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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更进一步

夜色已深,荷院内却有屋子大亮着。卫青莲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碧溪,秀美紧蹙道:“她当真在二殿下面前楚楚可人?”

碧溪点头,未了又道:“二殿下还将梅瓶摔碎了。”

卫青莲脸色变得极差,那青梅瓶她原本就喜欢的紧,只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才以送礼之名将其放在胭脂阁,为卫清歌设了个局,如今被冉照摔碎了,她失了珍贵的瓷瓶不说,又将火烧在自己身上,真是得不偿失。

碧溪抬起,头看着卫青莲沉下去的脸色,在旁又道:“二殿下似乎很喜欢卫清歌,今日在胭脂阁与她有说有笑、谈天说地……”

“够了!”卫青莲忽地出声打断了她,“出去。”

碧溪道了声是,退出了门。

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间,碧溪微微扬起唇角,卫清歌,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与卫青莲斗。

翌日,卫清歌梳洗罢,独自一人去了东升楼。

卫天正站在木格子窗边看着冉冉升起的新日,卫邙在卫天左侧,似是在说着什么,卫天微微点着头。

卫清歌知道,这是他们二人在商议事情,只远远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卫天很早便看见了她,却没有让她进来,卫邙自然也是知道她来了,却好似没有看到,只继续向卫天禀事。

卫清歌站在门侧,感觉腿脚变得麻木酸痛时,才听见卫天喊了一声‘进来’。她抬脚走了进去。

卫天看了一眼卫邙,示意他退下,卫邙走到卫清歌身边,稍作犹豫,终究还是退了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二人时,卫清歌正欲开口,卫天就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打在她的身上。

出门不久的卫邙听鞭声,脚步生生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面色有几番不忍,又明白卫天毫无周旋余地,他就算回去求情,也是无济于事……他再不回头,逃一样的离开了东升楼。

卫天下手又快又准,只一下便让卫清歌倒地不起,她背上才好起来的伤口,此刻又再次裂开了。

卫清歌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又跪在地上。

卫天眯着眼,扬起皮鞭又打过去,只见卫清歌的背上渗出一道血印。

卫清歌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只低垂着头。

卫天扔掉手中的鞭子,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平静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坏了规矩。”卫清歌低着头答道。

“我辛苦培育了你数十载,你却先学会了窝里反,胆敢踩着青莲往上爬,谁借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卫天走到她身边,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你不想要你的母亲活了,是不是?”

卫清歌的眸子里未见丝毫波澜,她沉着道:“爹,并非清歌推卸责任,那日柴房守卫当真对我下了杀心,二殿下出手救我,在我意料之外……”

“意外?”卫天冷声道,“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卫清歌诚恳道:“我做什么事都瞒不过您,所以我从未打算隐瞒您。只是受伤之后我便被冉照带去别天府养伤,一直没有寻到机会跟您说。”

卫天看着卫清歌半晌,这才又问:“二殿下现在待你如何?”

“信了一半。”卫清歌道。

“你误了选秀的大事,总该从你母亲那里拿一些东西才好。”卫天扶起卫清歌,笑着说道。

卫天话音方落,卫清歌又重重跪在了地上,她知道卫天的手段,明白卫天要从母亲那里拿走的是什么……不是手就是脚。她不敢再想下去,急急磕着头道:“请爹给清歌三个月,清歌自是能让冉照心甘情愿娶我为妃。”

卫清歌从来言而有信,卫天见她这般信誓旦旦、胸有成竹,便点了点头,继而又道:“你陷害青莲一事,总归有个说法。”

卫清歌道:“清歌并非在陷害青莲,反而是在为青莲与冉基提供机会。梅瓶一事,定会让冉照对青莲心生间隙,但对冉基来说却是好事。如今冉基对青莲心生眷恋,若是冉照让青莲难堪,冉基势必要护着青莲,一来二去,两人必是比现在要好上几分。”

如今选秀已被耽搁,冉基又甚少来卫府走动,卫清歌所言不差,此计倒是妙哉。卫天阴着脸道:“你当真是为青莲考虑?”

卫清歌诚恳道:“清歌时刻谨记教诲,从不敢对爹有二心。”

“你且先退下吧。”卫天吩咐道。

卫清歌领了命,退了出去。

待卫清歌一出了门,有人从掀开了帘子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卫天也不看向身后的人,只开口道:“可是解了气了?”

“嗯。”卫青莲笑道。

“知道该怎样做了?”卫天又问道。

“知道。”卫青莲心情愉悦,看向卫天,柔声道:“爹对我最好了。”

“清歌性子倔强,你不要跟她硬着来。冉基现在对你好,你要把握住。至于冉照……从前他待你就不错,往后你依旧要让他这般对你。”卫天似是命令又似是叮嘱,“日后进了宫中,多个人疼你总是好的。”

卫青莲怎会不明白这其中道理,遂乖巧的点着头应道:“我不会辜负爹对我的期望。”

卫清歌走出东升楼,途径假山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欢声笑语,她朝着热闹的地方走了过去,见卫西荷正与几位官家的小姐蹴鞠。几位如花的少女围在一起嬉笑着,她就倚在在不远的梅树下看着。

