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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丝绸的秘密

我的女主人安东尼娅前去的宫殿的那个部分是名叫“黄铜宫”的前厅。它的屋顶是用黄铜瓦片盖的,门上挂着耶稣基督像。这里驻扎着四支帝国护卫军队,在这里还可以找到王座室、国宴厅和关押被控叛国罪的男男女女的国家监狱。皇宫的另外一个重要建筑群是达夫尼宫,皇家大部分的交易都是在这里进行的,还有西格马宫,那里有国王与皇后的寝宫和太监的住所。这儿也有一个带着锥形屋顶的小正方形宫殿,它是用带紫色斑点的大理石搭建的——其他的宫殿是用白色、黄色、红色或绿色的大理石——根据古老的规定,所有的皇后都必须在这里睡下,生儿育女,然后,这些孩子就被称为:“生于帝王之家”。西奥多拉在这里为查士丁尼生下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儿,但幼年时就夭折了。宫殿和它的附属建筑以及场地覆盖了这座城市总面积的十分之一,而且还占了博斯普鲁斯和马莫拉海的水域之间的一块三角区域。

他们让我的女主人在黄铜屋的接待室——一间又狭小又闷热的房间里等待了好几个小时,并受到一大群重要的和不重要的人,大都是太监,一个个依次盘问,他们试图打破她的沉默。他们不断地向她保证说,除非能明确详细地说明来意,否则皇后一定会拒绝接见求见人的。我的女主人则回答说,如果皇后知道他们不去通报这么一个重要的求见者,她可能会因为他们的干预而惩罚他们。确实,他们从她严肃的神情可以判断出来,她不是个闲极无聊来求见的人。

她终于成功了。他们允许她进入西奥多拉那挂着丝帘的会宾室,是两点时开始觐见皇后的第二批宾客中的一个。除了篮子,她还带上了佛提乌和玛莎这两个孩子。他们很生气,眼泪汪汪的,因为八点不到他们就被要求在会客室里站着,还没有吃过早饭。我的女主人认出了以前在会所的日子里的一两个官员和侍卫长,但她留意着不被人认出来。她胸前漂亮的金十字架和寡妇的丧服都是充分的伪装。而且,自从她不再表演杂技舞蹈的日子起到现在,她也已经发福了很多。她已经从世界上的这个地方消失了十年之久。

我的女主人注意了一下第一批的受接见人。西奥多拉主事的时间和查士丁尼的不同,这样一来,国家的主要官员就可以自由地来协助她。一个教士用简短的祈祷进行了开场,然后有几个声音唱响回应着,在此时间里,西奥多拉用一支极小的刀子修剪着她的指甲,看起来极为傲慢。接着,退休的官员及贵妇一个个毕恭毕敬地走上她的宝座,亲吻她礼服上的裙褶或者她的脚背。而她则冷冰冰地问候着他们。接下来,第一批求见者被宣布觐见。对于某些人,西奥多拉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讲话;对于另一些人,她则不耐烦地蹙着眉头。她的决定简明扼要,一针见血。“给这个女人一块金币作为礼物。”“这个请求必须呈递给国王陛下。”“把这个无耻之徒拖出去,施以鞭刑。”站在西奥多拉面前的每个人似乎都是战战兢兢的。

但是她一点儿也没变,我的女主人想着。最后,太监总管纳尔西斯抱歉地向西奥多拉通报她的到来:“安条克蓝党已故财政部长、丝绸商人——某某的遗孀安东尼娅,带着个人的请求觐见。她固执地拒绝说明来意,然而她坚持说这件事对国家、对皇后您十分重要。”

我的女主人上前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

西奥多拉迷惑不解地听着,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地略微侧着头。我的女主人几乎不能自已,差点就要跃上前去拥抱她的老朋友,泪水开始涌上她的眼睛。她非常喜欢西奥多拉,当西奥多拉如此仪态万方,充满自信坐在金座上,她为她感到深深自豪。

西奥多拉对我的女主人说道:“真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她是你自己的孩子吗?”

“是的,皇后殿下。”

“什么名字?”

“玛莎,皇后殿下。”

“为什么叫玛莎?”

“这是个基督名字,皇后殿下。这孩子受过洗礼。”

“但她为什么不叫玛丽?或者伊丽莎白?或者多克丝?或者安?或者佐伊?”

