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凡静静站在在大阵中央,那座土丘上,眺望着U形断崖对面的海平面,上千妖兵、数百大江山妖怪、都望着那个方向。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逢魔之时的末尾,再过一盏茶时间,就是日出——正是推算中那妖怪来到这片防线的时间。
从一开始晴明便已算好,巨蟹将会在世间妖力升腾之时醒来,即黄昏太阳刚落山的逢魔之时,经过他的引导,拖着巨蟹在海上追逃一夜,于第二日日出时分将巨蟹带到。
此时,世间万妖妖力减弱,正是迎击巨蟹的大好时机。
在白天,胜利的天平会更加偏向京畿联军。
而且白天的妖力减弱,对于大江山妖怪来说可不是什么问题:大江山向来便作为万妖栖地【鬼域】与人间之间的关口,其统帅鬼王酒吞童子更是文武双全,学识渊博,区区让妖怪在白天也不会减弱妖力的方法,他还是懂的。
关于那两支还尚未露面的援军(京畿山林、荒川水妖),此时的防线上更是没空去想。
在这完全黑暗的黎明中,所有人、妖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鼓起气势准备为各自的家园与追求而战!
终于,黎明的第一丝阳光,从防线后方射出——太阳从东方升起,就像一柄利刃斩开黑暗,一道绵长到明明是弧线,却看起来像直线一般的光带从东向西席卷而去。
那条线即是光与暗的分界,明亮而温暖的太阳正将光明与色彩带来这片陆地上。
当太阳整个儿的从身后的地平线与群山的剪影中升起,联军的眼中全然都进入了白天后,一个小小的黑点进入了海平面的尽头。
紧跟其后的,是一个巨大的身影。
随着那一对迎着光向此处而来的剪影愈发靠近,方凡也看清了更多细节:前面的小小黑影正是妖船久岳忍,经过一晚上的追逃,那艘船看起来比上次见到它时显得狼狈了许多——原本船上傲然挺立的三根桅杆已经断掉了一根,估计断掉的部分已经飘在大海不知哪个角落了。
剩下的两桅也不容乐观,靠船头那边的辅桅上的风帆已经从中断绝,下半段已不知所踪;现在只剩下上半段,在风中朝着前方飘扬着,主桅上那面写着‘久’字的大帆也已经出现了几处破洞,不知何时也会落得和前面那面帆一个下场。
船上的大型机弩已经有一半以上钢弦崩断,不堪再用。甚至其中有几台已经残缺不全,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船尾的大块船板已然消失,成为了一个拥有着不规则边缘的大空洞,想来是承受了猛恶的攻击,来自海国铃鹿岛的妖怪船员们此时都聚集在侧弦与还能站在上面的、还没有被毁掉的尾弦上,以各自的方式反击着不断拉近距离,又被远远甩开的身后巨影。
再近一点,方凡看清楚了:船后追逐不休的巨影,蟹足龟背,背上驮着一座白气缭绕、美轮美奂的城堡,正是那日见到的海上巨妖!
