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云宾馆门口停好车，毕修才就和周超、李贵山一起走了过来。
刚进大厅，就见工商局的韩国亮急匆匆地迎上前。“毕总，我有话跟您说。”
毕修才便向周超和李贵山说：“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就好。”
周超说：“行，我去点菜，先走一步。”
刚来到僻静的休息区，韩国亮就迫不及待地问：“毕总，您在广州的分公司可做过什么违法的生意吗？”
毕修才被韩国亮问的直发愣，“违法的生意，这怎么可能，你是听谁说的？”
韩国亮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就压低声音说道：“局里收到了好几封检举信，稽查队的人已经开始调查了。”
毕修才故作镇静地问：“调查，调查什么？”
韩国亮耸了耸肩，“当然是在经营过程中存在欺诈客户的行为。”
毕修才发火了，“岂有此理，他们这不是无中生有栽赃陷害吗？”
“毕总，您也不用生气。俗话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说着他抬手看了看表，“就这么说吧，我得走了，”
毕修才听出了韩国亮的话外之音，便滑狎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真金不怕火来炼吗。韩科长，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就一起进去喝两杯。”
韩国亮摇了摇头，“不了，局里的车子还在门口等我呢。去深圳，下午那儿有一个现场会。”
“那好，你去吧。”毕修才说着向他挥了挥手。
韩国亮是罗敬亭的朋友在工商局企业科当科长，广州办事处的执照就是通过他弄来的。
“看来这里我是真的不能再待了，必须抓紧时间想办法出去。”
毕修才正想着，李贵山拎着两瓶五粮液走了过来。“毕总，周科长该点好菜了，我们进去吧。”
毕修才很快就镇静了下来，“怎么，又去拿酒了。我们下午还都有事要办，酒就别喝了。”
李贵山咽了口唾沫说：“既然买了，我们就稍微喝一点吧。”
周超点好菜也走了过来，“毕总是海量，喝这点酒误不了事的。”
毕修才笑了笑，就和他们一起走进包厢。
菜上来以后，李贵山打开酒瓶先给毕修才的杯子倒酒。
毕修才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推，“就倒半杯吧。”
李贵山一边倒酒一边说：“毕总，俗话说‘茶要半，酒要满。’还是给您斟满吧。”
毕修才笑了，“我以为自己就很会劝酒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厉害。”
靖远的创作研讨会结束后，也在宾馆的餐厅安排了一桌饭，主要是用来招待外地来的几位作家和文联的领导。
宋嫚嫚和苏小莉要走，却被付霞给拦住了。“千万别走，帮我照顾一下这些客人。”
苏小莉说：“霞姐，我们和他们又不熟悉，坐在一起不是很别扭吗？”
付霞拉住了她的胳膊，“你看我这个样子，怎么能方便照顾他们呢？行个好吧，改天我和靖远专门做一桌子菜请你们。怎么样，就这一回。”
宋嫚嫚和苏小莉相互望了望，“好吧，看你有孕在身的份上，我们就答应留下来。”
在经过202包厢时，一位女服务员从里面走出来并随手关上了门。也就在这位女服务员刚打开门的那一刹那间，宋嫚嫚看到了徐胜利正笑容可掬的坐在里面举杯饮酒。还有坐在他旁边的那个高个男子也很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但她一时又想不起来。
苏小莉转身拉住了她，“看什么看，我们的包厢在三楼。”
宋嫚嫚挣开她的手，“你急什么，霞姐不是还没来吗？”
苏小莉继续往前走着，“她在楼下点菜呢，让我们先帮靖远哥照顾一下客人。”
来到三楼，靖远定的两个包厢都有人坐在里面。
苏小莉问靖远：“靖远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靖远站起身来，“不用了，有服务员呢。你们在隔壁的包厢，等会付霞就上来了。”
宋嫚嫚忙说：“我去看看霞姐。”
刚下到二楼，迎面就和李贵山碰到了一起。
李贵山停下了脚步，“是你，宋小姐。”
一听口音，宋嫚嫚才想起那天在舞厅救自己的正是他。
于是，她微微一笑。“是的，我和朋友在一起吃饭呢。李大哥，原来你也认识徐胜利。”
李贵山被她说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徐胜利，他是谁？”
宋嫚嫚愣住了，“怎么，难道你们不认识？他就是坐在你们中间穿蓝色体恤衫的那个人。”
