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会儿,卢小天走出病房,嫂子蒋海英追了出来,“三弟,嫂子一定会想办法把钱还你,谢谢你没当着你大哥的面讲。”
卢小天说:“一家人,不说这个。”
蒋海英说:“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钱必须还,这是你辛辛苦苦挣来的,没道理不还,不然嫂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也没脸再见你。”
卢小天沉默了,记得前年过年打牌的时候,蒋海英看大哥赢了几把,默认二哥坚持赌钱的建议,说白了无非是贪小便宜心理在作祟,可是到了这个穷困潦倒的时候,依然还在坚持原则。
看起来很矛盾,其实并不冲突,人穷志短,也不一定都短,起码骨气还在,在大是大非面前毫不含糊。
既然这样,卢小天不再说什么,岔开话题问:“刚才隔壁床的人说的是真的?”
嫂子艰难的点头,像是被这一举动击溃,近乎崩溃的说:“别怪嫂子心狠,我也想救你大哥,可是真的没办法。”
卢小天看了看跟在蒋海英身边的侄儿,刚刚学会走路,并不知道妈妈说的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可是能够从妈妈的神情中感受到一些东西,扯着她的裤腿说妈妈别哭。
如此一来,蒋海英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大婶询问赶了出来,把孙子抱在怀里,说:“这么晚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呢,有时间你们再过来,小天你要是有事就先忙你的。”
“我送你们。”大伯说道。
“要不你们回去,我跟小天在这里守着,你们在医院守了这么久了,再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卢国华提议道。
大伯支支吾吾的说:“没事,我们扛得住,家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不用太过细,过几天我就回去把猪卖了。”
卢国华跟卢小天相互看了看,前者说:“行吧,我看你们也别送了,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过几天我们再来。”
离开住院部,两人都没着急走,卢国华说:“看样子你大哥是真不行了,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先在家里待几天,给老板好好说说,请个假。”
卢小天点头,从兜里掏出零钱,递给卢国华说:“刚才我看了,大伯他们吃的都是馒头,这样下去可不行,要不你再去给他们买点吃的?”
卢国华先是点头,接着摇头,“你不去?”
“我去找医生问问,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卢小天说道。
“也好,你们年轻人脑子活,好好跟医生说说,反正我也听不懂,你就多上点心。”卢国华没想太多,也没要卢小天的钱,说完就转身走了。
卢小天原路返回,先是交了37床欠下的医药费,然后找到主治疗医生,确认了卢永顺的病情,最后再次找到祝雅君,后者说:“刚才我在外面听到了,该说的医生都跟你说了,你找我还有什么用呢。”
卢小天说:“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你说。”祝雅君答应得很干脆。
卢小天迟疑了一下,说:“病人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虽然治愈的希望不大,不代表毫无机会,我手里还有一些钱,想再试一试。”
“医生不是都已经跟你说了吗?”祝雅君诧异的看着卢小天,接着又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直接给病人家属说呢?”
不等卢小天搭话,祝雅君又说:“我们医院的医疗条件还是不错的,一般情况下不会误诊,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更是不会马虎,我们已经尽力了。”
意思就是说,卢永顺已经没希望了,让卢小天不要再做无谓的尝试。
“我还是想再试试。”卢小天依然坚持。
“为什么找我?”祝雅君很奇怪。
“我只认识你,也相信你。”卢小天能够感受到祝雅君的善良,为了不让嫂子一辈子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压得喘不过气,只好拿谎言骗祝雅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怕你笑话,虽然他是我堂哥,可是我们两家的关系并不好,只差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要不然我也不会到这个时候才得到消息。可不管怎么样,血浓于水,他是我堂哥,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祝雅君不疑有他,微微点头。
卢小天暗道一声惭愧,正色道:“没有人会不珍惜的自己的生命,尤其是在有牵挂的情况下。他们之所以放弃,是不想连累亲人,觉得没有活下去的资格。越是这样,我们越是不能放弃他们,就算不能治愈,起码可以让他们再多坚持一段时间,好好跟这个世界告别。”
祝雅君迟疑了,动容的看着卢小天,好半天才说:“可是这样一来,需要花费很多钱,而且不敢保证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再说我又能为你做什么呢?”
“多一天也是好的。”卢小天说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二十万,我想交给你,如果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是社会人士匿名资助的,一会儿我把密码和电话号码写给你,要是不够,麻烦你给我打个电话。”
这二十万原本是卢小天为赵家杰准备的,之前听赵家杰说了开网吧的计划以后,专程在市内开了个户头,往里面转了二十万。
“二十万!”祝雅君惊呼一声,接着捂着口鼻,小声问:“怎么会有这么多钱,还有,这个钱到底是谁的?”
卢小天说:“你放心,这是干净钱,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祝雅君尴尬的摇头,实际上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卢小天一笑而过,说:“钱的事情我有机会再跟你解释,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病情稳住,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找人担保。”
祝雅君说:“就算我愿意帮你,可是医院从来没有这样的先列,要是别的患者问起来,到时候我怎么说啊,最后不还是要穿帮吗?”
这倒是个问题,卢小天的办法最多只能满住卢永顺,很难瞒住嫂子蒋海英,以蒋海英和大伯一家的脾气,肯定会刨根问底,卢小天可以不管别的患者怎么想,可是不能不考虑嫂子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