蓦地,不知谁脚头重些,那圆圆的鞠滚的稍远,停在刚刚走过来的少女脚边。

那少女约莫有六七岁,身穿淡粉长锦衣,外着浅紫烫金纱衣,看样子倒不是来蹴鞠的。那少女似是觉得有趣,欲将鞠捡起来细细看上一看,然才弯下腰,便被追过来的官家小姐推倒在地,将蹴鞠从她手中夺了过去。

卫西荷在旁边看着少女,疑惑的问:“你是谁呀,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那少女张了张口,还未说话,身旁有个女子开口嘲讽:“定是哪个人想要巴结卫大人,拖家带口找上门来了。”

此话落,周围几个少女都哈哈大笑。那少女坐在地上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此情此景,卫清歌忽然想起当年来卫府时,她也曾饱受讥笑嘲讽,看着那难过的少女,她就仿若看到当年的自己,只可惜当年她尚未有人庇护,只能任人欺凌。如今,她不能再看着那少女被人欺辱,她朝少女走去,笑着将那少女揽进怀中。

一旁的少女见又有人过来,更是讥讽道:“瞧瞧,这没准是哪家的小妾,现在倒是相依为命了呢。”

另一个少女跟着道:“也许是跟那少女认识的,你喊她什么呀,小娘?”

站在旁边的几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唯有卫西荷看着卫清歌,良久道:“她不是小妾,她是我二姐。”

那几个少女与卫西荷从小就一起玩耍,关系自然很好,早就听说卫清歌的身世,知道她并非卫天所生,也受了卫西荷影响,对卫清歌很是不喜欢,有人阴阳怪气道:“原来是二姐啊,我还以为是大姐呢,这气势真是了不得,竟是把青莲姐姐都比下去了。”

“有什么好神奇的,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有人不屑道。

卫清歌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们一眼,只将少女从地上扶了起来,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灰尘,将她抱出了人群。身后有人小声道:“西荷,咱们都这样说她了,为何她不还嘴啊?”

卫西荷好像未曾听见她们的话,只一头雾水地道:“她们认识吗?”

待离人群很远了,卫清歌才将少女放在地上,蹲下身子看着她道:“方才她们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她们年纪都还小,不明白这些话会伤害到你。”

那少女点点头,眼里有泪水沁了出来。

卫清歌揉了揉她的头,笑着开口道:“如果你不哭,姐姐给你变个戏法,怎么样?”

那少女未曾见过变戏法,一心想要看卫清歌怎样变,只将眼泪忍了回去。

卫清歌让少女闭上眼,走到桃树下,捡起一根粗的枯枝,使劲儿敲打着桃树,不多久,卫清歌开口道:“快看桃花雨!”

那少女睁大了眼,抬头看着从天上飘下来的桃花,彼时有微风吹拂,桃花散发阵阵香气。那少女未桃花飘飞如雨,笑的十分开心。

见之,卫清歌扬起了嘴角。

那少女抓住卫清歌的手道:“姐姐,不要再敲了,这样会很累。”

“那你可是开心了?”卫清歌笑着问道。

那少女似是怕她还要再敲桃树,忙不迭地点头,忽然开口问:“姐姐,你背上怎么会伤着?”

卫清歌蹲下身子,与她平视道:“姐姐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爹爹的惩罚。”

那少女撅着嘴嘟:“那你爹爹是个坏人。”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好人,哪里又有绝对的坏人,卫清歌并不答她,只开口问道:“你家人在哪里?”

那少女低着头,小声道:“我知道他们在哪,我去找他们。”

“要我送你过去吗?”卫清歌柔声问道。

“不用啦,我穿过这个桃花林就能看到他了。”那少女飞快地往桃花林的尽头跑去,卫清歌本欲亲自送她到家人身边,又顾虑自己身上伤口不宜见人,只好转身朝胭脂阁走去。

那少女穿过桃树林,见身穿青色衣衫的男子眉目微皱,迟疑了片刻走上前道:“大哥莫要生气,昌乐下次再也不敢随意乱走了。”

冉基低头看着她衣衫上的尘土,俯下身子替她拍去,冷声道:“怎么回事?”

昌乐见冉基面色沉了下去,知道他这是要发怒的前兆,急忙扑到他的怀里撒娇:“是昌乐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冉基脸色微微好转,将昌乐抱在怀中,向荷院走去。再经过假山时,昌乐将头埋在冉基的胸前,冉基观察甚微,刻意走得慢了些。

那些少女未曾见过冉基,自然不知冉基是何等身份,但见她怀中抱着方才要来抢鞠的少女,在冉基身后笑道:“瞧瞧,果真是拖家带口。”

冉基脚步一顿,只片刻间便明白,昌乐方才必是被人欺负了。他转过身,笑看那些少女:“你们都是哪家的?”

身穿浅绿色衣衫的少女道:“宋书丞相之女。”

冉基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几位少女,那几位少女一一报上家父名号。

冉基笑道:“回去告诉你们家父,找先生再好好教教你们礼仪规矩,没学会之前,不允许再出府邸半步。”

宋家千金面色大怒:“大胆,你有什么资格管教我们。”

卫西荷紧紧抓住宋千金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了,在看见冉基的时候,她就猜到他怀中抱着的人不是泛泛之辈。

奈何宋加千金平日被宠爱的无法无天,何曾有人跟她这般说话,她一把推开卫西荷,走到冉基面前,仰着头道:“把你名字报上来,我要让我爹治你的罪。”

闻言,冉基倒是笑了几声:“我不治你们冒犯之罪,你倒要先治了我的罪。你回去问问宋书,如何能治冉基的罪?”