我的女主人变得大胆了点儿:“我给她起名玛莎,是为了纪念《圣经》中那个死而复活的拉匝禄的妹妹玛利亚,她告诉我说,她更喜欢实际的日常家庭生活,而不愿意参加那些,可能是异端的宗教讨论。”

教士们大为震惊,但是西奥多拉轻轻地笑了笑,对少校多摩说道:“清除下屋子,快点。我希望可以和这位聪慧而虔诚的寡妇私下聊聊。”

最后一拨的求见者和护卫刚刚离开,皇后就从宝座上走了下来,奔向安东尼娅,温柔地拥抱着她,喜极而泣:“哦,我的安东尼娅,我以为你死了。他们告诉我说你在安条克的地震中死了!直到你讲话的时候,我才认出了你。你之前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你是我所拥有的最好的朋友,我最亲爱的安东尼娅。”

我的女主人请皇后原谅,解释说,因为西奥多拉的地位已经晋升得如此之显赫,她没有把握西奥多拉是否还愿意见见旧伙伴们。

“你真冤枉我了。”西奥多拉说道,再次拥抱了她。她拨弄着我的女主人胸前的十字架。“所以你也变成了基督徒么?我可从没想过你会这样——你这异教徒!你这巫婆子!”

我的女主人的自信已经完全回来了。“我是从西奥多拉那里学来的噢。”她打趣道。

西奥多拉轻轻地拍打着她,假装出一副愁容。我的女主人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焦虑或者尴尬了,她说孩子们从早饭后就没吃过东西。西奥多拉再次传唤了多摩少校,告诉他去惩罚下那群让她的客人们饿肚子的家伙。她还说,下午不再继续接见客人,剩余的求见人们得等第二天再来。丰盛的美味佳肴用镶嵌着紫水晶的金盘子端上来,用完膳后,奥西多拉带着我的女主人和她的孩子们走出宴厅,去了她的私人房间,随后惬意而平静地聊起了过去的事情。我的女主人得知,因陀罗获得了一门好亲事,已去士麦那[1]定居,但是克瑞斯马洛仍然在这里——现在就可以召她过来。我的女主人对居住在皇宫里、一跃为拥有贵族等级的宫廷女侍克瑞斯马洛能说些什么呢?

我的女主人不敢询问西奥多拉跟查士丁尼的关系怎样,但是西奥多拉却主动地告诉了她很多事情。“他是个聪明人,但懦弱,遇事犹豫不决,容易受人控制。我和他之间的麻烦就是,他是个虔诚的、充满内疚感的信徒,在所有事情当中,他最担心的是怕自己的心灵受到异教玷污。我和他之间有一个合约,我们在理论问题上可以意见不一,但绝不能成为对立面,这使得我们能够维持整体和平,也使得我们从正教和异教那里都争取到了支持者。我们信息共享。”

“那卡帕多西亚约翰呢?”我的女主人问道。

“我们的誓言依然适用。”

“让他彻底沦为乞丐?”

“目前,目前是如此。安东尼娅,我亲爱的朋友,自然,你也会再婚的,对吗?”

“为什么不?”

“我心里早就为你选好了一个丈夫。”

“哦,西奥多拉,我希望他是个如意郎君。”

“一个既虔诚又正直的男人,一个通过各种借口来逃避婚姻的男人——似乎他是因为害怕做错了选择而犯下罪孽。我希望可以为你们俩做一件好事。”

“一个贵族?”

“一个贵族。年轻,英俊,他是一个优秀的士兵——我们所拥有的最优秀的骑兵将领。”

我的女主人开始笑了:“哦,西奥多拉,我和你显然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是,倘若贝利萨里乌斯拒绝了怎么办呢?”

“他不会拒绝的。我会以国王陛下的名义下令。”

欣喜之中,我的女主人记起了她的篮子。她说道:“西奥多拉,这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日子。但是我要尽我所能地为你和陛下献上一份礼物,我相信,这将可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一百次以上。”

她取出一片桑叶,让西奥多拉看正在吃桑叶的三条蚕。“丝绸的秘密。”她说道。

皇后看起来半信半疑,但后来,我的女主人向她展示了蚕茧——蚕想要变成蛾时,在蚕茧里面的蚕就会习惯性地把自己包裹起来,她还告诉皇后她是如何获取这一珍贵的商品的,她是这么说的:

“我已故的丈夫在宗教信仰上刚好是个聂斯托利派教徒,因为他出生于异教的发源地安条克。”——她并不需要向西奥多拉解释聂斯托利派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对于我的读者来说,还是让我解释一下吧,聂斯托利派其实只是那些关于上帝之子的属性的各种见解的另一套说辞而已,而且,是一种逻辑性的而不是一个神秘性的教义。聂斯托利派认为,上帝之子有两个完整的属性,人性和神性,每种属性都是完整的,因此,每一种都具有个人性,个性是完整属性的一个基本成分。结果是,人们没办法把这两种属性当成统一的整体来考虑(这是正统教派的观点),而只能是把它们作为结合在一起的东西。至于上帝之子的神性,这是天父留存于他内心的性质,与此可比的是上帝赐予圣人内心的属性,哪怕圣人所得到的是少之又少。这种意见遭到谴责,因为它削减了上帝之子的神性,几乎危险地堕落成普罗提诺主义异端邪说。至于普罗提诺主义,就是毫不掩饰地否定了上帝之子所有的神性。

