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无事,老者坐于山间,倒是倒腾起一些老物件,包袱打开,不过是一个盒子,一块面饼,一瓶子酒,一摞书放在一边,零落下来的也就是几个玉条。
啊,恍惚,就剩下两三个了?
这不怪他惊讶,想当初自己一口气弄了一百多个,师兄还说以他的性子,会给一两个就不错了。
事实上他确实分散得很慢,他这人年轻的时候多虑,也不想管尘世因果,眼睁睁看着人死的情况不是没有,相信命有天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觉得,既然自己看见了,可不就是老天爷让他得救吗,自己没动手,说不定就是他这边违背了天命。
这么一来,心思却也缓了,然后这个事情呢,开始了,就慢慢越来越多了,不知不觉差不多就没了。
这还是前些日子收到一根才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接到任何的请求,想想日子,这人都差不多没了,一百多个人当中竟然没有一人需要帮助吗?
靠近树根叹气,怎么说呢?完全出乎意料,他是有点怕麻烦,可是这完全没有也有点那个啥,难不成那些人觉得他帮不了忙…
“哎,这心情怎地有点沮丧。”
一声鹤鸣,老者看向天去,身后便是百丈悬崖,白色的崖壁缝隙一串游鹰,他最近可少见了,不知不觉多看了一段时间。
那是小朵的白色的花,没有枝叶,但只有像老鹰一般的花束从半空飞来,但只抓住一些嫩草,寄居于草叶之上,随风飘舞。
游鹰难得,但作为灵植效用却不高,所存能量也只够生存,虽说采摘来效用不大,但胜在好看,而且飘忽不定,颇合老者心意。
‘大叔,你说这是什么?’
‘……’
啊?
回头再看着玉条,捡起一块,摸了摸,是呀,没人找他,但他可以找回去啊…时间久远,大山已封,不如往回走走,也去见见以前的自己。
心念已定,慢慢勾起嘴角,想来也是一个轮回,如今回访,人生才能圆满,是时候了,是时候停下来,往回看看了。
……
收拾好东西,顺手拿起拐子,顿了顿,索性收了起来,看了看手上的松软的皮肤,习惯真是可怕,本来只是扮个无害的样子,竟然也坚持了这么多年。
调息,注入身体各处,慢慢的,老者身体发生了变化,花白的头发慢慢变得乌黑,身高也慢慢拉长,面容逐渐年轻,那双眸子渐渐发出光芒,握握拳头,感觉不错,想来也过分了,中年时代的自己已经久违了。
把拐子插入腰间,随手撩起包袱,斜跨在身上,几步从悬崖下去,惹来游鹰跟随一路,纷纷停留在他发间,似是朵朵雪花。
索性调动内丹,气息慢慢蔓延,游鹰吸收了内息,慢慢变得圆润,看起来更是令人爱怜。
他的玉条遇到白玉瓷便会发声,随之他身上的母玉也会一起和鸣,如今不过是反过来,拿着那没有名字的玉条,笑了笑,看他这个机灵鬼。
从山林里出来,跟随人流上了街市,找到卖碗的,要了一个白玉瓷,这东西几千年前是金贵的,只是现在流入寻常百姓家,到底是没有那金银来得持久。
把玉条落入碗中,闭上眼睛,聆听着来自于四面八方的回声,时而清欢,时而沉闷,更有的空灵,九十八处回声,其他的是断了吗?
等等,老者睁开眼睛,似乎有一处特别近。
难不成就在附近?
这般一想,转身。
“叮当~”
额…
老者看了看碗中的两个铜子,不解。
“大叔,这钱给你买包子吃。”
一个小奶娃,下面还有一个小奶娃,两人一起才叠成的高度。
“阿飞,给了吗?”
“给好了,阿哥。”
“是吗?那你慢慢下来。”
低头看着两人艰难站正,都是满脸笑容,那个阿哥看了看老者,解释,“我们在做一日的散财童子,童子散铜子,铜子散,童子丧。”
呃…
“你们这话用得不对景啊。”眼瞅着两个还挺高兴的。
“啊,不是,是铜子散,阿娘丧。哈哈…”
说着又笑着跑走,路过一个穿得简朴的老妇人又折了回来,“老奶奶,我们今天有任务,要发铜子,请问您能帮帮忙吗?”
“诶?”
路人似乎都常见了,纷纷嗤笑。
老者看向店家,指了指,“那怎么回事啊?”
店家倒是客气,“那是咱们镇子上的大富豪家的两个小子,每个月都会收集一些东西出来送人,上个月送的是风筝,送完为止。”
“哈!”
这钱也能随便送吗?当真是有钱有闲了。
“他们家不管吗?”
“那大爷才不想管呢,倒是两个小子阿娘,劝阻了几回,拉不动,一年前就放弃了。”
这样…也是奇特的一家人了。
摇摇头,拿起两铜子,笑着收好,不过那两孩子为什么会给自己这个。
恍然大悟,巡视周身,这满身的泥和灰,加上显而易见的破洞,难怪小孩子会认错了,这不活生生的乞丐嘛。
想来真是惭愧,看了看牌子,立刻折身去了一家买衣服的铺子,要了件合身的。
“客人,您要不要先洗个澡?”
“……”
“我不洗澡,衣服就不卖我了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
眨眨眼睛,干脆。
“你这可有地方清洗一番?”
掌柜的立刻出来,“您要是不嫌弃,我那院子里有一口井。”
这热乎劲…“掌柜的?”
算了,“请带路。”
送了他过去,果然听见掌柜的在那嘟囔,“好不容易做好的衣服,可不能这么糟蹋。”
挑眉,行吧,这理由还算可以接受。
头发散开,好好洗了洗,老者…哦不,此时应该是曾黎了。
曾黎仰望天空,耳朵动了动,嘴角微勾,杨山曾今说过一段话,他说,人啊,有时候可恨,有时候可爱,这全看你自己怎么看。
你若是够强,你就会发现,那些做坏事的也有一些可爱之处,嫌弃你也罢,伤害你也罢,他们总会有一个理由,极少数的人的理由会在自己身上,大多数人理由会在别人身上。
就是这一点,让人又气又恨。
气这人不讲理,恨这人不讲手段。
但凡是你能脱身去看,又是可怜他。
可怜他自幼无人培养,可怜他自小无人疼爱,可怜他至今未被人善待。
人,总归是复杂的,比修士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