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息大殿前,本来喧嚣热闹的空地,此刻已经归于寂静。
所有人,像是被一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怪石击散的鸟群,片刻间都已消失无踪。
只留下一块块还没啃完的鱼肉和数不清的倒在地上仍然往外滴着酒的酒坛。
四周的火把也已燃烧殆尽,丝丝的寒风从遥远的天边吹来,更是加速了最后的几缕火光的灭亡。
黑夜再次露出了它原有的本色,渐渐地笼罩在整个云息宗之上。
云然长老的尸体被一个弟子扶着,这个弟子的一只手放在云然长老的头下,把他的身体微微抬起,另一只手放在云然长老的怀中,紧紧地握着云然长老早已冰凉的双手,丝丝的水雾在他的眼中弥漫,但却丝毫没有挪开正紧盯着云然长老惨白面庞的目光。
尸体的四周还站着数人,除了几位长老,还包括刚才最先发现此事的两名弟子,此刻他们的酒意早已清醒异常,但是身体仍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刚才我们俩发现云然长老的时候,他就已经气息全无,就连地上的血液都快结了冰,看样子应该早就被…”说话的是那个之前拎着酒坛的弟子,他话没有说完。
听完此话,身旁的其他几个长老更是凭添了几分悲痛脾气较为火爆的云翳更是一跺脚,怒道:“简直岂有此理,半年来两次长老被刺,上一次是云镜侥幸未死,结果却也没捉到凶手,没想到这一次云然竟然也难逃此劫,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必须将凶手碎尸万段,不然我云息宗颜面何存。”
旁边的其他长老点了点头,黯然说道:“是啊,上一次是云镜,这一次是云然,若是不查清原委,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我们几个中的一个。”
“想我云息宗多年来与世无争,云然师兄更是所有长老中最清心寡欲的一位,到底是什么人竟会对他下如此毒手?”
“莫非又是月落?可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哼,是不是月落还不敢肯定,但是他们毕竟是杀手组织,杀人对他们来说只是买卖,即便是他们,那必定也是有人请他们来的。”
“此话有理,可是云然也是几十年没出过山门,照此说法,会请他们来刺杀云然的也只有…”
话未说完,开口的这个长老却戛然而止,然后几位长老仿佛惊觉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面色犹疑地互相看了看彼此,最后都把目光停留在了犹自暴怒的云翳长老身上,就连在地上蹲着的那名弟子也默默地抬起了头。
云翳这才意识到他们几人的意思,当即更加怒道:“你们几个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们难道以为是我下的手?云然是和云镜一样,不太同意册立新宗主,难道就因为这个我就要除去这个几十年交情的师弟?就算是自己人做的,也肯定是云雾指使的,说起来,云雾人呢?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他,是不是已经畏罪潜逃了?”
其他几位长老听到此话,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答话,正犹疑间,外边传来了几声急切地声音:“快让让,云心长老来了。”
云心,就是云息宗唯一一个精通医术的长老,平时都是在自己的药堂内专研药理,若非今日这种情况,几乎都不会出门。
云心长老一进门,就看见老友的尸体,来不及悲痛,马上蹲在了云然长老的身旁,本来扶着云然的那个弟子也自觉的退到一旁,云心长老先是看了看云然的面色,然后一把扯开了云然被鲜血浸透的棉衣,棉衣方一被打开,一个显目的伤口赫然出现在云然长老的心口上。
云心长老细心查看着云然的伤处,旁边的几个人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过了一会,云心才慢慢站起,回过头脸色难看的看了看其他几个长老。
云翳看云心的样子,急地怒道:“你到底看出了什么?”
云心又低头看了一眼云然的尸体,才缓缓说道:“云然师弟应该是午时被人刺死的,全身没有别的伤口,只有这一处致命伤,与上次云镜的类似,可是…”
云心欲言又止,云翳在一旁又急声催促道:“可是什么?你倒是说啊,是不是又是月落?”
