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那你呢?凉秋姐。”阅乐乐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她一直都在为别人考虑,就像当初她那么容易的原谅了做错事的自己,即便是身怀重病,她还是再为别人考虑。
“我都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能过一天是一天,现在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上天的恩赐。”说这些的时候,叶凉秋脸上的表情是淡然的,没有忧伤,没有不舍,没有怨恨。
“凉秋姐,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要放过,好人会有福报的。”
“那可能是我上辈子做的坏事太多,所以这辈子无论怎么弥补都弥补不了。”叶凉秋一笑,拉起阅乐乐的手,走出化妆间。时间快要到了,宫北还在教堂里等着她。她一定要坚持完成这场婚礼,她欠宫北的实在太多,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这场婚礼。
阅乐乐一路掺扶着叶凉秋走上了红地毯,她能感觉到她脚步的艰难,每一步都能听到叶凉秋微重的喘息声,她知道她是忍着剧痛要完成这场婚礼。
鲜艳的红地毯周围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蓝紫色鸢尾花,叶凉秋刚步入教堂的时候不禁愣住了,走在地毯上,自己就好像步入了花海之中,她记得自己只是偶尔提过一次自己喜欢鸢尾花,没想到他居然记在心里,可是他却不知道这隐藏在鸢尾花背后的故事,这是她和南墨的过去,她和南墨的回忆,想到南墨她不禁心痛的彻底,那个人实在给他太多伤害,他温柔的让人心醉,却也无情的让人心碎。想着她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而在红地毯另一端的宫北,在叶凉秋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感到莫大的幸福弥漫在心底,她穿上婚纱就像是圣洁的仙女,只入一眼,便永生难忘。虽然他一直没有得到她的答案,就这样相依偎耳朵厮守一生,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和恩赐。
他正等着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一步一步将她自己交给他,可是突然他视线里的人停顿住了脚步,头巾下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却感到蓦然的心慌,叶凉秋就慢慢的在他视野中到了下去,她圣洁的身体在红艳的地毯上盛开出圣洁的白莲花。
“凉秋!”惊呼声从不同的地方传来,宫北想要一路奔去叶凉秋的身边,却发现那条红地毯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遥远,无论他怎么加快奔跑的速度叶凉秋还是那么遥远的躺在他面前。而在他之前人群里早已冲出另一个身影,从地上抱起晕倒过去的叶凉秋。急促的跑了出去,宫北只能顿住了脚步,看着他抱着叶凉秋的身影远去,婚礼殿堂早就乱作一团。
病房里虚弱的女子安静的躺在单独隔离的病床上,房间里阳光暖暖的泻下一地,蓝紫色的鸢尾摆满了病床的周围绚烂的开出一片花海,衬托着病床上叶凉秋苍白的脸庞,像极了童话里折翼的天使。病房外,宫北身上还是新郎的衣着,隔着厚重透明的玻璃看着病房里的女子,细细的针管插满了手臂,氧气罩里缓缓输送着纯净的氧气,刚才医生说,病情提前复发了,这种病原本就是潜伏不定,只要病人的情绪稍受到影响就会影响病情,宫北自然也知道这不会是因为自己举行的这场婚礼,肯定是叶凉秋心里还有别的心事,走在红地毯上,唯一能够触发她病情的人,应该是那个在第一时间送她来医院的人,南墨。这么久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包容她,照顾她,最终还是迟了一步没有走进她的心里,自己只不过是比那个人在叶凉秋的生命里出现的晚了那么些许时日,就再也挤不进那道门槛里,只能站在门外看着门内的喜怒哀乐,跟着喜怒哀乐,疯狂的爱,不计后果,最后门外的还是站着自己一个人罢了。