李贵山摸了摸后脑勺，“穿蓝色体恤衫的人……你是说毕修才，毕总？”
宋嫚嫚纠正他说：“你搞错了吧，他不叫毕修才而是徐胜利。”
“徐胜利，这怎么可能？他确实叫毕修才，是从香港来的大老板，我们正在做一笔家电生意。”
宋嫚嫚被李贵山的话弄懵了，“毕修才，香港大老板，这真是出奇了。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李贵山问：“是通过别人介绍才认识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宋嫚嫚反问他说：“他明明是徐胜利却突然变成了毕修才，你说这有没有问题？”
这会轮到李贵山发愣了，“你说他叫徐胜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嫚嫚觉得此时头都大了，“我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们已经有两年多没见面了。我们都是云岭人，那时他还在物资局上班。”
李贵山沉默了一会，“看来这里面还有点文章呢。”
宋嫚嫚问：“你们的货谈成了吗？”
李贵山点了点头，“谈成了，今天下午就要签合同。”
宋嫚嫚又问：“合同签好后呢？”
李贵山如实回答：“我们把款打到他们公司的账户上，然后才能发货。”
宋嫚嫚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们千万不要签这个合同，等我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后再说吧。”
李贵山急了，“可是我们等着要这批货，家里都快发不起工资了。”
宋嫚嫚非常冷静地说：“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就这么草率地把钱汇过来，你们就不怕被他给骗了吗？”
李贵山不知如何是好起来，“那可怎么办？”
宋嫚嫚想了想说：“你把他们公司的地址告诉我。”
李贵山问：“他真的是你以前的男朋友？”
宋嫚嫚点了点头，“是的，这还有假吗？”
李贵山用诚恳的目光望着她，“那你不如跟我进去当面问问他。”
宋嫚嫚摇了摇头，“不，这事情有些蹊跷，我必须要等弄清楚以后再去问他。”
李贵山见宋嫚嫚说的很认真，就把毕修才在广州分公司的地址高诉了她。“迎宾大道126号，风云大厦16层。名称是‘香港南洋国际贸易总公司广州分公司’，还有一座仓库在西郊芳林路120号，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宋嫚嫚从包里拿出纸和笔都记在了上面，“你住在哪，等我弄清楚了好给你回个话。记住，下午千万不要去签合同。”
李贵山说：“好的，我知道了。我们就住在风云大厦附近的珠江宾馆，二楼205房间。”
宋嫚嫚问：“房间里有电话吗？”
李贵山说：“有，为了方便和家里联系我们刚换的房间。”
宋嫚嫚记好电话号码后把笔和纸都放进了包里，“好了，你回去吧。不过，你千万不要向他说见到了我。”
李贵山点了点头，“行，你放心吧。”
宋嫚嫚来到楼下，付霞已经把菜都点好了。“嫚嫚，我们上去吧。”
宋嫚嫚便又和付霞一起上了三楼。
吃饭的时候，由于宋嫚嫚心里一直在想着徐胜利怎么会变成毕修才这个问题，所以老是走神。
有几次付霞都是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怎么啦，想什么呢？”
宋嫚嫚都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从白云宾馆出来才一点半，宋嫚嫚和付霞靖远他们分手后就向苏小莉说：“小莉，你一个人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等办好事我就走。”
苏小莉用神秘的目光望着她，“怎么，不会是去会男朋友的吧？”
宋嫚嫚笑了笑，“什么会男朋友，我是去办事的。”
苏小莉把包背在身上，“好，好，你去办你的事吧，我一个人走。”
宋嫚嫚走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去芳林路。”
“徐胜利性格开朗为人坦率，让他去骗人这怎么可能呢？但愿这只是一个误会，千万不要是真的。”
下了车，她沿着行人稀疏的街道寻找着120号门牌。
一辆大卡车装着威力洗衣机从对面缓缓开了过来，宋嫚嫚看到了卡车驶出的大铁门旁挂着“丰源五金公司仓库”的牌子，而另一侧水泥柱子上镶嵌的蓝底白字号码正是120号。
宋嫚嫚径直走了进去。