云心轻轻地摇了摇头,想了一会才说道:“可是这个伤口却与云镜的伤口截然不同。”
“如何不同?”不仅是云翳,就连其他几位长老也按耐不住,急切地问道。
云心接着答道:“刺中云镜和云然的虽说都是一剑,但是刺云镜的那一剑,剑气凝于剑尖,剑势急而快,剑尖触体的瞬间,剑气早已破体而出,此剑追求的是快和准,让人防不胜防,符合杀手的风格,然而云然身上的这一剑,虽说看起来伤口只有一道,但是伤口的纹路却复杂异常,变化多端,由此可见,此剑是剑气凝于剑身,剑随气走,这看似平常的一剑,却包含了数十种变化,而这种变化之道,正是…”
云心再一次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周围几个长老的脸色却忽然一变,云翳更是脱口而出接道:“这种变化之道,正是本宗被奉为立宗之本的云之剑道。”
此话音一落,就连云翳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震惊的呆立在原地,之前说月落组织是云息宗内什么人指使,可是说来说去也都只是猜测,在没找到证据以前说谁都不准。
可是现在,杀死云然长老的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云息宗内之人,甚至就是他们身边所熟知的人。
云心长老看了看他们,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们看室内的陈设,基本上没有什么杂乱,说明当时云然师弟与凶手根本就没有交手,甚至连剑都没有来得及拔出,再看师弟尸体的位置,就在这张木桌旁,说明当时的凶手是自然走进的屋内,然后痛下杀手,由此可见,这个凶手若非是师弟熟悉之人,也不会邀他进屋,更不会在他毫不防备的情况下此毒手。”
其他人早已听明白了此话是什么意思,云翳更是大声怒道:“一般人更办不到在一招剑中包含数十种变化,凶手是谁还用说吗?云雾人呢,真的已经畏罪潜逃了吗?”
云翳的声音中满含着怒火,下意识地用足了真气,话刚一从口出,几乎就响彻了半个云息宗,站在屋外的弟子们听到此声,皆不知发生了何时,一时间都是面面相觑。
话音还未落多久,远处又是几个急匆匆地身影快速赶来,其中一个正是云翳适才怒吼的云雾长老,其他几个也是闻讯赶来的云镜和其他两个长老。
云镜半年前被刺伤,身体还未完全痊愈,身旁还有一名弟子搀扶着。
站在门口的弟子一看是几位长老,赶忙让开一条路,云雾他们几个也赶紧走了进去。
谁知,云雾刚一进门,就感觉几十道剑影直扑他的面门,来不及细想,手中长剑立时出鞘,刹那间,剑光四起,那飞来的几十道剑影全部封住,虽说剑影都已被挡住,但是仓促之间动手,云雾还是被攻了一个措不及防,不得已慌忙后退了几步。
可是身形还没站稳,又是一波密集的剑光袭来,漫天剑影几乎布满了本来都不算大的小院子,云雾又是举剑格挡,忽然,他的两旁另外两把长剑刺出,把这袭来的剑影全部挡下,刺出这两剑的正是后边跟来的两个长老。
这两个长老不知发生何事,进门就见着云翳全力攻向云雾,两人稍一犹豫,且不管什么情况,只能先出手把云翳拦了下来,待了解清楚情况后再做决断不迟。
“到底发生何事?怎么一见面就动手?”两位长老的云镜也是莫名其妙,出口问道。
云翳闻言,怒不可遏的又要动手,他身后的另外两名长老也赶紧先把他拦下,云翳一挥手把身后的两人推开,却也没有再直接动手,而是指着云雾骂道:“发生何事?你们自己问他啊,连自己同门都忍心下手,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刚到的几个人听到这话,这才向屋内一看,然后也不管云翳,赶忙走进屋内,一进屋,正看到云然的尸体躺在地上,一时间也都是惊怒交加,云镜更是推开扶着他的那名弟子,一下就冲到了云然的尸体旁,抱着云然的尸体哽咽不止。
自从云息宗提出重新册立宗主一事来,长老们几乎就分成了三派,其中两派分别支持云雾和云翳当宗主,而另外一派则是反对立新宗主,这一派就两个人,也就是云镜和云然,所以两人意见相同,平时关系也是最亲密,此刻云然身死,云镜的心情不用说,大家也都能想得到。
云镜抱着云然的尸体泣不成声,其他人站在一旁,同样是悲痛万分,眼看着自己相识数十年的老友离世,换做谁恐怕都难以接受,然而悲痛之余,各自的内心更是愈加的愤怒,忽然,一声怒吼又响了起来:“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