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医院四周白色的墙壁,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雷雨交加,他跪在地上抱住哥哥的腿,没有不会哭泣的他哭泣着求哥哥,不要走,不要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爷爷,面对空荡荡的家可是那个心如浪子的男子还是坚决的走进了雨中,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那时候他说,她走了,他留下再也没有意义。那时候宫北心里只有怨念,不明白哥哥是何以因为女子而变成如此模样,可是现在他开始渐渐明白,这样的爱,是一旦爱上了便遇到粉身碎骨的悬崖,走不了,脱不了,爱深了,伤害了,却还不知悔改,深深爱,狠狠爱。
最后他无力的将脑袋贴在墙壁上,虚弱的闭上双眼,脑海里回想起刚才他和主治医生商量出的对策,医生说这种病一旦复发就要立即手术,不然会急性恶化,人会像遭受强烈辐射后的树木,快速死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找齐所有的器官,立即手术,尽管手术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是不做手术,只有死路一条。刚才他也以叶凉秋丈夫的身份,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在爱情里他是自私的,他希望叶凉秋幸福快乐的活着,活到七老八十,头发花白,牙齿松动,却还是健康的老人。
手术就安排在三天后的中午。医院里已经做好一切的准备工作投入这场手术中,因为宫家的势力是在不容小觑,全院上下,无人不重视这场手术,他们要做到做好,把微乎其微的成功几率,发挥到最大的功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临近手术的这几天,阅乐乐一直陪伴在叶凉秋的身边,小小也会时常来看她,于锦更是寸步不离的坐在病房前,看着病床上因为发病时常发出病痛呻吟声的叶凉秋不住的偷偷落泪,每一次叶凉秋痛疼的时候她只能紧紧抓住自己女儿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减轻她的疼痛,身为一个母亲,她是自私的。尽管是有苦衷,但她最后还是为了自己的感情抛弃了自己尚未成年的女儿,她恨她,她也不怨,因为这是她应得的,可是现在她宁愿这些痛都是在她身上。
“阿姨,还是我来照顾凉秋姐吧!”不知何时,阅乐乐站在了于锦的身后。
于锦迅速擦干了眼泪,站起身子,不放心的叮嘱道:“凉秋早上的时候醒来过,那时候意识还是模糊的,等她再醒过来,你就告诉她手术的事吧!”她已经再也气力去面对那微乎其微的手术成功率了,可是不做又如何,有一线希望总比没有好。
阅乐乐点了点头,在病房前坐下,于锦垂着脑袋走出了病房,她要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自己的女儿给她信心,不能让她察觉出丝毫的异样和担忧。她刚走出病房就看到坐在凳子上抽烟的陈学风,面有倦意的撑着脑袋,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看到她出来,脸上的疲倦立即一扫而光,立即站起身子迎来:“怎么样了?”
于锦摇着头,疲倦的在椅子上坐下,“还在昏迷中,学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凉秋这孩子我欠她那么多,等我想要弥补的时候,为什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在我可怜的孩子身上。”陈学风走过去,将伤心的于锦拥入怀中,“凉秋这孩子天性宽厚善良,会有福报的,我听宫北说所有所需的器官都已经找到了,相信这次手术的成功率会提高不少,对凉秋有点信心,如果连你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有信心,那么谁来给凉秋信心。”
陈学风的一番话顿时让于锦顿悟了不少,擦干了眼角的泪,她点了点头:“是啊,如果连我都没有信心,那么凉秋又怎么会有信心。那颗心脏是谁的?到时候要好好谢谢人家家属才是。”于锦只是无意中问道,却发现陈学风脸色顿时变得怪异起来:“这我也不知道,宫北给我的资料上是在心脏器官这一栏里是一片空白,我当时也问了,他只是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让我们不必担心。”
“既然人家不愿意透露姓名,那就算了,我们还是好好准备凉秋的手术吧!”