“那天,两个聂斯托利派的修道士悄悄地来找我丈夫,抱怨说由于安条克的贵族下令关闭他们在黎巴嫩的修道院,所以他们现在只能在世上漂泊了。他们计划去一些遥远的国家——印度或者阿比西尼亚或者中国——去那里为上帝布道。但是他们没有钱,他们的鞋子已经磨破了,他们的僧袍也是褴褛不堪,几乎没有救济品。于是我的丈夫便安慰他们,安排他们加入了他的一支去波斯的商队,并给了他们一些钱让他们继续前行,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他们可以去中国,那里的布道场辽阔无边,聂斯托利派的社团早已在那里扎下了根。于是,他们赞美上帝,感谢我的丈夫并询问他,他们能为他做些什么来回报他。他半开玩笑地回答说,“每天早晨和晚上都为我祈祷吧,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带回丝绸的秘密,因为这些会使你们在以后的生活里赢得宗教自由。”

“这些淳朴的人去了中国,一路上遭受了许多苦,他们在那里待了一年,传播上帝的福音。他们相信舌尖上的语言天赋会降临到他们身上,就像它降临到早期的使徒身上那样,那么,他们就可以让当地人了解他们,但是事情并不像想的那样理所当然。中国的语言是最难通过人力来学习的语言。实际上,它只用很少的几个字词构成,却会通过表达时声调的变化不断地变化着意思。因此,当这几个修道士从一个村庄走到另一个村庄的时候,他们只能叹叹气、皱皱眉、指指天空,努力地说着他们自己的叙利亚方言。村民们里有些人嘲笑他们,有些人同情他们,有些人把他们当成圣人,捐给他们一些救济品。”

“一天,他们经过一个无人管理的桑树种植园,看见附近库房里的妇女正在从蚕茧上抽出丝线,然后再将它一圈圈重新卷起来。他们偷走了一个蚕茧,打开它,发现里面有一条蚕,就跟他们以前注意到的在桑叶上挤满的蚕一模一样,于是他们猜测这个循环一定是:幼虫变成了蚕,蚕变成了茧,茧变成了蛾,蛾变成了卵,然后卵又变成了幼虫。他们在附近一直等到了蛾出现的季节,然后他们返回到那个种植园,收集了许多他们之前推论出的蚕卵,把它们藏到了竹竿的空心里——就像传说里的普罗米修斯曾经把从天上偷到的火种藏到了空心的茴香树茎里一样。他们用蜡紧紧地把竹竿密封住,就开始启程,踏上了回家的漫漫归途,取道波斯返乡。把蚕卵密封后的一年又两个月,他们回到了安条克,那些卵被放在温热的垃圾里后,已经孵化出了蚕的幼虫。这些幼虫就以修道士们早就为它们准备好的桑叶为食。你看看,有些茧已经差不多都成形了。”

你应该想象得出西奥多拉听完我的女主人讲的故事后有多么高兴。那群修道士们已经开始专心致志地监管着丝绸经营产业的日常事务了。很明显,经营这些小小的丝绸工厂可以使我们最终不再依赖波斯,也不依赖于中国。我们的许多城市里已经建好了处理生丝的织布工厂和染色工厂。西奥多拉提拔这些修道士为东正教修道院的院长,并给安条克的贵族写了一封信,通知他这几个修道士已经处于她的保护之下。这两个修道院成了丝绸农场,那里有着片片刚种下的桑树林。而那些院长虽然没有宣布放弃他们的聂斯托利派见解,但都太忙了,没空去和修道士们争论教条的详细观点。可见宗教异端的丑闻就是懒散怠惰的结果。

不久之后,查士丁尼送了一件用泰尔红紫[2]染成的昂贵的丝绸斗篷给科巴德国王,他在附上的信里假称,这件斗篷是用叙利亚的蚕丝织成的,还送上了蚕茧作为证明。这使得刚刚知晓了丝绸秘密的科巴德王烦恼不已。因为他的一个臣子刚娶了一位中国公主,并向他禀报说,当这位公主离开自己的国家时,在自己的头巾里藏了一批蚕卵。但他还没试过利用这一知识。因此他认为还是维持原状比较可靠——把丝绸销售给西方世界来赚取他作为中间商的利润,以此负担他自己的巨大开支,而不是创办新工业,并冒着被我国注意并模仿的风险。现在,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垄断被打破了,他对丝绸要价越高,就能越大地鼓励我们叙利亚农民发展丝绸业。因此,他通知中国,波斯和君士坦丁堡都知晓了丝绸的秘密,他们不希望再花费那么高昂的价格去向外国购买那些他们可以在本国廉价饲养的东西。不知怎么的,价格降了下来,然而,即便是现在,假如没有中国和波斯的帮忙,我们的丝绸农场还是无法为我们提供丝绸衣物。因为养蚕压根儿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查士丁尼把丝绸的生产和销售规定为国家专营。

