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布尔停在加文首相府的大门前,他累的气喘吁吁,也很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休息,因为只要自己一坐在身旁的那个石墩上,肯定就再也起不来了,他会睡得昏天黑地,至少一天一夜不省人事。
所以他必须要保持自己处于亢奋状态,而首相府门前的卫兵们也都注意到了他。.
“嘿!你不能待在这!”一个卫兵走到埃布尔的跟前用长枪指着他,他想要凶神恶煞的吓走埃布尔,但却发现了埃布尔的异样,“你的脸怎么回事?”这个人后退了两步,“嘿,你们过来看看这个家伙,好像是得了什么传染病还是怎么回事,脸全都烂完了!”
另外两个卫兵闻声过来看了埃布尔一眼。
“快滚!”他们对着埃布尔吼道。
埃布尔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喘过气,他疑惑的看着这几个卫兵,“你们难道不认识我了?”
“谁会认识你这么个流浪汉!”有人开始大声嘲笑他。
“等等……这个家伙好像是加文大人的客人?”一个卫兵走进又仔细看了埃布尔一眼,“没错,他就是加文大人的客人,一个月前,你们还记得吗?那个从我们旁边跑过去拦都拦不住的家伙!”
“一个月?”埃布尔没想到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离开这里已经一个月了?”
看来格雷的黑色药丸让他至少沉睡了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从卡尔佩恩去瓦伦西亚的时候并没有像回来时一样的“迅捷”,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埃布尔才只看到了一次太阳升起,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极其糟糕的体验。
“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如果加文大人要见你,我会再放你进来。”那个认出埃布尔的士兵快步跑进了首相府。
埃布尔没有回答卫兵,他只是茫然的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猜想着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可能发生的一切。
“嘿,我不知道你是有什么急事要见加文大人,但你脸上的伤真的要找个医生好好看看了。”另一个等在门口的卫兵把架在他脖子上的长枪拿开,然后煞有介事的告诫道。
“什么?”埃布尔的思绪被打断,他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颊,让他奇怪的是,他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的疼痛了,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加文大人要见你。”刚才进去的士兵对着守在门口的二人点了点头,埃布尔顺利的进入了首相府。
这个士兵带着他穿过庭院和花圃,停在熟悉的书房小门前面,他刚想为埃布尔推门,埃布尔却拦住了他。
“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
士兵惊讶的回头望着他,“朋友,我希望你找加文大人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因为你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坟墓里面爬出来的尸鬼一样。”
门开了,一股熟悉的油墨香味飘到埃布尔的鼻子里,他转头看了一眼四周,原本躺在书桌旁边床上的沃尔特已经消失不见了,难道沃尔特已经完全痊愈了?说不定他现在正在禁卫队的驻地等着自己?想到这里,埃布尔心里有些高兴。
当然,埃布尔也没有看到艾贝尔的踪迹,但熟悉的加文的身影却依旧伏在那张红木书桌的后面,他正盯着埃布尔看,脸上神色变幻,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等着对埃布尔讲。
当他看到埃布尔的侧脸时,“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不用你管,沃尔特和艾贝尔在哪?”埃布尔咽了一下喉咙,他不想说太多话,尤其是他现在很累。
“听着,埃布尔先生,你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你难道没有听到我的问题吗?”
“我听到了你的问题,埃布尔先生,但我想知道,这一个月你都去哪了,格雷又让你去干了什么?”
“我在问你……”埃布尔一边逼进加文的身边,一边一字一句的问,“沃尔特,还有艾贝尔,他们,现在,在哪?”
