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到了云荷处。
夫妻之间说过几句家常话，也不耽搁，就直接取了颙燚的翎羽激发，这才烹茶慢饮，将自己之前的经历细细叙说。
云荷得知还有这么一处天地，也是为族群高兴。只是后来知道元荒禁地一时不能再做接触，里面许多人物或许今生都无缘得见了，又难免有些惆怅。
他们两人父母亡故，云星还有孤坟一座可以祭扫怀念，寄托哀思。而陈让父母就连尸骨都没找到，就连那雷龙父子所说的衣冠冢，也多半是假的。当初血洗山头无数，发泄仇恨，也是过去了。时间愈久，也就越发淡了，就亲情而言，已然是了无牵挂。
潘月璇父母健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膝前尽孝还是两说，这事就要云荷这个做师娘的跟她分说了。
而年逾古稀的李伯源，于陈让有再造之恩，老愿就是出来看一看，总是遗憾，心里愧欠。
至于秦蓉，青梅竹马一场，却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当初放下大仇，绕过了雷龙，也不愧欠她什么，如今不过是愿她安好，仅此而已。
凡事求完满，却又有几件完满得了呢？只是全力以赴，留下的遗憾尽量少点，若是自己一死，一切都是不了了之，那就更不当了。
修行路上，说到底求的不是完满，而是求仁得仁，乃至于舍生取义。
相谈不久，陈让将《九转九劫大行气诀》和《阴阳大五行凝魂道引》交给云荷处置，便往后山而去。要着手炼制一个节点法器放在水云宗，方便往来。
大道缥缈，终要落在实处，行在脚下。
银树谷再往西往南一带都成了水云宗后山，连绵百里，葱茏叠翠，直抵元荒禁地边缘。这一带妖兽不少，是门内行气境弟子的历练场所。
离银树谷不远，有一处平湖如碧，湖中有一物载沉载浮，湖边山脚缓坡有纯白如雪的庞然大物趴着懒卧。
这湖是新近开凿堰塞的，山水胜景是修行宗门不可或缺之物，也是为了宗门下面的银树城用水稳定。
湖边山坳之中，有竹楼一栋，半掩半藏，偶闻风铃脆响，丝竹轻吟。
陈让驻足看了着，自嘲一笑，正要继续前行，却听到侧后方一道声音柔婉：“蒙督回来了？”
只见碎石铺就的山坡小道上转出一道倩影，如同青苍翠壁上一朵白花，好巧不巧，正是古岭月儿。
陈让放下心中包袱，点头笑道：“刚回，许久不见，你们姐妹在这里还习惯么？”
古岭月儿腼腆一笑：“丧家之人，沦落天涯，得蒙督收留，又避了行伍之苦，哪还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她见陈让不问你，而是问你们姐妹，言语之间多是幽怨惆怅。
陈让见她眉心有郁气，心道：但凡是精于音律的，多是情绪丰富，敏感多思，她又是女子，如今寄人篱下，更是愁肠满腹了，唉···
他倒是知道，若是此时将她搂在怀里，温言安抚一番，她就欢喜好过了。嘴上却说：“不用着急，且在这边安心修行，待我事了，定为你们姐妹讨回一个公道来。”
她要的是私情，哪要你的公道？这两人隔河对话，说不到一块，都不自在，说了几句，陈让便匆匆往灵元塔去了。
古岭月儿倚崖望着他背影，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陈让心有所感，如芒在背，暗骂自己以前心境不稳，做了呆事，造了业障。
灵元塔在湖尾深谷，飞瀑流泉相伴，青林古木掩映。陈让到时，苏元正在炼制一柄巨剑，见他到了只点下头，不敢分心，显然是到了关键时刻。
灵元塔炼器重地，门人弟子不得擅闯，陈让这个祖师却不在此列，守卫的门人也形同虚设，走过来就把苏元给打扰了，直整得他额头上见汗。
陈让之前映照阵法对话时那两句敲打，把苏元给说得心里忐忑，生怕出事。他本是个前路无望的魂魄境修士，靠着炼器的本事撑起偌大一个倚天苏门，本质上说是一个商贾也没错，就有些这样的思想惯性。
后来无奈归附了太渊池，还是有些自己的心思的。但是接下来陈让成了一旗督军，如今又趁势割据红柳，玄赤宫也没有什么表示，已然成了定局。于是他对以前的种种作为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加上这把巨剑乃是敌对宗门请托，心道：莫不是蒙督怀疑我吃里扒外，想抓我个现形？这可如何是好？真是苦死我了。
心境一乱，那炉中火焰也跟着紊乱起来。陈让见状，当他是神思真气不支，便助了一助。