宋家千金一时愣在了原地,冉基她未曾见过,名字却早已熟悉。前些日子她爹便告诉她要进宫选秀,若能得冉基疼爱,宋家地位必是蒸蒸日上。

她几乎是日日夜夜盼着选秀,好不容易盼来了那日,她早早盛装打扮,与那些年轻貌美的官家小姐在宫中等候一整天,却未曾见到冉基本人,只等来了他的侍卫,侍卫命画匠画出她们的相貌,说要带给冉基精挑细选……

如今冉基就站在宋家千金的面前,她不由看痴了眼,她以为冉基手握重权,必是长相凶恶之人,可站在她面前的,分明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她低着头道:“不知来人是太子殿下,宋如玉失礼了……”

宋如玉说罢,便跪了下去。

另外几个少女察言观色,高傲如宋如玉都下了跪,她们哪里还敢再猖狂下去,皆纷纷跪下。

昌乐见这些人方才对自己讥笑,如今对大哥敬畏,心里很不高兴,小声嘀咕道:“都是些看人脸色说话的,无趣的紧。”

冉基将昌乐放在地上,蹲下身子看着她道:“大哥很早便教了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方才她们怎样欺负你,现在你便怎样欺负回去!”

若是在平时,昌乐必是仗着冉基撑腰,要狠狠出一口恶气,可此刻她却摇了摇头:“她们年纪都还小,并不知晓说什么话会伤害到我,何况我现在好好站在这里。”

昌乐自幼起便被冉基与冉照二人保护的很好,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冉基原是想趁着此时,让这些官家小姐知道昌乐不是没人疼爱,这样日后她们再与昌乐碰面,才不敢叫昌乐受委屈。今日昌乐这般识体,若不是有人教,她自己是不懂得这样说的。

冉基心中好奇,想知道是谁教她这番话,却知道此刻不是时机。他只将昌乐起来,大步往前走,头也未回的对着身后那些少女道:“回去告诉你们的父亲,对于冒犯公主之罪,公主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倘若再有下次,定当严惩不贷。”

众少女皆诺诺地答了声“是”。

卫西荷却忽然站起来,看着冉基道:“太子哥哥,方才我没有推昌乐公主。想来是个误会,她们以为昌乐公主是来抢鞠的……不过现在都说开了,以后昌乐公主想跟我们一起玩,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她。”

卫西荷此话一出,少女皆连连称是。

冉基看了看怀中的昌乐,询问她的意思。

冉昌乐微微摇了摇头,小声道:“母妃生前说过,欺软怕硬、狗仗人势、恃强凌弱,此三类人,口灿莲花,皆不可信。方才我是想与她们一起玩,可是她们看不起我,却又对我示好,无非是看在大哥的面子,倘若哪一天大哥要是冷落了我,我必会再遭她们嫌弃。”

昌乐此话出,众少女头低的更甚。

卫西荷脸色白了又白,张口欲要辩解,却发现不知怎样开口,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冉基低头看着怀中的昌乐,见她面色无喜无悲,他却知道,方才那些少女的话定是触碰她心中的难过处。

她母妃惠妃正是出身贫寒,早年因相貌出众被父皇看上纳入宫中,不久后生下了她,奈何惠妃在后宫中因没有家族势力的支撑而处处受人欺辱,偏生惠妃又是个不吭声的,长此以往便郁郁寡欢,许是在人世无望,在她四岁那年便投井自杀……冉基将头抵在她额上,温柔道:“大哥永远不会抛弃你。”

昌乐闷声道:“我知道,宫里待我好的人就那么几个,我都知道的。”

“都起来吧。”冉基说罢,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众少女在冉基消失与视线后,才慢慢起了身,却都没有再玩鞠的心思,纷纷离了卫府。

卫西荷看着脚边的鞠,心中十分生气,若不是这鞠,她怎么会无意间招惹了公主。她抬起脚将鞠替进了池子里,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昌乐趴在冉基怀中,看着冉基道:“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冉基见她眼眶还有些红,伸手摸了摸自己心口处,果然湿了一片,叹了口气道:“要哭就放声哭出来便是,偷偷摸摸的哭,还不是会被我发现。”

昌乐睁大眼睛,狡辩道:“方才我若是哭出声,你瞧见了肯定会使劲安慰我,那样我会哭得更伤心。可你瞧不见,让我自己哭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好了。”

冉基听不得她这种道理,偏偏她又能自圆其说,又叹了一声,这才道:“带你去看一个姐姐。”

昌乐“哇”的一声叫了出来,高兴道:“大哥是不是要带昌乐去看皇嫂?”