“请冷静一点,埃布尔先生。”加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我无法一一对你细说,但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慢慢对你讲。”
“加文,如果你觉得我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埃布尔两个垫步就跳到了桌子后面,他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直接按在桌子上,这造成了巨大的动静,早前已经发现异样的士兵们立刻破门而入。
埃布尔把桌子上的杯子摔碎,然后用锋利的破片抵在加文的脖子上。
“艾贝尔和沃尔特现在在哪!”埃布尔大声吼道,他的疯狂举动让门口的士兵们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加文睁大眼睛看着蓬头垢面的埃布尔,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脸上溃烂的伤口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从地狱来的魔鬼。
他的睡袍已经被埃布尔粗暴的动作撕烂,手也在不停的抖,但他的脸上依然表现出那份年过耄耋的老人该有的镇静。
“沃尔特死了,”过了很久这个老人才回答,“他死了。”
埃布尔的手抖了一下,破片上的利刃在加文布满皱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你说什么?”埃布尔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
“你离开之后没多久,格雷就重启了对沃尔特的审判,他找到了那把匕首,我知道那肯定是他伪造的,但费德瑞克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是皇族,他还是成为了证人……所以沃尔特被判有罪。”
“他是怎么死的。”埃布尔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被绞死的,我把他葬在城北区的公墓。”
“你知道他是无辜的,却还是让他上了绞刑架。”约翰用手紧紧的掐着加文的脖子,这个老人的脸色开始发紫。
“听……听我说,埃布尔,”这个老人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但埃布尔从他的眼神中竟然看不到任何恐惧,“我……我已经通知肖恩.亚拉伯翰将军了,他是日炎军团的将军,沃尔特是他的孩子,他会来卡尔佩恩帮我们主持公道,没有人会白白死去……”
狰狞的神色开始从埃布尔的脸上消退,他慢慢地松开了放在加文脖子上的手,转而继续揪着老人的衣领,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艾贝尔在哪。”
“艾贝尔先生离开了,我不知道他的行踪。”
“你不知道?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离开了你的地方!你竟然不知道?”埃布尔又开始大吼起来,他反复无常的表现引起了旁边士兵们一阵又一阵的骚动。
“艾贝尔先生住在我这里,但我没有权力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加文的神色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他对我们谎称要出去散步,我让一个士兵带着他出去在周围走动,但他用迷药迷倒了那个士兵,然后自己离开了。”
“他什么都看不见!能跑到哪里去!”埃布尔把加文的整个身躯抓了起来,让他的眼睛直视着自己的双眼,“快说!他现在在哪?”
这个老人没有受到惊吓,“我不知道,城门的卫兵们说他们曾看见一个蓝眼睛的盲人离开了卡尔佩恩,他坐在一个普通的农夫马车上,但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艾贝尔先生。”
“不可能……”埃布尔有些茫然,“艾贝尔知道我要回来找他……他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艾贝尔先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有可能他认为我这里并不安全,所以他才选择离开卡尔佩恩。”
“聪明!?一个瞎子……再聪明有什么用!”埃布尔气急反笑,“那他留下什么话没有?”
加文的眼神有些迟疑,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条,然后递到埃布尔的面前。
“帮我念!”埃布尔的一只手抓着加文的衣领,一只手紧握着破片,他知道自己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否则会直接命丧当场。
“我已经看过了。”加文耐心的回答,他把字条上的字呈现在了埃布尔的眼前,“艾贝尔先生让你不要去找他。”
那是艾贝尔的字迹,加文并没有骗自己,但埃布尔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艾贝尔会自己离开,而且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竟然让自己不要去找他,为什么?
埃布尔绞尽脑汁的思考,但他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沃尔特死了,艾贝尔没有任何踪影,自己也已经陷入了绝境,他突然想到了那个神秘人的话——“这个城市会让任何一个亵渎过它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埃布尔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太久没合眼造成的眼睛干涩,他不停的眨着眼睛,脸上的烧伤此时也传来钻心的疼痛,他的嘴唇上充满了裂痕,埃布尔知道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喝过水了……
“这不是你的错,埃布尔先生,你不必为沃尔特的去世感到自责,至于艾贝尔先生,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他的……”
埃布尔感到深深的无奈,这个老人即便身处险境也不忘劝诫自己,但他再也没有心思和这个老人争论,他一边死死的盯着旁边士兵们的动作,一边看着放在桌子上离他们不远的水壶,埃布尔不停的吞咽着喉咙,在气氛僵持了许久之后,他慢慢的松开了抓着加文的那只手,然后探身去握住水壶,但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异响让埃布尔知道自己还是难逃命运的摆布。
后脑勺的一阵刺痛麻痹了他全身上下的神经,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那本来就已经透支的四肢躯干,他脑中一片空白的倒在地上,听到了士兵们的钢铁鞋靴撞在地板上的声音。
他们都簇拥着站在埃布尔的身边,用锋利的枪刃指着他的脸,埃布尔想要抬手把它们拨开,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
“你们在干什么!快把他送到劳斯医生那里去!”
这是埃布尔在完全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