此时,源赖光与源氏三大家臣以及金太郎走出中军大帐,拔刀在手,源赖光闭口不语,目光沉凝,举刀指向远方的巨蟹。
接着,妖兵们整齐划一,各自进入战斗态势——这准备速度之快,是由血肉之躯所组成的传统人类军队所无法比拟的,那些妖兵从刚到这里,变一个个儿的杵在了各自的机弩或者投石器旁不再动弹,直到此时源赖光不知以何种方法下令,它们便毫无滞涩地全军响应。
感觉,就像一个蜂巢中的女王蜂与工蜂之间一样如指臂使。
高大的(在巨蟹面前,在场的没有能被称为巨大的东西)鬼兵部重新组合,出现在源赖光身后,也作出了和源赖光一模一样的动作——它右臂持着那把七尺长的武士刀,直指前方,锋锐的刀尖遥遥对着正冲来的巨蟹,在初晨的阳光下映着森冷的寒光。
方凡当即催动自身灵力,通过阵法的灵力网络将战斗信号传达到了每一个节点,而现实中,那大阵开始闪耀着纯粹的灵力白光,将整个大阵的繁复图案闪耀得无比清晰。
座无虚席的灵力大阵中那充盈的能量甚至将整个大阵投影到了天空中,使整个阵线的天幕上都笼罩着这些神秘而充满力量感的花纹。
一道道纯白的光焰从大阵中各节点处升腾而起,化作一道道白光射在方凡身上,天空中所对应的各处节点中也有对称的白光射到,天上天下两个阵法中的白光总体呈尖锥状尽数没于中间一点,那形状就像是一个由光芒组成的沙漏一般。
而大江山方面,四大领事正站在整个妖怪集团四角,正在维持某个结界,那个四四方方的结界便是酒吞童子能让自家妖怪手下在太阳下都不会减弱妖力的方法。
此次酒吞童子带来的都是他大江山会法术的妖怪们中的精锐,它们各施手段,吟诵妖语,就等着巨蟹进入打击范围便要开始以妖力风暴狂轰滥炸。
随着巨蟹越来越靠近阵线,久岳忍船头的晴明往侧边海中扔出一个纸团,紧接着他向着他扔出纸团的海面就是一跃。
只见那纸团迎风便长,瞬息之间就变成一个纸鹤载着刚落到其上的晴明飞在了空中,还转了个向,让晴明得以面对那只巨蟹。
同时,久次良一声令下,整艘妖船便沉入海中,不见踪迹。
巨蟹并没有管那妖船,只是双眼充血地死死盯着飞在空中的安倍晴明。
那对硕大的泡泡眼中布满血丝,也不知它为何几天不见却更加憎恨晴明了。
“你这臭虫,终于肯停下来了!”巨蟹口吐人言,它的声音如同轰轰闷雷,在这U形的海湾的断崖之中不断回荡。
晴明邪魅一笑,说道:“看来昨夜给你的‘礼物’你还挺喜欢么~”
巨蟹一听礼物一词,更是怒不可遏,一对泡泡眼更加通红了,它甚至都盯着晴明盯出斗鸡眼了。
“你*********的!”巨蟹嘴里蹦出了一句对于一向粗豪的大江山妖怪们都略嫌粗俗的骂声,紧接着它便深吸一口气,瞬息之后,一股通天彻地的、夹杂着白色泡泡的水柱便从它口中喷涌而出,直直向晴明冲击而去!
晴明全身衣衫在巨大的冲击面前猎猎作响,他双手一抬,结出“在”印,一道看似薄弱却极其坚韧的盾状结界瞬间浮现在他身前,抵挡住了水压冲击。
接着,他借着那巨大的冲击力,身形向后倒飞,正好来到方凡所在的灵力大阵上空,站在空中倒影中的阵法的阵眼位置,乘着纸鹤双手虚按在大阵倒影上。
“临!”
随着晴明一声赦令,整个天空中的倒影大阵登时如同被巨口吞噬般缩为一小团,结成一颗虚幻的光珠,那光珠如儿童拳头般大小,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明明是虚幻之物,却拥有实物般的质感。
晴明双手剑指,左手立于胸前,右手指向下方的方凡。
那光珠就乖巧地飘飘荡荡落向了方凡。
“张嘴!”晴明喊道。
方凡想都不想,张开了嘴,那光珠就如同乳燕归巢般径直落入了方凡口中。
光珠入腹,方凡衣袂飘飘,整个人开始像上次一样发出白光。
但也有不一样的,上次方凡只是周身发光,而这次......
方凡直接光芒大作,化为了一个“光人”。
此时,巨蟹眼见一击未能建功,那个臭虫阴阳师又在搞一些花里胡哨的动作,它看着在断崖上对自己呈半包围状的京畿联军们,想也不想就是举起巨钳,一爪拍下!
然而,一个超大号的酒碗,大到能装下几百大江山妖怪的那种,直接从旁飞来,一下子撞在了巨蟹那高高扬起的螯足上,将那只螯足直接撞得软软耷拉了下去,螯足上的坚壳碎裂,粘连着其中的肌肉,这才没有直接断裂,落入海中。
巨蟹吃痛,一声响天彻地的痛呼声登时响彻在山间、海上以及空中。
而这一声痛呼,便是战斗开始的讯号,一时间,无数的各式攻击开始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落到巨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