冉基看着昌乐瞬息万变的脸,不由跟着笑了,轻声道:“现在还不一定,还要再看看。”

昌乐点点头,表示赞成:“母妃曾说过,想要跟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不能只看喜不喜欢,还得看合不合适。”

冉基脚步微微一顿:“小小年纪,怎么总是一副大人模样,日后不准再‘母妃、母妃’的说,若是让你二哥知道了,又要教训你哭鼻子。”

昌乐缩了缩脖子,冉照待她不似冉基,若是不停冉照的,冉照便会罚她抄念诗文,她最怕这个了。她哼了哼,又趴在冉基怀中看着道路两旁的景色。

荷院离假山并不远,冉基不过片刻便走到了。

荷院里种着五颜六色的花,昌乐年纪小,最爱看颜色绚丽的花朵,才进了门便嚷嚷着要冉基放她下来,一下了地,她便快步跑到花圃里凑着花朵闻。

见状,冉基笑了笑,暗道,若是带昌乐来荷院,能让她找回孩子的心性,他倒是愿意常常带她来此处走动。

此时正有侍女端着热茶从庭院走过,见冉基正站在花圃旁看着赏花的小女孩,因是说中端着热茶不便行礼,只开口道:“参见太子殿下。”

冉基微微颔首,见侍女手中端着两个茶杯,就问:“大小姐可是有客人来访?”

话音方落,忽听里面有人高升道:“你还做了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以前的你到哪里去了?”

是冉照!冉照怎会在荷院?清晨他问他准备去何处,冉照明明说要去胭脂阁陪卫清歌的。他心下疑惑间,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冉照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既是我送你的东西你不喜欢,那就全摔碎了罢,如此,便再也害不到卫清歌了。”

随着话落,只听又一件瓷器被摔碎了。伴随着瓷器的碎裂,还有隐隐的哭声。

“二殿下,你来我这就是兴师问罪吗,你若认定我要陷害清歌,任凭我有十张口也无法证明自己清白。你既是信了她,又到我这做什么?”冉基听见卫青的低声啜泣,微微皱了皱眉。

“你说我来这做什么,我来给你提个醒,之前不管你做什么都与我没有关系,可是你要对卫清歌做手脚,我不许。”冉照的声音再次传进了冉基的耳际。

冉照虽性子烈了些,做事却不会冲动鲁莽,如果不是冉基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冉照会说这样的话来刺伤青莲。

冉基沉思片刻,此事冉照与卫青莲发生争执,他们二人向来要好,必是不愿让人知道他们大脑不快,遂对着侍女吩咐道:“今日所听所闻,切莫传与他人。”

那侍女立刻点头:“我明白。”

冉基又转身走向花圃,抱起昌乐,温和笑道:“大哥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昌乐正好在这里玩儿够了,冉基提议甚得她心,遂乖巧的点了头,由冉基抱着离开。

胭脂阁在卫府的正东面,离荷院尚有一段路要走,昌乐被冉基抱了不一会儿,就要下来走,冉基担心昌乐又趁自己出神间偷溜得远了,让自己找不见,哄便劝着让她要乖一些。昌乐死活不依,冉基只好沉了脸色。

这下她撇了撇嘴,乖乖趴在他怀里,却是一声不吭了。

冉基微微一叹,这丫头怕又好几天不给自己好脸色了。

到了胭脂阁,冉基发那个下冉昌乐。

冉昌乐还在生他的气,扭过头不看他,迈着小腿往胭脂阁里走。

冉基怕她不敲门硬闯,疾步走上前,正欲敲门,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卫清歌看着莫名前来的冉基,疑惑道:“太子前来,可是有事?”

不待冉基开口,昌乐忽然从冉基身后冒出了个头,惊喜道:“姐姐竟然住在这里?”

卫清歌低头去看昌乐,一眼认出她便是方才自己碰见的少女,连忙跪下道:“民女不知公主身份尊贵,先前失礼之处,还望公主见谅。”

昌乐急忙将她扶起来,满脸是笑地瞧着她:“姐姐不用跟他们来那一套跪拜之礼,我喜欢你,你就是我姐姐。”

昌乐转过头,见冉基一脸惊讶,遂将如何与卫清歌遇见的事说了出来,说到桃花雨时,她兴奋的摇晃着冉基的胳膊。冉基见她难得这样开怀,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日后可想常常跟清歌姐姐一起玩?”

昌乐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向卫清歌:“姐姐,你的伤严重么,我二哥医术高明,有他看了,必是好的快一些。”

卫清歌弯着腰,笑容满面的看着冉昌乐:“我强状如牛,一点小伤,不要紧的。”

昌乐不放心:“在背上呢,我都看见好多血了。”

冉基抱起冉昌乐,打断她:“姐姐既然受了伤,你怎还让她说这么多话打扰她?”

昌乐立刻捂住嘴巴不吭声,卫清歌忍俊不禁:“还是小孩子,何苦吓着她。既然到胭脂阁来找我,是想让我带着她玩吧。太子殿下放心,我与她甚是有缘,必是将她照看好,倘若你有要事要商,可以放心去找我爹。”

冉基却微微笑着摇头:“你这般聪明,必是知我来此处的目的。”

卫清歌道:“自古伴君如伴虎,我怎能猜透太子的心思。”

昌乐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娇滴滴的问:“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啊?”

冉基并不回她,视线不离卫清歌。

卫清歌笑道:“姐姐还会变戏法,你想不想看?”