来到皇宫不到两天,我的女主人安东尼娅便变成了贵族,皇宫寝宫侍从安东尼娅夫人,并被介绍给了查士丁尼。查士丁尼屈尊接见了她,但他假装不认识她。与此同时,她还卷入了恐怖的冒险中。在此番觐见西奥多拉的那天夜里,她离开了王宫,步行去了距离博斯普鲁斯的最近点,到那里她租了一艘船经过金角湾的码头送她回家。但是,一个戴着商人帽子、留着黑色胡子的彪形大汉在街上拦住了她。他将我的女主人拉到一旁,问她的名字是不是安东尼娅,如果是的话,那他有话跟她讲。“我是从王宫出来的官员。”他说。

这人建议她和他去附近的一栋房子,我的女主人拒绝了,因为这个男人有可能是个骗子,实际上是想把她和她的孩子们弄晕后,再把她们抬走,然后把她们卖给科尔喀斯或者克里米亚或者其他一些野蛮地区的某个酋长当奴隶。当时把诱拐来的妇女和儿童卖去黑海岸偏远地区的非法交易相当猖獗。她回答说:“不,跟我一起进这座教堂吧。我们可以在那里私下聊聊。”

他同意了,于是他们便一起进去了。我的女主人说道:“现在给我看看你的证件吧,要不我怎么确定你是从皇宫里来的?”

他取出一份只有国王才能使用的紫色墨水书写的委任状,大意是忠诚的贵族,尊贵的某某人(但他把手指遮在了姓名上面)受至为神圣的皇帝陛下查士丁尼委托,在君士坦丁堡城担任秘密警长。在一些殉难的修道士和其他人的神龛前面点着长长的香烛,烛光随风摇曳,我的女主人只是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看了下信,但是看起来应该是真的。

“那么,你想让我做点什么呢?”她问道。

“今天下午在你和皇后之间发生的一切事情。”

她笑了起来,决定不流露出一丁点儿的恐惧。“这最好去问问皇后。我对皇室的接见事宜记得不太清楚了。”

“监狱和一点点的拷问应该会使你的记性变得更好吧,”他威胁道,“陛下很想知道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你是皇后以前的伙伴中的哪一个?”

我的女主人插了句话:“倘若皇后真的那么好,想回忆一下她当上皇后之前的那几年里我为她效劳的某些琐事的话,那是她的事,我自己什么事情也记不得了。”

他压低了声音说:“请你不要避开话题。事实上,皇后在剧院的日子里是不是和一个常去你们会所的红海商人有一个私生子?”

我的女主人大叫一声,两个徘徊在阴影处的修道士冲了过来。“这个人在亵渎耶稣基督,”她说,“他是我的一个虔诚的爱慕者,一个摩尼教徒,一个卑鄙的变态,除此外我不知道他还能是别的什么。虔诚的修道士们,救救我摆脱他吧!”

那个警长往修道士们的脸上挥舞了下他的委任状。“这女人撒谎,”他说,“我以皇帝的名义来找她问话。看,我是一名警长!走开吧,神圣的教友们,让我私下进行这次调查吧。我有士兵守在外面呢。”

我的女主人问那些修道士们:“这座圣玛丽马达琳教堂的捐建是依靠谁得来的?依靠神圣的皇帝陛下?还是依靠我们神圣尊贵的皇后殿下?”

他们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承认说他们受惠于西奥多拉的恩情。“我是为皇后办差的,”她警告他们,然后伸出食指问那个警长,“你认得这枚戒指吗?”这是一枚小巧的金戒指,上面的珐琅彩饰上涂着一只蓝色的人眼,在眼膜里有一个首字母大写的小金字“Theta”。西奥多拉刚刚把它送给我的女主人,作为她现在是西奥多拉信任的人之一的信物。

他试图从她的手上摘下戒指。我的女主人和他扭打起来,踢了他的下身逃走了。她带着她的孩子们跑到了高高的圣坛处寻求避难,他不敢去那里追赶她。然后,她对两个修道士里比较年轻的那个说道:“基督兄弟,请帮我跑趟王宫吧,立刻让皇后知道,桑叶夫人在你的教堂里碰到了危险。”

吓坏了的修道士给自己找着借口:“没有我的院长的命令,我不能离开这座教堂,而且他还在大教堂里做弥撒呢!”

