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的一声,啤酒瓶摔于瓷砖地面的声响回荡在小饭馆内,灯光明亮的屋内其余几桌客人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找寻刺耳噪音的源头,只见一位穿着黑色大衣、面色略带黝黑、容貌较为清秀的消瘦青年男子正歪着头、弓着身子,一手撑着盖着玻璃的桌面、另一手伸向地面上还在打圈儿的玻璃啤酒瓶。或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青年撑在桌面上的胳膊有些发颤,拾了几回还是未能成功,青年索性又直起身,右手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继续喝酒起来,兴许是喝了酒、亦或是屋内的空调打着暖气,略微有些黝黑的面庞之上泛起了丝丝酡红之色。
这是一间位于东疆小城郊区、靠近汽车站的小酒馆,小酒馆面积不大,约莫40平米,店家为了方便不影响客人,在靠里侧加装了一面塑钢移动门,里侧是厨房,外侧就是客人们吃饭喝酒的地儿,面积虽不大,但从墙壁上手工绘画的江南水乡景色、加上不停播放的轻柔音乐,可见店家的良苦用心。
刚刚意外将啤酒瓶摔倒在地的青年,名叫韩立华,今年30周岁,按东疆小城的说法,小月出生的他已经32虚岁,自从24岁大学本科毕业以来已经8年了。
是啊,8年了,可从他自身角度来看,还是一事无成。高考大学考了本二,医学类专业,毕业后直接回老家东疆这座小城,应聘到一家基层医院,一边炒股一边工作着,没发财但却也没有很是清贫,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家境普通、相貌一般、不善言辞的他,一直默默的努力工作,俗话说“庙小菩萨多”,在经历了数之不尽的暗算诡计后,工作之初的豪言壮语已然消逝。在数次不得提拔、数次的相亲失败之后,他变得愈加沉默寡言,他对社会看透了一些、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有时却又感到些许陌生。
酒馆之中青年还在呆坐着,空洞无神的双眼好似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酒菜,伴着窗外的夜色和酒馆之中的轻柔音乐声,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1989年1月,乡镇卫生院,伴随着嘹亮的哇哇哭声,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刚出生瘦骨嶙峋,亲戚们说他长得一点都不好看,比他大8年的哥哥说不好看还是我亲弟弟,父母乐呵呵的笑了。6岁以前的记忆中,只是模糊的记得一些经常能看见的脸、记得奶奶坐在父亲自己制作的一只摇床腿垫在红砖上的木质摇床旁,一边抓着摇床的一角轻轻的摇晃着一边对着他笑。
6岁的时候,要报名去村委旁边的学前班,胆小害羞的他抓着母亲的裤脚畏畏缩缩的靠在母亲身后,家中贫穷的他在学前班时期经常是穿着二姨家比自己大两岁表姐的衣服和鞋子,虽然那时候大家都比较贫困,但穿着一身粉色或红色在一堆男孩子中显得是那么显眼与另类。
7岁那年,母亲带着他去报名乡镇所属的小学,因为自己按农历计算是属于9月份之后出生的,所以没能报名上。8岁,在父母亲的鼓励中开始了小学生活,成绩也是班级中游,因为长得瘦小且性格内向偶尔会受到同学的欺负。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脑袋似乎突然间开窍一般,成绩一路直追直接跨入班级一张方桌之内。一个学期之后,开始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玩游戏机,开始撒谎生病不愿去学校,变成了老师们又爱又恨的学生。
小学四年级末的时候,母亲作为大女儿、因为要照顾生病开刀后的外婆,恰好父亲也调动工作去了县城工厂,所以在四年级末的暑假,他的父母购买了他舅舅因长期在上海所留下的乡下房子,一家四口搬了过去和外婆一起居住、学校也转学了。
小学五年级进入新的小学,认识了一位值得深交的好友,小学最后两年的课外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跟着钓鱼、钓龙虾、下河摸鱼、游泳、集体打电玩。
2001年的夏天,经过小升初考试,他以优异的成绩来到了惠民初级中学,浑浑噩噩之中过了两年,到的初三一开始,感谢自己的初三班主任在上任伊始就告诉了大家初三一年的目标,这时候他才知道再有一年时光自己就要考高中了,考不上的话就要开始自己的打工生涯,因为不愿早早的打工,所以他开始奋发图强,经过一年的努力,2004年考上了一所不算好也不算差的高中。
高一第一学期,他自己清晰的记得自己入校分班时是14名,到一学期末自己在50名同学的班级中排第41名,父母一下子失望了。2005年的新年期间,因为可能涉及拆迁,他舅舅一家子连同其他长辈要将他家中购买的房子收回、所有拆迁收益都是别人的,爆发了他永生难以忘记的家族成员间的冲突。他自己已经记不清楚到底争吵了多少回,他母亲流了多少泪,一直到2015年的夏天才通过司法判决得以平息。
06年03月18岁的他领取了自己的第一张身份证,当天从派出所出门就办了一张银行卡、花10块钱买了一张5注双色球,可惜没有中奖。
07年6月下旬,他清晰地记得父母亲在听到高考总成绩之后的喜极而泣,虽然总分并不高。作为生物化学理科班的他,最后志愿考取了二本的徐州医学院。
父亲为了让他能够丰富假期生活、增加一些可能的谋生技能,带着他前往一位二十多年的老朋友那里当学徒、学习炒股,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也仅仅是了解炒股的一些基本概念和形势,学到了些经验。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大一报到时候的光景,那天天不作美,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幕,被雨淋到半湿透的他扛着衣物行李、在学长的带领下一路办理手续来到未来4年的寝室,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涯。大学四年,有同窗之谊、有真挚友谊、有暗恋相思、有勤奋背诵、有偷懒翘课,在平淡的岁月之中划过一条曲线。2011年拿到本科毕业证和医学学士学位后,直接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家乡——一个华东地区的靠海边陲小县城,东疆......
许是回忆了好些内容,许久过后,青年慢慢回过神、摇晃着站起身,一步一晃的向着里侧结账的吧台走去,在支付了98块的餐费后,青年走到座位躬身右手拎起搁在座椅背上的公文包出了小酒馆。
3月份的东疆小城还是春寒料峭,刚走出小酒馆的青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习惯性的将公文包挂在左肩,右手紧了紧大衣的衣领,有些摇晃的漫步走在市郊的街头,他准备散步走回家所在的小区。
走在马路牙子上的他,心里想着不能老是沉浸于怀念过去、要调整心态、奋发向上努力。十字路口红灯,他停了下来,稍有些许寒意的他双脚有些哆嗦,心中暗骂这红灯够长的。
绿灯亮起,当他准备由北向南穿越这个十字路口时,一辆开着大灯、自北向南行驶的轿车,在既未打右转向灯、又没有减速的情况之下突然间右转弯,正迈步走在斑马线上的青年唯一的反应就是将头左转,只见到刹那间的刺眼灯光。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青年与汽车亲密接触,那裹着黑色大衣的身躯腾空而起、在空中翻滚了约莫五六米距离才跌到马路地面,鲜血像是没有关好的水龙头之中的自来水一样,汩汩的从头部伤口流出,向着四周扩散。
青年的意识在道路上汽车的刹车声和路人的惊呼声中愈加模糊、消散,隐约之中他好像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耳畔响起了母亲的侬侬细语,飘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