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船队,是我江府数代人辛苦壮大起来,如今却要毁于一旦,我心中的不舍,沈老二肯定也是明白,不然他也不会在先前暗室埋伏甲士以防我拒命不从。
但如今我决定沈江二府合为一家,那船队为此所带来的变故,江府也便一并承担。
而我接下来只可早做准备,亲手来葬送这一基业。龙江城的命运,还是掌管在我龙江人手中最好。”
江瀚起身走到窗前,眼中尽是海上众船东去盛景,此间辉煌转瞬将逝,实让经营者悲叹,但沈从已然身入绝境,而龙江也只有自己才可以帮助他。
“老爷既然决意帮助沈城主坐稳龙江要位,对付的不只是城中的渔家船首,而远在安阳的庙堂之上,才是这一问题的关键所在。
商会中除了文船主拉拢一众本地船首,另外便是剩下的三个外乡人。这些对于老爷来讲根本不足为虑。
但要以我龙江城中的区区一府之力,去改变圣朝决意,恐怕比登天还难。”
李相随身跟至窗前说道。
“安阳圣朝,这些只罢出海归来后,再步步经营。眼下且先为沈老二除了那些违逆者当为首要。”
江瀚沉声而道,却是未有想出一个好的方法。李相只便接着说道,
“若要为沈城主除此心患,可以借此'蓬莱浮现'之由在两派中间搅扰一番。
我想他们之间肯定会生起不可调和的争端,为了荣华富贵的愿景而自取败亡。
这样一来,除掉他们也脏不了老爷的手,龙江城民更不会将怒怨放到我江府与沈城主身上。”
李相这一谋策,在江瀚心中却难有成功。
“这一众船首能混到今时地位,岂是随便挑拨便能轻易离间的。
若是让他们察觉出问题,拧成了一根绳与我们对抗,那反而是害了沈老二。
如今我等如箭在弦,没有时间来深思熟虑。后日船队休整之时,我邀众船首来我府锦船共聚夜宴,到时快刀斩乱麻,也便没有后患了。”
海风徐徐吹在江瀚愁容面庞,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然也并不满意自己的当下决定。
不过除了此法,实是一时也想不出一举除掉全部船首们的方法。
“老爷!沈城主这些年急于向朝堂表现,多有增税损害渔家利益。
那几家船首且不说为了大义还是私利,敢于对此政令表达不满,又愿增价收购鱼鲜,已然得到城民拥护。
如此明目张胆除之,不说归城之后,难与城民交待。就连当下上千渔家随行在旁,老爷可有把握安抚得了众人吗?
如此一来,沈城主之位更难有稳固之说。”
李相听罢,少有急心的追问而道。而江瀚只罢无奈笑道,
“情势所逼,在后日之前想个罪名便是了……
李相呀,非我不深思熟虑,只怕时不待我也。”
见江瀚也并不愿意这番明刀明枪的作为,李相便又说道,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东海无际,狂风骤雨随时出现,若待风雨来袭,可借此天意除尽眼前障碍,此不是更如人愿!”
“我等又非神灵,只怕这风雨不如人愿,若因此等候而错失时机,悔之晚矣。”
江瀚无奈叹了口气,轻摇着头否决了李相的提议。
“老爷,当年文天赐入玄门登蓬莱之前,可是遇到过异常诡异的天象。
那些幸存归来成为今时船首的几位经历者,每说起此事都是谈及色变。
只道浑天黑暗海水汹涌,暴风骤雨来势凶猛,风呼海啸势如破竹,举目四望难分天地玄黄。
这番景象,仿佛是因为凡人涉入神境触及了天怒而降下祸端。
因此天灾之后,当时的出海十三艏大船,到了玄门所在之处,也只剩下了文天赐一家的锦船了。
李相所想,此行东海本是生死相随,既然有此天灾,何须再出人祸。
为沈城主除去心患不难,却是难在不引民怨上身呀。况且出东海寻蓬莱,这也是此行的目的,船队将来再兴,需要的财物都在仙岛之上。
老爷,您心中难不成就没想过,亲自登上传说中的蓬莱仙岛之上,去看一看吗?”
李相苦口婆心相劝,江瀚只罢说道,
“当年被我赶出府的文天赐,耍尽了心思娶到了东夷府遗孀,那位大了他近二十岁的东方明珠做了妻子,从此也算得到了东夷府的锦船在龙江小有基业。
'蓬莱浮现'之故是祖辈上与鲛人间暗中协议的约定,到上一辈我父与沈飞之时,官商明暗支持,假招佣工实为种郎才壮大规模。
虽久在我龙江船家中口口相传,蓬莱乃是珍宝堆积所成仙岛,可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一人在出海之后安然而归,更不提无人见过一次那传说中宝物。
直到二十年前文天赐一众取珍宝而归,龙江船商因此也多了五位船首。
这便是给了所有人一颗定心丸,即使知道出海可能丧命,但在真实存在的财宝面前,又有几人不被欲望冲昏了头脑。
若能取之,我江瀚亦会当仁不让。但相比龙江未来而言,有沈家与江府的将来,才算是真正的龙江。
李相,再多的财富也有挥霍用尽之时,它的存在只会使人欲壑难平。
而龙江城地却不一样,它一直屹立神州东海之滨,历经风雨依然存在至今。
我江府与沈家只要把龙江抓在手中,就算再过千年,这两家,也不会败落消亡的。”
“老爷放心,若您愿继续信任我这位老管家,心患当可除之,而蓬莱珍宝也可手到擒来。”
李相斩钉截铁所言,话中含义隐隐是在藏着些事。而江瀚当下实时身心疲惫,虽听不懂却也不想再继续问下去。
因为不论怎么问,李相也会有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讲得出来。
“那你就自己去做吧,但后日的夜宴不可推却,那时除不除掉他们,就看你所做事,能不能使我看见效果了。”
“老爷,您今日有些心累了,就先去歇息吧。剩下的事,我会为您安排的。”
李相恭敬而拜,缓缓退出屋门。只听见屋门关闭声响,江瀚也便渡步走进里屋,坐在了自己的床塌之上。
他现在的忧虑都是在为了龙江的将来,为了沈从,也是为了江府的兴衰。圣朝若不愿沈家掌管龙江,那江府也会在日后步入沈家的后尘,一样被圣朝在龙江城地抹去。
审时度势虽也可长久不衰,但眼下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没有沈老大才干,二来更没有沈老二的胆魄。江府不想居人之下渐渐落败,也只有跟随沈老二一起,在圣朝确定任命之前,一并搏上一搏了。
起码自己的女儿江菲儿日后嫁入沈家成为城主夫人,江府还是可以寻有依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