我的女主人问道:“你是更怕皇后还是你的院长?现在马上去,越早动身,你就可以越早回来。”

他抓起他的长袍就跑,那个警长绷着脸站在教堂里,说道:“皇帝陛下震怒之下会让你完蛋的。”

我的女主人回答道:“或许他会让皇后满意的。”

不一会儿,来了一整队的警卫,他们护送着我的女主人安全地返回了王宫,在那里她把发生的情况告诉了西奥多拉,但没有说得一干二净:她小心翼翼地不去提及那个关于私生子的问题。然而,西奥多拉看起来很严肃。她要求大家描述下那个男人,但他唯一明显的特征就是魁梧的身材,黑色胡须,还有轻微的外地口音。

“他不是陛下日常的随行人员,”她说,“要么他是某个负责一件我不知道的秘密使命的人,要么他就是个骗子。我很快就会找出他的。”

尽管她仔细地审问了那群修道士并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有关于此人的描述,但没能查出他。一个修道士提议说这个人的口音是吉里吉亚的,但我的女主人在这一点上并不认同他。

我的女主人再也没有碰见过那个冒牌警长,但她开始知道自己的举动不断地被人监视着。当她放弃贝拉克奈的家之前,有人闯进了那里,抢走了她装着私人信件的盒子,幸好里面没有泄密出任何道德的或政治上的东西。我承认,我的女主人在和她过世的丈夫在一起时并没有过着特别贞洁的生活,这在她丈夫的某些遗产之事上与法律有点冲突。她曾经不得不向下级法院一个掌控律政的绿党官员行贿。除此外,她是问心无愧的,她的过失没有任何书写下的记录。她是一个从不去写也从不去保存情书、从不为那些破绽百出的交易来讨要或给予收据的女人。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她要避免自己被那些显然是想通过她来攻击西奥多拉的秘密的敌人伤害,她的一举一动就一定得比平时更加小心谨慎。

我的女主人在一个(天主教)瞻礼日里感觉到了他们的全力攻击。那天早晨谒见完西奥多拉之后,在与平时一样前去圣索菲亚大教堂(这是一座古老的教堂,是一栋恢宏壮观的建筑物,在当时,它尽管不能与当地其他的教堂相提并论,却被人们公认为是整个世界上最华丽的神圣建筑物)的皇家列队中,有人紧跟在她的身后。她穿着她最精美的绣花丝绸服,增添上去的所有鲜红色和紫色的饰品都是为了彰显如今授予她的显赫的安东尼娅夫人的等级。她也佩戴了最繁重最精致绝伦的珠宝——其中有部分是从西奥多拉那里收到的礼物,西奥多拉,不夸张地说,是个“嘴巴有多宽,就有多慷慨的人”。自然,她还戴上了一头极美的卷曲成圈的赤褐色假发,下边有一些小环在她的脖子上可爱地摇动着,这是为了弥补她自身美丽却不多的赤褐色头发。我的女主人一直很喜爱这样的出行,自然,除了下雨,甚至是在圣人的纪念日里要去遥远的教堂为圣人献祭她也乐意前往。因为在这种节日里,城市街道的监管者会清扫车道和人行道,全部人都会穿上节日的盛装,脸上、手上、脚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当国王和皇后经过的时候,他们就会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橱窗里会挂出刺绣布料,到处都陈列着长春花、常春藤、迷迭香、黄杨木和草场牧花等各种各样的精美饰品,摆出皇室与圣人的荣耀相结合的文字形状。游行队伍里的修道士们唱着欢快的游行圣歌,整个城市都可以听见木槌敲击响板发出的韵律谐和的鼓声,向祈祷者召唤着虔诚之心。每个教堂都有其各具特色的节奏。

这一次,我的女主人来到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时候,就跟惯常一样高高兴兴。她经过前厅的忏悔者——这群人不允许参加圣餐,不能靠得太近——爬上台阶,坐在克瑞斯马洛的旁边。这个位置位于走廊包厢的第一排,供女士专用。她倚靠在雕刻精美的窗台上,开始兴高采烈地向坐在下方中殿的男性朋友示意,因为通过手势和手帕可以传递许多私密信息。在圣索菲亚教堂里,就如同在大多数上流社会的教堂一样,人们根本就不会很认真地看待宗教仪式,衣服和流言蜚语才是走廊上最大的兴趣所在,从中殿传来的政治或者宗教辩论的嗡嗡声盖过了阅读《圣经》的声音。不过,人们往往都怀着某种敬意聆听着唱诗班太监唱歌,几乎人人都会参与进去一起唱忏悔文和其他的祈祷文。如果布道的是一个精力充沛的牧师,观众还会报之以赞赏的掌声和笑声,或者是提醒那些吵闹者的诚挚的嘘声。圣餐是在结束的时候分配给大伙的,接着是祷告,然后我们就再次出去了。“如果有人心怀怨恨,反对这种开化的、社交的基础功能,那该有多愚蠢啊!”我的女主人过去常常说,“它们只不过是某种安静的戏剧表演而已。”