昌乐到底是小孩子,很快就忘记了刚刚要问的事,使劲儿点着头:“想。”

卫清歌将昌乐领进门,带她到放着诗卷的案几边:“那得先让姐姐看看你的字如何。”

昌乐一向讨厌写字,如今却乖乖坐好,由着卫清歌替她研墨,疑道:“那戏法可是跟字有关。”

卫清歌笑着应了昌乐。

昌乐很快提笔,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卫清歌见她安分下来,轻声轻脚退出屋子。

冉基见昌乐对卫清歌很是喜欢,开口道:“昌乐倒是很听你的话。”

卫清歌并不迎他进门,只在门口道:“昌乐性子单纯,你若不带目的接近她,她也不会拒你千里之外。”

冉基微微笑道:“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她。”

卫清歌看向他,认真道:“因为我跟她是同类人,她母妃就像我父亲一样,都死得早,如今她又跟我一样,很久都见不到自己另一个亲人,不对,我比她的时间还要长很多。我已有十多年未曾见过母亲了。”

冉基道:“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却说这么多。”

卫清歌轻声一叹,言语间无不伤感:“若是你信我,我又何须浪费口舌,这世上,若是没有不得已的苦衷,谁愿意将自己的伤口揭开让世人皆知。”

冉基斜倚着墙,好似听不出她的落寞,忽而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何不想想,为何你会有这么多伤口?”

卫清歌未曾料想,冉基此番前来竟是与她针锋相对,她看着冉基,似乎是看着另外一个人。

那年她被卫青莲推下山崖,有人从空中飞身而起救了她的命,那人亲口跟她说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这么多年来,这句话曾温暖着每个让她难过的夜晚。

可如今,这个人却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告诉她,如今她这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呵!

她心底轻笑。

是不是所有的事最终都会变,所有的人都不复如昨?

她努力忍了又忍,才将心头上凄楚咽了下去,看着冉基道:“你就权当我今日在你面前做戏便是,又何必说那些难听的话来让我难过,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

“有没有得罪过我,总要查过才知道的。”冉基忽然出声打断了她,又道:“可知我来此处真正为何?”

卫清歌看着冉基咄咄逼人,心中越发酸楚难过,已是不能再忍下去,眼泪夺眶而出,她欲转身逃进屋子,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只听他冷言冷语道:“还要在我面前演戏?”

卫清歌不可置信道:“我到底骗了你什么?”

冉基冷笑了两声,忽地将她推到墙上。

卫清歌背上的伤口被碰到,她痛的发出呻吟。

冉基冷声问:“既是没做错事,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伤口跟我欺骗你有什么关系?”卫清歌不知他何出此言。

“在卫府,能打你的人除了卫大人,还会有谁?”冉基神色更冷。

“是,我做错了事,挨了爹的打,可是跟你却没有关系……”

冉基打断她:“对,跟我是没有关系,可是跟青莲有关。若不是你欺负了青莲,卫大人会出这么重的手?”

原来,他来此处是为了替卫青莲讨公道!原来,她在他的心中竟是如此的不堪与残忍。卫清歌的泪水簌簌而落,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背上的伤口竟是因他说了这些话而不再疼痛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在乎的人更能伤害自己呢?

她哭着哭着,忽然笑出了声:“你既是这般认为,那我也不会再解释,我与二殿下之间……”

“我与清歌怎样,由不到你来过问。”冉照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两人不约而同的看过去。

冉照踏进院门,来到卫清歌身边,见她后背已是被血染,带了几分怒气道:“大哥,你要是喜欢青莲,就去照顾她好了,何必要来清歌这里给她不痛快。”

冉基眉头微皱,声音低了几分:“你难道看不出,卫清歌有意要挑拨我们二人不合。”

冉照想也未想道:“我与你,岂能被女子撼动。你若不想娶清歌为妃,那她是怎样的人也轮不到你来评判。”

冉基见冉照此刻一心护着卫清歌,也知无论再说什么皆是无用,只看着卫清歌道:“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出蛛丝马迹,否则……”

冉照将卫清歌护在身后,高声道:“那等你查出来再说,此刻威胁她作甚。”

冉照与冉基向来感情极好,二人甚少因为什么事闹得不愉快,如今冉照却为了卫清歌几次与他发生争执,这令冉基心中微微不快,却偏偏又说不得。

三人彼此都沉默了,冉照自始至终都紧紧握住卫清歌的手,见冉基一直看着身后的卫清歌,又开了口:“清歌救了我,我不会对她袖手旁观。”

见冉照如此执着,冉基一时拿他也没有办法,只好道:“昌乐今日非要跟着我出来,我便带她来这了。”

冉基不再针对卫清歌,冉照面色这才缓和不少:“我听荷院的侍女说,见着你跟昌乐来过又走了,猜你们是来这儿了。”

冉基道:“那你稍后带她回宫,我先回去处理朝政。”

冉基此刻能走,冉照真是求之不得,遂爽快应了下来。

待冉基一出了胭脂阁,冉照便扶着卫清歌进门。

昌乐听门声响动,就跳下凳子,笑嘻嘻地迎上来,看见卫清歌背上的鲜血,吓得大叫一声,撇着嘴、扯着嗓子哭道:“姐姐你不能死,我还要你变戏法呢。”

卫清歌与昌乐不过才见了一面,却对她如此依赖,这叫卫清歌有些诧异了,她朝昌乐招了招手,示意昌乐朝自己走进一些。

待昌乐走到卫清歌身旁,卫清歌不顾背上伤口,弯腰将她抱到怀里,柔声哄劝:“昌乐不怕啊,姐姐命大着呢,你二哥来,就是要给我治伤的,有他在,我死不了的。”