苏元回神，这巨剑用材珍稀，他也是挑战了自身极限，不管怎样，还是先把剑练成了再说。
半个时辰之后，地火渐熄，巨剑嗡鸣，猛然炸出一大团火光，苏元一扬手，重归黯淡。
陈让一直观摩他手法，跟田传没有可比性。要知道田传是道宗正统，讲究道器合一的无相境大能，而苏元只是偶得近古炼器残篇，自己琢磨得来的能耐。
不过以他如今的本事，跟苏元也差不多，可能还有所不如，毕竟生疏。笑道：“恭喜苏塔主法宝功成了。”
苏元尴尬一笑，决定坦白：“这剑是北边三仙山三仙之一的耿背仙请托炼制的。”
他也就说到这，只看陈让脸色。
陈让哦了一声，表情没什么变化，随意地说：“这个邻居我还没见过。”
苏元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试探着说：“三仙山有玄赤宫的关系，但如今玄赤宫沉寂了。”
陈让呵呵一笑，苏元还是猜不到他什么心思，干脆一咬牙，赌命似的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或许我们可以趁机吞并了三仙山。”
“为什么要吞并他们？”
“呃···”苏元心道：我都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了。难道要我说抢他们的地盘，抢他们的东西？还是说三仙山强横霸道，无恶不作，欺压我水云宗？这也不是事实嘛。只好支吾道：“···或能为蒙督所用。”
陈让还要炼制东西，也不让他试探了，说：“我麾下化神大军已经平了肃州，三仙山是什么名头？值得我们出手吗？”
苏元噎住，心中震撼。
陈让接着说：“后辈弟子要磨砺，还是有个对头跟他们较劲的好。”
苏元也是经年经事的人，这一说就明白了，点头说：“从我们迁到这里，跟他们就是这般相处的，去两年两宗弟子冲突不断，甚至互有死伤···”
陈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个时候水云宗内部出现龃龉，隐隐分出三个派系来，他便把内部矛盾向外转化，授意云天阁弟子率门人快意恩仇去，三仙山挨得最近，当然遭了最早最凶的一把火。
三仙山背景不凡，连中容敕令都可以混过去，自然也不惧那时候的水云宗，只是双方化神修士都自重身份，不会参合。任由宗门执事者折腾一气。
后来陈让摇身一变，成了一旗督军，哪怕是最末一旗，也可以轻易荡平任何一家宗门了。随便找个借口，比如就说你宗门勾结西冷，勾连海族什么的，一顿呼啦杀个干净，有理都没嘴巴讲去。
加上当初安置陈州难民时三仙山推诿，把难民都逼来水云宗，姜焕姜朗他们便是当事之人，后来也羁绊在争斗之中，有时候嘴巴就管不住乱说。
尤其是肖丸这个做女婿的，对当年之事本就怀恨在心，自然要助长丈人威风，他又一向有些无法无天的事迹，自认跟陈让关系近，大放厥词说迟早要平了三仙山，三仙山就难免有些紧张了。
恰巧没多久苏元和苏慕就回来了，还带着两头招摇的神兽，古岭二仙又气质超群，不像易于。
三仙山三位化神修士思来想去，觉得水云宗似乎真要出动化神境对三仙山动手了。但是过去许久，也不见动静，他们更加夙夜难安，就找上了苏元苏慕这两个熟人，想探探口风。
苏元哪里敢说明话，只是含糊其辞，一直拖到现在。
三仙之一的耿背仙托苏元炼剑，用意一半是化解恩怨，拉近两宗关系来的，给的材料也太多了。
这是变相的服软了。
陈让明白了因由，笑道：“你以前就是做炼器生意的，跟他们有交情没什么错，但上层的交情不要让门人弟子知道了。好叫他们安心，这剑你就亲自送过去吧，把剩下的材料也带去，至于炼制的报酬，那是你的私事。”
苏元见陈让表态，放下心来，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说：“现在山门刚好招收一批弟子，三个月后就在本门决出个前三前五来，到时候送剑便带过去玩耍玩耍。”
陈让点头赞同，随口问：“这剑耿背仙不急？”
苏元笑道：“急不急是他的事，我也是不知道的，只是我炼制得早了些，若是这么快就送去，反而显得那个，不如拖上一阵，等他们绷不住了，情面还大些。”
陈让心中了然，哈哈一笑：“你倒真个是商贾成精。”
又说：“水云宗有六大化神修士、四大护山神兽坐镇，丹气境弟子数百，在云州地界也算是一等大宗门，加上我的关系，早就引人注目。你们今后待人处事要注意些，免得有心人以为蒙某要东西开花，两边举事，徒增变数。你们要把注意力放到东边海族身上，那才是大威胁。跟三仙山结成掎角之援，不失为一良举。”