那天的布道士是我们之前都没有听说过的一位大主教,不过据说他是查士丁尼极其崇拜的一位神学家。他控制着意大利的某个主教辖区,长相俊俏,流里流气的。他拿使徒保罗写给科林斯人的第一封书信里的诗文当文本,里面规定了男人应该剪短发,祈祷时不能蒙住头,但是女人应该留长发,祈祷时不能不蒙住头。他极其严肃地解释了这句话:“因为一个女人若不蒙着头,就该剪了头发。”这就是说,如果一个女人去参加在教堂里的活动时不蒙住头,那她就该受到惩罚,把她的头发剪到紧贴到头皮为止。观众们坐下来是为了有意思的布道,尽管许多男女的脸上并不是没有紧张不安的表情。因为这里许多女人的头饰可不仅是一串珠宝,许多男人的头发也都剪成了当时很时尚的匈奴发型,也就是把前面的头发剪掉,一直剃到了鬓角,蓄着后面的头发,让它向下一直长到了肩膀上。如果皇帝或者皇后被这个主教所说服,采取严厉的措施惩罚那些违法的人那该怎么办?不管怎么样,主教意欲谴责的其实也并不是这些人:因为此次布道,最不合逻辑的就是直接反对那些戴假发的妇女。好像假发并不是那种最复杂、最能蒙住头的东西!

他用音乐般美妙的声音开始轻柔地谈起女人头发这个主题的一般思想,用两种语言赞赏地引用了异教诗歌,让我们可以充分地了解到他是一个有礼貌、有教养的人,绝不是个无知的、心胸狭隘的、修道院出身的布道士。他引用说奥维德[3]曾经这么讲过,还有梅利埃格[4]也赞誉过一头美丽的秀发。这些赞美并不与《圣经》相悖,他指出,使徒保罗本人也在他引用的该文本的某段落中写道,“如果一个女子有长头发,乃是她的荣耀”。而且,在赞美头发长度的同时,使徒无疑是要赞美力量和光泽,因为不够力量、不够光滑的头发长不到值得赞扬的长度。“然而,”他说道,非常大声地强调了这个词,“然而,在任何的宗教仪式上,或者是在最私密的私人场合里,出于对天使的尊敬,这些长长的、有力的、有光泽的美丽头发都必须被高雅地盖住。”

至于基督教的天使——他继续解释道,似乎他曾经与他们有过长久的、棘手的结交——全都是些太监。他们从天堂往下看人类的崇拜者,从那个垂直的角度他们只能看见头和肩膀。“任何跟太监打过交道的诚实的人,”他继续说道——狡猾地瞥了一眼唱诗班和长长的走道,这条走道是专供在行政部门工作的太监和著名朝臣的私家太监使用的——比如我自己——“这些诚实的人将会支持我,我断言缺少正常男性器官的这一代人不会如我们假设的那样因此就能不受肉欲的诱惑,绝对不是!事实上,我确实不晓得有哪个太监会真正地承认说他对女人的双手、眼睛、脚和头发无动于衷!我认识一个富裕的、学识渊博的太监,他会慢慢地为他家里的某个轻佻女人梳着头发,荒唐而无耻地度过他的空闲时间!你也许会笑,我的姐妹们,但是,你知道这是真的,如果你勾引过那些毫无色欲的被阉割者的话,那便是大罪了。天使就跟太监一样,对诱惑的抗拒力并不比太监强,大魔鬼撒旦本身就是个从天堂坠下的天使——这或许有几分是源于某个地球之女的头发里的欢乐吧。因此,出于对他们的尊敬,这些幸运而美丽的天使绝不可以偏离他们宗教义务里永远的和撒那与哈利路亚。一切拥有头发的基督教女信徒的首要职责就是小心蒙好她们的头发。当然,不合时宜地展示女人顶上的荣耀,就算没有心怀把天使拖下人间的目的,以增加魔鬼属类——他们已经够多了,也足够邪恶。上帝知道一切!”