昌乐眨着,泪汪汪盯着冉照。

冉照甚少见昌乐对人这般在意,伸手摸了摸昌乐的脸:“二哥跟你保证,只要两日,清歌又能活蹦乱跳。”

有冉照的保证,昌乐这才停了哭泣,小手拉了拉卫清歌的衣角:“姐姐,昌乐不看戏法了,你好好养伤。”

昌乐到底是年纪小,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卫清歌心中只觉温暖如春,身在卫府多年,除却当的大哥,她何曾受过这般被人重视的滋味。她撇过了头,一时竟未能忍住,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冉照神色微微的有些变了,却是默不作声抱过昌乐,将昌乐放在地上,又扶着卫清歌往内屋里走去,将卫清歌小心扶着上了塌。

卫清歌趴在塌上,昌乐在旁边寸步不离,轻轻的握住卫清歌的手,见卫清歌双眸红肿,哇地一声又哭了:“你肯定在骗我,母妃说不会离开我,结果有天晚上她哭得好伤心,第二天就走了,你哭得这般伤心,肯定又要离开我了。”

昌乐哭得伤心欲绝,好似所有人都要离她而去,卫清歌哪里还顾得上伤口的疼痛,起了身将她抱在怀里:“清歌哪里是要去了,清歌方才只是被灰尘迷了眼。你现在在瞧瞧,清歌哪哭了?”

昌乐再抬起头看向清歌时,卫清歌早已掩去心中杂念,面上是满满的笑意。

昌乐性子多疑,忍不住又看了几眼,直到再三确认,老老实实坐在卫清歌身边,看着冉照为卫清歌查看伤势。

若是平日,昌乐若这般胡来,冉照定要将她好好教训一番,然而卫清歌受伤如此都未怪罪昌乐,他反倒不好再开口了,只沉声道:“我给人看病不喜有人打扰,你先出去。”

这不容商量的语气令昌乐不得不起身离开,一步两回头的出了内室。

卫清歌轻声道:“昌乐还小,你怎这般凶言凶语。”

冉照出门没有带药箱,只将她背部衣衫撕开查看伤势,见本是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不由皱着眉问:“当真是卫大人所伤?”

此时冉照待卫清歌已不似当初那般冰冷无情,卫清歌并不想对他隐瞒,故而点了点头。

冉照诧异道:“你做错了什么,卫大人竟下如此狠手!”

卫清歌不会傻到将实情说出,只缓缓低下了头,良久才道:“我多日没有回家,爹以为我与别人厮混去了,这才……”

冉照语气有些不悦:“你在别天府时,卫大人不就知道你在养伤么,为何还要动手?”

卫清歌声音细小如蚊:“爹未曾查看我的伤势,并不知伤的如何,以为我在别天府与人有染。”

冉照再也听不下去,在他认为,女子不是男儿身,怎能受如此重的惩罚,何况卫清歌明明没有与人有染,偏被卫天毒打一顿,他立刻站起身就朝就走,卫清歌急忙拉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冉照看向卫清歌道:“自是去替你讨个公道,女儿家清白最重要,若是被人误传失了清白,谁还肯娶你?”

卫清歌忽然笑了,神色却是三分凄凉:“你去就能证明我是清白的?如何证明?说你没有碰过我,谁能信?”

冉照怒道:“你在府上重伤在床,我就算再禽兽都不会碰你,怎还需要证明……”

说罢,冉照忽然愣住了,他真是急过了头,卫清歌再回卫府时已是伤口痊愈,他又怎能证明卫清歌在别天府当真是重伤?如此说来,他与她在别天府多日未归,到底做了些什么,他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卫清歌为他挡了剑,如今又因他再度受伤,他只觉心中满是愧欠,竟是不敢再去看卫清歌的眸子了。

只见卫清歌忽而叹道:“爹这般待我,我倒是不恨的,这说明爹视我如己出,倘若青莲也多日未归,爹同样也会对她如对我这般。”

说完,卫清歌又见他满眼的歉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温柔道:“你不必难过的,流言蜚语始终只是流言蜚语,再传也变不成真的。倘若日后我要嫁人,等到洞房花烛夜那晚,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这些宽慰之词非但没让冉照心里好过半分,反而使他更加愧疚。因为如果没有为他受伤,那些流言蜚语也就无从谈起,他在卫清歌身边坐下道:“你且放心,南樑的富家子弟我都认识的,倘若卫大人当真让你嫁人,我必会先打探那人心性如何,倘若非你良人,我必不会让你嫁。”

卫清歌笑道:“即使如此,那清歌便先行谢过了。”

因是说这话牵动了伤口,卫清歌背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冉照见之,急忙命她不要再言,只开口问:“上雪呢,她不是你侍女吗,怎不见她在这里。”

卫清歌正欲开口,冉照立刻捂住了她的口。

他……碰了她的唇。卫清歌脸羞的如天边晚霞。

冉照当下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急忙道:“我无它意,你不要再说话了。”

卫清歌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冉照放开了手,在卫清歌耳边道:“你这里里可有止血散,我要给你上药,否则伤口很难自行愈合。”

卫清歌视线落在床榻右侧的案几上,案几上有一个红木盒子。

冉基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便明白止血散定是放在红木盒子中,他上前打开红木盒子,拿止血散轻柔涂在她的伤口上。

直到冉照上完药,卫清歌都始终乖巧躺好,曾动过半分。

冉照轻声道:“我又连累你,要在床上渡过一些时日了,你可会怨我?”

