然后对准了先前手持他的男人,如同蛇信子一般。
犹如指南针一般。
不安的躁动着
男人面露恐惧。
他失去了骄傲与自尊。
满脸充斥着焦躁绝望,并逐渐融合成了崩溃。
就犹如自己最私密最愉快,同时也是最自卑最羞怯的事情被发布到了网上让全世界人民观赏还被最亲密的家人朋友认出来的处女那般。
扒开人群,疯狂的向外逃窜。
然后在下一刻,被钉死在了路上。
气浪让林漆的碎发风衣微微摆动。
他的面容多少有点不快。
但想到了对方既不是他的属下又不是他的臣民,所以自然拥有逃跑的资格时,也就释然了。
他看向被定在这一刻的男人,漠然回首,衣摆犹如披风般微微飘起,他勾了勾手指,刺穿了男人胸膛的树中剑就回到了林漆手中。
那剑带着连一丝血液都不会被沾染的傲慢,或者美言为出尘。
随着他悠哉散漫的步伐,步入了剑冢之中。
他泡了三盏茶,想了想,加了一盏。
水涌茶舞,浓厚的香气随之飘腾。
茶盏依旧是木的。
原因是前段时间的林漆迷上了钓鱼,自然没有闲暇时间去做繁琐的烧窑。
不过前段时间的妮诺倒是被迫喜欢了一段时间的木雕,这让他们的小木屋看上去有品味了许多。
美中不足的是,妮诺是一个二刺猿,所以她雕出来的也都是二刺猿。
于是这个茶盏就是初音限定版,那个茶盏就是天依限定版,在那边那个就是纱条爱歌限定版。
——咦?最后那个也太小众了吧?真的能值钱吗?
——愚蠢的旁白,别小看爱歌厨的力量啊!
放在古代或许会被认为仙女图,放在未来或许会被科研人员研究古代人的择偶观念与社会形态,似乎都是被拢上了一层云雾般高端神秘事物。
很但是放在现代,却似乎只是会遭受他人的白眼。
真是搞不懂啊,人类的意识形态这种玩意。
明明同样是不了解,为什么谦逊与傲慢总是犹如阴阳两极那般相克,却又相吸呢。
就在林漆拿着纱条爱歌限定版的茶盏摇来晃去的时候,他的耳朵动了动,看向钓鱼台那边的门窗。
刷拉。
木质的门被拉开,门外是一身丧气的妮诺。
她把剑往身边一丢就挪到林漆身边,窝在矮桌上,咕咚咕咚的把放到现代大概会因为价格逼疯一批人的茶叶就这么喝了下去。
“师从康纳?”
也就是传说中的谈崩专家,林漆只是在打趣她谈崩了。
“才没有。”她打了个饱嗝之后趴在了双臂上,闷着脸,然后又侧了侧脸,把嘴巴放在胳膊肘外面:“他们怕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他怕我们在这里伏击他们。”
林漆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所以他们的反应是什么呢?”
“大概是迷茫吧。”妮诺露出了一个有点恶劣的笑容:“就像是给刚刚进入社会的小朋友一顿社会主义的毒打一样,简直HIGH到不行了,最高に「ハイ!」ってやつだ!”
“真恶劣啊你。”
林漆吐槽道。
“还不都是你的错!我可是最讨厌小孩子的了!”
妮诺反口吐了回去。
看得出来,死宅跟小孩之间的相性真的是差到了极点。
毕竟就算是林漆自己珍藏的假面骑士腰带,如果被小孩子玩坏了的话,他也是会忍不住说出‘撒,细数你的罪孽吧’这句话的。
“话说回来,「点」找到了吗?”
当然没有。
如果「点」那么好找的话,我们就不会窝在这座死村里这么长时间了。
但是刚才又确实感受到了,这种感觉无法言喻,就像是在水面上投入了一颗石子,而产生的涟漪波及到了他们二人一样。
顺着涟漪往回追溯,可以找到石头入水的大致方位,就算找的精确,也不知道石头在入水之后,落入了底部之后,又在何方。
“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吗?”
妮诺撑着脸,看向林漆。
不是因果,是「光锥」。
“什么啊,好搓的名字。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发光的锥子一样。”
理解概念之后,就会变得帅气起来了。
总而言之就这么解释吧,我们身处于湖中,一颗石子掀起了波澜,我们却只能在波澜波及到自己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知道这个时候,我们才能意识到「石子曾经被投入湖中」这件事情,但事实上,它早在我们认知到之前,就已经发生了。
妮诺沉吟着,低着小脑袋思考了一下,好像明悟了些什么,又好像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林漆继续解释道。
我们将石子被投入湖中的这一瞬间,事件发生的这一瞬间称之为「点」,然后再将水池涟漪这一平面加上一个新的维度——时间。
这样的话,涟漪的传播就形成了一个锥形。
鉴于宇宙中最快的速度是光速,那么「石子投入湖中」这么一个事件也会以光速向你袭来,直到它以光速经过你的同时——这个时间因为距离的缘故可能很短,但总而言之,必须要经历这些时间,你才能察觉到这个事件。
那么,这个现象,这个锥形,我们就称呼其为「未来光锥」。
“稍微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呢,就像星星一样的感觉吧?”
对的,差不多就是那种感觉。
“有的星星说不定已经熄灭了,但是在我们看来,他们仍然在发光,这说明我们只能够看到他们的一个「残像」,因为光锥还没有传达到我们这边吧?”
是的,我们目前所见的宇宙是一个穿越时空回溯的影像。因为他们真正发生的事情,即便是用光速,也要很遥远,很悠久的时间才能传达过来。
就像太阳突然熄灭了,我们也必须要五分钟之后,才能察觉到呢。
“既然你说了「未来光锥」,那代表还有其他的吗?”
「过去光锥」,便是从时间线向「点」逆向推移并与「未来光锥」完全相反的一个光锥。
想要追寻真正的「点」的话,那就必须身处「过去光锥」不可呢。
但是处于「过去光锥」之中或者「未来光锥」之外,理论上是绝对不可能察觉到「点」的诞生的。
所以我们所说的因果啊,追寻点啊之类的,其实都是不严谨的说法。
“所以我们是在追寻的点是那颗正在落入湖底的石子,但我们却只能顺着它落入湖面的涟漪寻找?”
答对了,只要不是存在于「过去光锥」之内,就不可能追寻到那个石子落入湖面那一瞬间,我们所说的,严谨意义上的「点」的。
“那么找寻到真正的「点」就是个悖论呢,这就是光锥?”
对,以上所说的这种理论被称呼为「光锥」,在时间简史中被霍金提到的一种,奇妙的概念。
妮诺在维持了几分钟的逼格之后,一脸懒散的将其破坏掉了。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对我们的生活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吧?”
林漆有点不快于她的怠惰懒散,于是决定给她灌输一点细思极恐的东西。
“就连你面前的我,都只是真正的我留给你的残像哟?”
“好恐怖啊!别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