甚至是异教徒的赞歌里也记录了那些不是戴着自己头发的妇女的极度恐惧,他引用了马歇尔、普罗佩提乌斯[5]和尤维纳利斯[6]的诗句。所以,事实证明,假发不仅冒犯了教会的法律,也反对了有关于美和高雅的世俗经典。“至于天父的正统观点是再清楚不过了,它可以被总结成如下几点内容。之所以设计男性假发大体上是为了遮住秃顶,因而它们在本质上就是一顶帽子,是一个遮盖物,这么一来,它就令人厌恶。但是,妇女的假发(因为很少有秃顶的女人)是被设计来增添一些本来就存在她们头上的头发的,来增强并提升它的效果,这么一来,它们并不是用来构成覆盖物的,所以也令人深恶痛绝。教堂在一次又一次会议中都对两种性别所使用的假发进行了猛烈的抨击:懦弱的男人的假发和傲慢的女人的假发。特士良[7]曾经说过,人类在上帝面前的所有假面具都是通奸。一切的假发、画像、脂粉、假胸都是魔鬼的伪装和发明。”特士良说的话中难道不包括这种编结的、盘绕起来的丑陋的假发吗?

“此外,我犯了错误的姐妹们,”主教继续说道,他突然十分无礼地指着克瑞斯马洛夫人和我的女主人,她们俩的假发,都是仿效西奥多拉的发型弄的,是那天圣索菲亚教堂里最优雅的两个狐媚妖怪,“特士良强烈呼吁你们的常识,呼吁你们抵制宗教上的踌躇犹豫。他写道:“如果你们不愿抛弃虚伪的假发,那我能不能提醒你们要小心要提防你们购买的那些淫荡的卷发,它们也许来源可憎,如此一来,是否能让你们这些具有世俗鉴别力的女人去痛恨假发,就像上天一样憎恶假发呢?那些假发也许是从某些死于瘟疫的女尸上剪下来的,现在仍然保留着瘟疫的活病菌。或者,更糟糕的是,它们可能还很崇拜那些亵渎者的脑袋。这些人早已无可挽救地被上帝所诅咒,无可避免地背负着上帝的重咒。”

“那么,睿智的圣·安布罗斯[8]对假发怎么说呢?‘不要跟我说卷曲的假发,它们是激情的皮条客,而不是美德的指导者。’率直的圣·圣西彼廉[9]说什么呢?‘给我注意点,你们这些女人。通奸是一项重罪,但戴上假发的话罪责更大。’著名的圣·哲罗姆[10]说了些什么?他告诉我们一个颇有启发意义的故事,为了这个真理他赌上了自己作为基督教师的名誉——对了,如果这个故事是虚构的话,圣·哲罗姆一定会被人们当作异教徒或伪造者,他的大名必然会从记事板上被擦除!他讲述了一个他认识的品格高尚的妇女的故事,这个妇女名叫普雷特斯特,十分不幸地嫁给了一个异教徒。现在大家都知道,一个妻子在一切事情上都应该顺从丈夫。的确,在科林斯人的这个文本里也讲得很明白,当它讲到‘每个男人的领袖是上帝之子,但是女人的领袖则是男人’。不过,在第一个短语里有个暗含的意思,换句话说,如果丈夫不是基督徒的话,那么,耶稣基督,而不是他,就会成为这个女人精神上的领袖。所以对于寡妇而言,上帝之子成了她们唯一的领袖,除非她们不在乎上帝之子而再婚。”

“所以,这个名叫希美提尔斯的丈夫有一天对普雷特斯特说:‘咱们那个无父无母的侄女优希度西亚一直在我们家的精心呵护下长大,她不是个丑女孩。如果不是她相貌上有点瑕疵——她稀松而蓬乱的头发,她也许能轻易找到一个有钱丈夫,这样就可以为我们减轻一笔嫁妆的开销。因此,我的好妻子,你能不能暗暗地去理发店,为她定制一顶漂亮的假卷发,来修补这个天然的缺陷呢?’于是他的妻子普雷特斯特就去做了,希望用五个金币来省下未来一千或更多的支出,全然忘记了她对上帝的义务与对天使们的尊重。那个晚上,当她躺在她丈夫的身边,十分满意地细想着优希度西亚引人注目的变化时,一个高高的天使飞降在了这个有罪的人的床边,用愤怒的假声尖叫。‘普雷特斯特,你顺从了你的丈夫,一个异教徒,而不是你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主。你用许多卷曲的假发来打扮一个处女的头发,把她弄得像个妓女似的。因为这个原因,我现在要让你的双手慢慢萎缩掉,让它们通过痛苦的程度,命令它们去认识到你的罪行有多深。你只能再活五个多月,然后你就会被分配去地狱。如果你还胆敢再去碰优希度西亚的头的话,你的丈夫和孩子们就会死在你的前面。’噢,我犯了过错的姐妹们,这是什么样的罪行啊!它多么值得去受那肉体的痛苦惩罚啊!”