卫清歌摇了摇头,又张口想要说话,忽然想他不允许,就轻轻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字:善。

最近与卫清歌这些日子的接触,让冉照渐渐清楚了卫清歌的脾性。倘若你对她不善,她便待你不善,你若待她好,她能待你好上十分。

她如今写这个‘善’字,是在说他对她善,所以她不怪他。

可他扪心自问,从未为卫清歌做过什么,若不是她为自己受了那一剑,他至今都不会知道卫清歌是个什么样的人。

冉照深深看了一眼卫清歌,见她眸子里清澈无比,心中只觉得懊恼极了。

为何他从前会认为卫清歌心机复杂呢?

许是卫清歌失血过多容易困乏,见卫清歌趴在塌上微闭着双眸,轻轻为她盖上被子,起身离开。

待门轻轻关上的那一瞬间,卫清歌睁开了眸,其实背上这点伤口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早在山上习武那几年,她就习惯在比武练剑中受伤除却为冉照挡剑时她真的痛晕过去过,卫天这次的鞭打其实收了几分力道。毕竟她还要为卫天做事,倘若真要被打伤残下不了床,又怎能为他行了方便?

这么些年来,她其实早就习惯了,习惯了受伤,习惯了冷言冷语,习惯了独来独往。尤其是,当卫邙给予的最后一些温暖也消失殆尽后,她更是习惯如此。

只是方才冉照满眼心疼的将她扶到床榻时,也不知是怎的,她忽然就有些眷恋了。她一直渴望被人心疼关爱,渴望有人知她冷暖。

突然之间,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了,她突然不想深究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想褪去所有的坚强,做一刻短暂的弱女子。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有人低声道:“不要进去,她方才睡下。”

这声音她极为熟悉,是冉照的。

来人想必是被她派去闹市办事的上雪。

“我见院子里的墙壁上有血,是不是小姐受伤了?”上雪慌张道。

“我给她上了止血散,好些了。”冉照压低了声音,“你主子在胭脂阁尚未出门,你去了哪里?”

“小姐命我去闹市买些针线回来。”上雪回道。

“清歌到底不是卫家亲生的,又没有武艺防身,你要真关心你家主子,日后最好不要离开她半步。”冉照低声命令。

“是。”上雪轻声道,“奴婢与主子共荣华,必是希望主子平安无事。”

“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冉照又低声吩咐着什么,任凭卫清歌怎样听都听不清了。

不多时,她又听见昌乐吵吵闹闹说着要留下,紧接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昌乐的声音也随之远去。

卫清歌心下了然,该是冉照抱着昌乐离开了。她闭着眸子,此时困意来袭,不多久便睡了过去。

这一次她做了长长的一个梦,梦见她与母亲一起回了故里清州,有人在跟在她们身后,从雁城一直送,好不容易到了清州,那人却又骑着马掉头离开,无论她在身后怎样喊,那人却一直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她顿时急了,大声的喊了声不要走。

门忽然被人推开,她也醒了过来。

上雪满脸急色:“小姐,你怎么了?”

卫清歌已经很久没有曾过梦了,才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茫,脸色有几分茫然:“没什么,不过是做了个梦罢了。”

闻言,上雪就笑了:“莫不是梦见了二殿下,这才喊着不要走?”

卫清歌有些不自在了:“你胡说什么?”

“我方才听得真真切切,你明明在喊着冉照,不多久就喊着不要走……”上雪笑眯眯的凑近卫清歌身边,“小姐,这是好事,只有先骗过自己,才能骗过二殿下,连我瞧着,你都像喜欢上了二殿下,那假以时日,二殿下必会认为你真心待他,你容貌倾城,他又如何不喜欢你。”

说完,上雪满眼都是精光,再看向卫清歌时,她眸子里皆是赞赏之色。

卫清歌却一直想着方才那个梦境,难道她对冉照上了心?

卫清歌忽然的沉默,让上雪误认为她对当前局势没有信心,在她身旁又道:“二殿下如今也是十分在意你的,方才他跟我说,让我多留心一些卫青莲,想来他对卫青莲必是有所怀疑了。只可惜他对卫青莲终究还是有些感情,否则依他的心性,必是早就对卫青莲翻脸了。”

上雪说到这,露出几分惋惜。

卫清歌却道:“二殿下与卫青莲相识数十载,倘若因为一个认识不过数十天的女子而断了昔日情分,那只能说明他是薄情之人。”

上雪道:“可他确实为了你跟卫青莲闹了不愉快,方才我经过假山时,见青莲红着眼眶跟大少爷站在一起。大少爷还在安慰她呢。”

卫清歌叹了一声:“二殿下岂是能轻易被你我改变的主儿,他在此刻与卫青莲闹的不快,不过是不愿看见青莲与我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的心仍是偏着卫青莲,所谓由爱生厌,由爱生怖,由爱生恨,大抵上便是如此了。”

