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豁然开朗的一笑之后,就迅速地甩开我,顾自用功去了。可怜我只能回自己的屋里继续发呆。
我狂躁地甩掉鞋子,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看着天顶痛苦的呻吟。
谁能救救无聊的青春期?
为什么要禁锢年轻的身体?
谁能给我一双翅膀?
带我去找诗和远方?
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算命的说我命格纯阴,容易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我想和他们辩证地讲道理,他们愈发觉得我邪气冲冲的。
为了自抑我内在的邪气,我还需每日晨昏誦经,这经书就成了我的启蒙书,据说还是位已故高人,茅崇自撰的绝密孤本。
“小姐,小姐。”明玥急哄哄地跑进屋子,鼓着眼睛,喘着粗气,似是一副天塌的样子。
不会是我娘他们打起来了吧?
然而我懒虫上身,并不着急地侧头,给她一个眼神,继续说。
“是那边,你大伯母没了。老爷让我通知你换身素服,半个时辰后就上李宅吊唁。”
我猛地一下惊坐起,不知是该喜还是殇。
明玥焦急地在我眼前胡乱比划,“小姐,你莫非是还要歇一会儿?”
我回过神,定睛想了想,“当然不,我得好好准备。”
我不比瑾淳,常常和那边的孩子打交道,不过耳濡得多了,也能辨一辨这些人的面目。
听说我这大伯父自小生的风流倜傥,眉目含情,成年后娶了个有名望,却貌若无盐的官家小姐。
她的父亲张恭,是平阳长公主的驸马曹寿的门客,如今这个曹寿已经是过去式,这个暂且不论。
都道是高攀的亲事,他自然不敢纳妾,可是他惯会流连花丛,那家大人为了台面也不置喙,没人与她撑腰,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身为男子终日不作为,身为丈夫整宿夜不归,这个女人不气死才怪,可怜年纪轻轻,才30出头。
我愠怒地揪紧马车的坐垫。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娘一脸不解地打量着我,然又语重心长地拍着手背嘱咐我说,“一会儿到了那边,你仔细礼数,少和生人搭讪。”
我明白地点点头。第一次坐马车,颠晃得我有些头晕,于是打岔地揭开帘子。
顺口气,望一眼,原来这就是长安城。
马车走在咸阳街头,帘外商贾云集,邸店林立,吃喝穿用应有尽有,行人交谈、买卖、赶路,他们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真叫眼前生动了起来,我喜不自胜地看着外面的烟火气象。
“你这又怒又笑的,没有一点姑娘家自持的样子。”我娘阖着眼睛摇了摇头,再懒得看我。
我撇了撇嘴,还不是母胎里带的,这辈子也改不了了。
马车才及李宅门口,悠悠地传来二三声云板扣击,我娘抓着我的手依次下车,瑾淳侧身贴在父亲的背后,看着门口一圈白幔发呆。
白绢灯笼扬在风底下,撞着墙面沙沙作响。一身缟素的人形迎了上来,大伯父李呈耀和父亲伸手握在一起,父亲动情劝道,“逝者已矣,你要好好保重。”
大伯父哀恸难忍,抓起袖子左右拭泪。抬头瞥见我,愣怔一瞬,然又笑了,“头回见大姑娘,瞧这皮相,真不似一般人。”
我正听得云里雾里,瑾淳从背后探出,仔细地望一眼大伯父,声音洪亮地说,“大伯,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我心里一乐,这小家伙还真是会说话。
父亲面色一冷,责怪地低喝一声,“稚子无礼,不可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