苏元点头称是，感叹道：“陈州已经成了汪洋泽国，群岛星罗棋布，我们水云宗又成了近海的，这一年多来，云燕部的弟子一直在关注着，后来俊疾二鸟也天天都在海域转悠，奇怪的是，那一战过后，真正是风平浪静了。”
陈让思忖：当初曦海水府之主口口声声说大流海皇一统海族，要平灭山陆，要将这下界变成海皇界，气魄宏大，吞噬天地。如今却沉寂下去，毫无动静。难道真是中容母子和那大流海皇同归于尽了不成？看来等红柳事了，要去海中探探情况。
“你们要心里有数，我要坐镇红柳，这边就靠你们了。”
说了一阵，陈让就着手炼制节点法器，苏元也在一边帮衬。
转眼就过去了三天。
暗夜长空，天色幽玄，云影如绸，一道红光追云赶月，如同陨星流火直向水云宗云天阁射来，格外显眼。
陈让刚炼好节点法器，正在和云荷说着话。
他手中把玩着一个鸡子大小的圆球，这便是三天的成果了。
本来可以炼制得更玲珑小巧些。按田传说，极致可以小如沙砾，随手扔到目标地区就成了，也不怕人发现。
但他手生，达不到那么精细的程度，炼得太大，只能让云荷妥善保管。绕是如此，也炼废了三个，这第四个才勉强成功。
他察觉煌煌火光逼近，知道是颙燚来了，将那圆球放到云荷手中，说：“你一定要时刻都在最安全的地方，那样我遇到危险传送回来才不会又陷入另外一个险境。你是我的港湾，我的归宿···”
“别肉麻了，快去吧，颙燚来了。”
陈让嘿嘿一笑，往外殿走去。心道：女人怕都是这样，喜欢听肉麻的话，却又要装作不喜欢，也是可爱。
苏慕值守宗门大阵，他是认识颙燚的，早就放开禁制。陈让刚从后殿出来，颙燚已经在他陪同下进得殿来。
“哈哈，你来得倒快。”陈让快步相迎。
“主上怎么不在红柳，不知何事？”
“也不急在一时，先坐，听我慢慢说来。”
苏慕亲自配茶，他热衷此道，看他净手、摆具、烧水、洗具、温具、洗茶、泡茶一套行云流水走下来，是种享受，这当初月下问剑陈让就体会过了。
颙燚性急，有些看不得这慢条斯理的事情，只把眼去看陈让。
陈让也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慕，颙燚见状若有所思，心境也渐平和，待到苏慕奉茶，他笑道：“这一巡茶是我赚了。”
苏慕谦道：“郡王说笑了，愧不敢当。”
茶过三巡，陈让抬手击磬相谢，说：“茶中自有道妙，急事心需缓和，该说正事了···”
颙燚听完，赞道：“五行生克之妙，它们竟然天生就运用自如，不愧是灵物。”
苏慕点头说：“五行生克，水火为最。炼丹炼器都是走的水火相济的路子，但势成水火，度量衡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尤其是那种宏大而又虚无缥缈的气机，就是它们身为元灵，也难免失控。”
颙燚突然哈哈笑道：“也是因为它们体量庞大才能做到这点。它们斗法，气机交融，便是机缘凑巧，居然弄出个孩子来，真是有意思。”
这说法倒让其他两人心头一滞，孩子？或许也有些道理。
他们两人都是自身说法，一个是想要堪破五行，进境无相；一个是炼器世家，不离本行。
陈让关心的则是红柳大树，说：“如今怎么对付那东西，我也是束手无策，除非能找到它的根脚将其毁去，但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颙燚道：“根脚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既然是存亡交关，肯定隐藏得极好。”
陈让颌首道：“大颙神火不是走木生火的路子，能炼化万火，到了那边你能不能感应得到那东西的气机？”
“主上的意思是，让我炼化那东西的气机，这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我要是知道火州出了这样的东西，恐怕早就赶去了。只是对于那边局势来说，这还是治标不治本，那东西吃了亏肯定就隐匿了，寻不到根脚的话，我也没办法。”
“现在就是缺时间，你若是能压制住他，就能保住大红柳树，我再伺机找它根脚。”
“那事不宜迟，我们连夜赶路，免得再生变故。”
“你一路奔波，不如养足精神，明早出发。”
“不妨事，刚才一番饮茶谈话，我早已调理顺畅。”
“那好，慕兄，水云宗这边就托付给你们了，多加小心海族。”
两人同步出了殿，划破长空向云州城而去。
云州城有古传送阵，可以传到肃州红柳南边的常重郡。