卫清歌所言极是,上雪只觉不无道理,先前的信心满满顷刻间消失不见,垂头丧气道:“那我们仍是输给卫青莲了,如今太子对她倒是情真意切,听她院子里的侍女说,太子可是陪着她在荷院坐了很久才离开。”

冉基替皇上处理朝政可谓日理万机,如今肯腾出时日来陪伴卫青莲,自是说明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卫清歌心中是说不出的难过,又想起他来胭脂阁时说出的那番话。她知道,冉基并非毒舌之人,若不是触及到他在乎的人,他必不会专捡难听之词。

卫清歌轻声叹了叹,低声道:“谁能抵得住她的温柔美丽呢,若不是你我了解她,知道她人面下藏着怎样的皮囊,也许你我都会被她蛊惑。这世上不缺温柔之人,也不缺美丽之人,缺就缺两者都占的女子。她那般聪明,从开始就选了一条最容易俘获男子的路走,是我自己要选一条最难的路,又有什么好埋怨的。”

上雪听出出卫清歌的失落,似是想要找些话来安慰她,然而话还未说出口,便见她对着自己笑了笑。

卫清歌握住上雪的手,柔声道:“但这世上其实根本没有捷径,起初走的越容易,日后便也越艰难,她再想夺得太子更多的欢喜,可谓难上加难,日后能不能成太子妃,都还未可知。”

上雪脸色变得凝重不少,担忧道:“只怕她日后万一真成了太子妃,到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我与她万般不和,我们的好日子,便也到了头了。”

听之,卫清歌却低低笑了几声:“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发现卫青莲并非他心中所想之人,她如何能成为太子妃?”

上雪双眸紧盯着卫清歌:“莫非小姐已是有了妙计?”

卫清歌点头:“妙计自然是有,只是时候还未到。”

此话说完,她又转而问道:“我交代你办的事如何了?”

上雪面色有些不自然,良久才道:“都办好了,只是……一定要这样吗?”

上雪性子直爽,有一说一,卫清歌见她难得的犹豫不决,在她身旁轻声道:“凡成大事者皆不拘小节,我愿为你报仇,你怎还不情愿了?”

早晨,上雪按卫清歌吩咐,乔装打扮去闹市,花些银两雇了几个乞丐,在脑世上大肆宣扬,说卫清歌整日与男子厮混在一起,还说卫清歌在卯时必会经过万花巷。

上雪刻意去人多热闹的茶馆里喝茶,装作不经意得将卫清歌的画像掉在地上。她在暗处看着那些坊间男子捧着卫清歌的画像两眼放光,心中甚是难过……

虽然不知道卫清歌这么做与为她报仇有何干系,上雪却也明白卫清歌不会做无用的事。

上雪最为担心的是,万花巷日间是集市,到了夜晚便是富家公子寻花问柳的必经之地。卫清歌虽有武艺,却要瞒着众人,那有没有武艺,其实都没有多大差别。

思及此,上雪道:“我若真想报了仇,大可以下毒杀了他,小姐何须这般大费周折,我不想因为你为我报仇而受到伤害,我们之间……不过是主仆罢了。”

卫清歌微微愣住了,若上雪心中真的只是这么想,大可以在自己别天府昏迷不醒时一刀杀了之。卫天少了一颗棋子,必是会重新挑选棋子来顶替她。

从第一眼见到上雪的时候,卫清歌就知道,上雪的美貌毫不逊色她,又聪明知分寸。倘若她被杀害,上雪必是接替自己的不二人选……她缓缓叹了一声:“你就权当我是为了自己吧。”

上雪藏于衣袖中的手微微动了动,似是想上前为卫清歌盖好被子,却终究站在原地半晌未动。

卫清歌知她心中的挣扎所在,她们都是细作,因而对彼此就不能有任何的疼惜。

因为在不确定的将来,她们极有可能成为彼此杀戮的目标。

可是上雪心软了,她在该杀自己的时候,没有下得去狠心。卫清歌趴在床上,温柔:“也许我们……可以做姐妹的。”

上雪的神情有些动容,良久道:“早些年我倒是有个跟你这般的姐姐,她待我是极好的,只是后来……一场战事下来,她受不住颠沛流离,死在异乡了。”

上雪若无其事的说完这番话,转身欲要出门。

“上雪。”

卫清歌在她身后叫住了她,上雪闭上了眸子,片刻后,才慢慢转身看着她。

卫清歌满是认真道:“以后在没人的时候,你便喊我‘姐姐’,可好?”

上雪未曾应她,脚步走的极快,很快出了门。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那些从不敢去回忆的往事,顷刻间都涌上心头。战火流离的岁月中,姐姐不幸染上了重病,躺在那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临死前对着她微微一笑,那个笑容,便成为她后来再也不敢去回想的画面。

上雪紧紧靠在墙上,也许卫清歌并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了她,可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听从卫天的安排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说起来她自己都觉得不信,当初听闻卫清歌下山回府,她心下好奇,站在假山后远远地看着卫清歌,想知道卫清歌到底是何模样,细作天生警觉性很高,她很快就被卫清歌发现了。

她以为卫清歌会找她的麻烦,哪知卫清歌只是对着她微微一笑。

就是这一笑,让她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姐姐。

“姐姐……”上雪呢喃着这两个字,脚步沉重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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