很自然,对于这个故事,我的女主人安东尼娅咯咯笑了起来。她对于这个“圣·哲罗姆”的人的名字是否应该留在记事板上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她觉得,就凭这个如此可恶的故事,这个人的名字就应该被删掉才对。如果普雷特斯特的双手真的萎缩了,那她哪有可能再使用它们去碰她的侄女的头呢?她跟克瑞斯马洛夫人谈论着这一点,克瑞斯马洛夫人也咯咯地笑了起来,向她坐在下面中殿里的丈夫摆动双手传递着信号,十分引人注目,好像它们也萎缩了似的。如此的轻薄之举惹怒了主教。他不管自己初来乍到这个城市,就开始指名道姓地责骂我的女主人和克瑞斯马洛夫人。这足以让我们清楚地感觉到,教唆他来教训她们的人是来自于她们俩在皇宫里的某些敌人。他威胁把她们排除出圣餐仪式,并侮辱我的女主人是个不知廉耻、生活不检点的寡妇,她在脸上涂脂抹粉,生活上快乐得活像个巴比伦的御用婊子一样,而不是像寡妇应该做的那样穿着丧服,痛哭她的罪过,并去救助穷人。他说我的女主人给那位雇佣她的虔诚的、极其美丽的女皇陛下,也给君士坦丁堡整座城市带来了耻辱。如果突然爆发了一场瘟疫,那就是从我的女主人的糟糕透了的假发、从它上面垂下的脏兮兮的红卷开始的,所以,整座城市的虔诚居民都会知道祸根在哪里。

他的不雅之举让坐在查士丁尼旁边的西奥多拉无法忍受。她站了起来,向查士丁尼深鞠一躬后借故离位走下教堂中殿。她的侍卫们跟随在她的身后,没去等待参加圣餐式或者祈福式。出于礼仪的需要,走廊上的女士都应该陪着她一同站起来。现在,主教正要求把我的女主人的头和克瑞斯马洛女士的头剃成跟鸵鸟蛋一样的秃顶。西奥多拉婉转地回应了他,因为如果直接回击他的话可能会刺激仍在沉默着的查士丁尼。她停了下来,向长凳另一边的卡帕多西亚约翰喊道:“请告诉你那位伶牙俐齿、口若悬河的朋友,剃刀要教训梳子恐怕不太适宜——要做个明智的选择。”

女士们从走廊上闹哄哄地下来了,只有留在教堂里的男人和太监听完了布道文。但是,在我们引起的一阵嗡嗡的愤怒的和兴奋的讨论中,主教很快就发现还是结束他的雄辩为好,他可怜巴巴地向他的皇帝陛下致歉,说他可能讲得太过直率以至于冒犯了他最为优雅贞洁的美丽皇后。这位皇后的荣耀是诗人,无论是基督教义或是异教徒诗人,用他们最美的诗句都无法描述的。主教的确处于危险的境地之中,如果不是有人在私底下向他保证说克瑞斯马洛夫人和我的女主人在王室不得宠,估计他绝对不敢布道这一大通道理。至于剃刀和梳子,西奥多拉指的是,这个主教把下巴剃得光溜溜的,他自己也冒犯了教会法律。只有剪刀才被允许去动一个教士的脸。他的头发也不虔诚地抹上了润发油,因为他是一个典型的拉文纳式的花花公子。第二天天没亮,他就已经重新登上一条小商船,踏上了意大利的归途。西奥多拉简单地向查士丁尼解释道,只要她以前的伙伴们仍然忠于国王,她就会帮助她们,正如她坚信上帝之子的单一性一般坚定。

这些事件在君士坦丁堡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而我的女主人的名字也成了集市上那些不真实但并非不名誉的故事的主题。到现在为止,她的故事众所周知,西奥多拉在大庭广众之下斥责主教,承认她是自己的一个朋友,这大大提升了她的地位。虽然如此,但是当她外出散步或者兜风时,为了免遭袭击,都会有两个法警固定地跟着她。眼下,她作为西奥多拉的密使被派去波斯前线面见贝利萨里乌斯,他们派了一个侍卫分遣队保护她,这是下一章将要介绍的内容。

注释:

[1]古代小亚细亚西海岸一城市,现为土耳其伊兹密尔市。

[2]由紫螺和荔枝螺中制得的一种古老的染料。

[3]公元前43年—18年,古罗马诗人,代表作有《爱的艺术》。

[4]希腊传说中的人物,是卡吕冬国王俄纽斯和阿尔泰亚的儿子。

[5]古罗马诗人,以写作哀歌体诗歌,特别是爱情哀歌闻名。代表作有《哀歌集》。

[6]生活于1—2世纪的古罗马诗人,作品常讽刺罗马社会的腐化和人类的愚蠢。

[7]约160年—225年,古罗马帝国的一位基督教作家,是拉丁神学和教会拉丁文之父,也是古代基督教最伟大的人物之一。

[8]374年—397年间的米兰主教。

[9]约200年—258年,非洲教会中第一位殉道的教父。

[10]约347年—420年,早期西方基督教会四大权威神学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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