自己的传送之能，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了田传之外，唯一知道的就是云荷。
颙燚实在不是个低调的主，这黑夜里一路火光扎向云州城，早把螭宓惊动了，直接迎了上来，怪道：“果真是你这厮，大晚上干什么？”
“去去去，少来挡路，我用下传送阵。”颙燚那三巡茶的效果已经荡然无存。
陈让跟螭宓没见过，但却是认识的，当初壑明山一战，还暗承了他的情，拱手道：“郡王当面，蒙嵪有礼了。”
螭宓还礼：“原来是蒙督在前，小王仰慕久矣。”他本来借认主的事想挤兑颙燚几句，只见他一副咆躁的样子，还是算了。转而说：“两位这么着急却是何事？”
颙燚咄道：“干你屁事，赶紧起开。”
陈让知道他们两个是关系太好，好到这般地步也是有意思。笑道：“红柳那边出了一个火灵，把我大红柳树给祸害了，特叫颙燚去帮忙的。”
螭宓眼前一亮，道：“有这等事？唔，这厮若是能找到它的根脚，将其炼化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难怪这厮毛躁急黑的。”
颙燚怪道：“天大的好事？好在哪里？咦，你怎的知道根脚这事？”
螭宓嗤笑一声：“我又不是那种惫懒粗狂，不学无术的货色。”
颙燚听了神色一恼，陈让笑道：“有空一起品茶论道，颙燚如今热衷茶道，螭郡王可要一观尝一番？”
螭宓瞪大眼怪道：“不会吧？他泡茶？”
颙燚也低声传音：“主上这是玩弄我颙燚了？这事我怎么干得来？”
陈让传音道：“你自己都认为自己干不来，那就肯定干不来。你还记得当年八音山外分别时我送你那偈子吗？”
“当然记得，诸相原非相，无我即有我，明光寓万形，不灭一灯多。但是这个跟佛门哑谜似的，有些不觉道理。”
“天地万物各有性相，就是诸相。你自己把自己定义了，就是我相。自己把自己框住了跳不出去就是执本相，这样怎么能无相？无相者，心无相才能形无相，无我才能存大我，凡相万形皆可为我相，不羁自由，心中本真存一。这个一因人而异，而大颙这个一，如你之名，不就是大勇大义吗？”
颙燚恍然大悟，对螭宓哈哈笑道：“我不跟你扯，传送阵用用，改天请你喝茶。”
螭宓道：“嚯嚯，变相了。这事成千上万年难得一见的，我倒是要去看看。”
陈让自无不可，点头笑道：“郡王同往，那是好极。”
云州城毕竟是在玄赤宫大门口，承平日久，繁华里舞弄风月的所在，螭宓想走就走，也不怕出事。
三人传送到常重郡城，天还没黑，就像当初元母守备军二路军征讨西冷时，一路来多是白天，这是跟太阳偕行了。
那时陈让还搞不明白其中缘故，自从登上造化舰一梦百年，又上得天外一观，就算是眼界大开了。后来又知道了下界就是妖星，这三界乃至日月星辰都是宇宙中一大球，构成天然宏观阵法，彼此牵引，运转不休，便自释然。又难免感慨大道造化之力、自然演化之功。
为了不引人注意，三人在陈让示意下没有张扬，徒步出了传送阵，便往北门而去。
适逢酉时末，街道人流如织，形形色色，西方几郡的住民比东边更显得粗犷，妖兽特征也格外突出些。
晚霞中，三瓣嘴唇的美少女光彩照人，头顶双角的俊少年雄姿英发，别样风情别样美。常重郡还没被战火波及，一片祥和。
迷仙阁是常重城中极别致的去处，妖娆美女云集，丝竹五味俱全，就是化神境修士，也有到此寻欢作乐的。
要知道，妖血人族炼化血脉，觉醒得越多，兽性越重，大多数是战胜不了自己的。
最高处的一间阁楼上，有五人坐桌，身边没有陪侍，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压抑凝重。
一人瞥向着窗外，突然一惊：“这小贼怎么在这里？”
“谁？”
“蒙嵪这该死的，咦，还有云州郡王，中谷郡王。”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我就说这小贼野心很大，当初大好的机会，怎么就没弄死他。”
“当初可是神王说先不跟太渊池闹僵了。”
“那后来怎么又暗示我们可以对红柳出手？”
“谁知道呢，上天风云变幻，岂是我们我们揣度的？”
“不错，不要妄议上天。”
“这小贼出现在这里，不管他有什么企图，对我们来说却是好事，眼前的事情或许可以打开局面了。”
“可颙燚和螭宓跟他在一起。”
“正因如此，我有一法，定叫常格巨跟他们三人斗起来。”
“斗起来？哪有那么容易斗得起来？他们三个就是要走，也没人拦得住。”
“我自有计较，别忘了，这是常重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