在叶凉秋手术之前,宫北一个人在家里布置着新房,从涂料到桌布都是自己亲自去购置,选择,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叶凉秋的手术失败,甚至在家里的墙壁上加了一栏扶手栏,就是为了方便日后叶凉秋手术后虚弱无法长时间的站立。
在这期间,叶凉秋醒过来一次,看着自己身边关心的人,满心的感动和温暖,曾经她只想在给宫北一个隆重的婚礼之后,自己独自一人离去,去那些人烟稀少的地方,去那些异域风情的地方,体会不同的生活,不同的地域文化,然后就这样在路途中离去,没有任何的牵挂,可如今她却有改变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周围的人给了她太多的温暖与希望,她突然想要好好活下去,这样才对得起周围人的关怀,突然她想到了自己在婚礼殿堂昏迷时感觉有人将自己抱起,那时候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味道不是宫北身上淡淡的古龙水,而是温暖的原野,那味道是她最熟悉的,可是她又不敢确定,毕竟那个人曾经那么严重的伤害她,伤害了她藏在心里将近十年的感情,这是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他已经不是她十六岁时遇到的那个阳光俊朗,却有深邃眼神的少年了,他变了,在世俗的物质中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凡人。他们的爱情终究还是没有经历过时间的考验,聚了,散了,最终还是陌路了。不过如果那个人是他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婚礼现场?随即她又摇了摇头,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离开了她叶凉秋的世界。
手术是在第三天的早上八点开始,叶凉秋被推入了手术室,宫北,于锦,陈学风都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待着,漫长的手术过程,直教人心力交瘁,看着墙壁上鲜艳亮起的手术中三个大字,宫北觉得自己仿佛等了漫长的几个世纪,却还要不知未来的继续等下去。于锦也是一直焦急的等在手术室外,双眼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生怕自己会错过门开的那瞬间。
阅乐乐是在手术开始之后匆匆赶来的,一来她就抓住了宫北的衣领,尽管她的身高只到宫北的肩膀处,吐着厚重的气息,一张脸由于剧烈的奔跑而变得绯红:“南墨,在哪里?他在哪里?”
“他在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宫北无所谓的耸耸肩,偏头过去躲开了阅乐乐的视线。
“你不知道?”阅乐乐衣服兴师问罪的模样,“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们一直都是有联系的。”
“你既然知道我们一直有联系,那么想必他也会和你有联系,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来询问我?”
“可是……”阅乐乐还想说着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是无助的看了一眼手术室,一个人失落的低头走出了医院。
阅乐乐一走,宫北明显的瘫坐在了椅子上,俊美的脸庞上满是阴霾的悲伤。
“发生了什么事?”于锦担忧的问着。
“没什么!”
“南墨是不是伤害过凉秋的人?你们年轻人的感情世界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凉秋的病就是因为那个人才复发的是吧?宫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犀利不过于锦,她一直就怀疑这其中还另有隐情,再加上那天陈学风说捐助心脏的人不愿意透露身份,她之前也听过叶凉秋在感情上的事。
宫北沉重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而漠然:“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你们的?现在重要的是等手术结束!”
他的语气显然让于锦一怔,陈学风走过来把她拉到了一边:“年轻人的事,他们自有主张,都不是孩子了。”
手术是在第二天的傍晚时分结束的,看着被推出来的叶凉秋,脸上苍白,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宫北觉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世界变得一片空白,难道他费了这么久的心思,还牺牲了一个人的性命最后还是失败了吗?他还是失去了她?
他只觉得自己一阵晕眩,幸好被人及时扶住。
“宫先生,手术很顺利,但是中途由于心脏的排斥反应,叶凉秋暂时陷入了昏迷,具体什么时候醒过来,这都要看造化。”他这才微微缓过气力。跟着病房一直到门口,都只是呆呆的看着病房里的人。
现在只是要做的就是等叶凉秋醒过来了。
所幸叶凉秋也很争气,当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向这个久违世界的时候是一个星期之后,她只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变得陌生,全身都觉得冰凉,只有手心是暖暖的,目光垂下来便看到在自己床边熟睡的宫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俊美刚毅的脸庞上显得有些暗淡,下巴上冒出了浓密的胡渣。双眼紧闭着,叶凉秋微微动了动手,他还在熟睡着。叶凉秋心中一阵感动,想必宫北一定是一直陪伴在他的床边,所以才会如此劳累,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看着窗外的倾城的日光,她突然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好像一切都即将重新开始。那一刻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逃不过过去命运的槛。
宫北苏醒的时候,叶凉秋已经一个人披着坎肩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虽然她的背影看起来还是那么萧条和瘦弱。他悄悄的走过去,从背后拥抱住她,将长满请胡渣的下巴撑在叶凉秋的肩膀上。
“什么时候醒的?”宫北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低沉的沙哑,听在叶凉秋的心中反而是更多的感动。她微微一笑,看着窗外的晨光刚露的花坛,有几朵花开出嫩芽,有多少绿色在大地上冒出青春,不知不觉已经是来年的春暖花开时节。
“早上醒的,看你还熟睡着,就起床看看,感觉自己好像躺了很久。”她眨了下眼睛,俏皮的说道:“感觉好像又漫长的几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