门卫室里坐着一位50多岁的老师傅，宋嫚嫚便微笑着向他问道：“大爷，这里是香港南洋国际贸易总公司的仓库吗？”
老师傅摇了摇头，“不是。”
宋嫚嫚又问：“你们这不就是芳林路120号吗？”
老师傅站了起来，“是的，没错。但我真没听说这一带有什么香港公司的仓库，你是不是记错了。”
宋嫚嫚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对不起，大爷。可能是我记错了，谢谢您！”
出了丰源五金公司仓库，宋嫚嫚看了看时间。“两点二十分，等到了风云大厦他们也该上班了。”
由于芳林路靠近郊区人烟稀少，宋嫚嫚一直走到金轮海洋学院才打上车。
在风云大厦前她抬头向着顶端望去，天很蓝没有一丝的云。
从跨进电梯的那一时刻起，宋嫚嫚就开始用右手紧紧地捂着越跳越剧烈的心脏。“只要一走进这个办公室，那么徐胜利的真面目就会被彻底的揭穿。”
可是，当香港南洋国际贸易总公司广州分公司的铜招牌出现在她的眼前时，她的两只脚突然变得像有千斤重似的。
罗敬亭坐在办公室里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抬手看看表已经快三点了，可是周超和李贵山还没有来。
他拿起桌子上拟好的合同看了看，“妈的，我要把你们剥得光光的连裤衩都不给留。”
话没落音就传来了敲门声，罗敬亭以为是周超他们来了就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他就愣住了，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周超和李贵山而是宋嫚嫚。“小姐，你找谁？”
宋嫚嫚没有回答而是抬脚走了进来，她环视了一下整个办公室然后坐在了沙发上。
罗敬亭被她的举动弄懵了，“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宋嫚嫚把包放在腿上，“徐胜利呢？”
罗敬亭被她问得更是一头雾水，“谁叫徐胜利，我们公司没有这个人。”
宋嫚嫚显得很认真的样子，“奇怪，明明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怎么会没有呢？”
罗敬亭本来是想发火的，但在如此迷人的女孩面前他立刻变得温顺起来。“你没看门口的牌子吗，我们这是香港南洋国际贸易总公司广州分公司。”
宋嫚嫚依然很天真地说：“是的，不错，他告诉我就是这个地方呀！”
这时卢燕走了过来，“你说的这个人长得什么样？”
宋嫚嫚一边比划一边说：“个子很高，也很帅。”
卢燕和罗敬亭交换了一下眼神，“莫非你找得是我们毕总，不过他叫毕修才不是你刚才说的什么徐胜利。”
宋嫚嫚故意用手在脑门上按了一下，“对不起，可能是我记错了。请问，毕总他在不在？”
罗敬亭拉过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毕总不在，他回香港了。小姐，你找他有什么事不妨给我说？我是这儿的经理，叫罗敬亭。”
宋嫚嫚凑了凑眉头，“昨天都说好了，他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是这样的，罗经理。我定了一批日本原装雅马哈摩托车，也不知他给办好了没有。”
罗敬亭非常有把握地说：“雅马哈摩托车，我听毕总说过这事，好像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你不知道，我们毕总和日本几家会社都有贸易往来。”
宋嫚嫚不无钦佩地说：“我还以为他是一位普通的商人呢，毕总真不简单。”
罗敬亭傲慢地笑了笑，“普通商人，看来你是真的不了解我们毕总。他不仅拥有十几亿的资产，而且美国全球钢铁公司和伊拉克哈法亚油田都有他的股份。”
宋嫚嫚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了不起，了不起，看来我真的是遇上财神爷了。”
罗敬亭得意地翘着二郎腿，“可不是吗，遇上毕总算你烧了高香了。对了，小姐贵姓，在哪发财呢？”
宋嫚嫚十分恭敬地回答说：“我姓宋，在中山和湛江分别开了摩托城和家电商场。”
罗敬亭立刻对她刮目相看了，“宋小姐也不简单，这么年轻就有了自己的企业。”
宋嫚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有什么不简单的，毕总不也是很年轻吗？”说着她看了看表，“我还有事，等明天再来吧。谢谢你了，罗经理。”
罗敬亭跟着她站了起来，“那好，明天毕总应该是能回来的。”
走到门口，宋嫚嫚礼貌地向他说：“罗经理，请留步，明天见。”
罗敬亭躬了躬身，“明天见，宋小姐。”
出了大厅，宋嫚嫚仰天长叹了一声。“事情已经很明显，徐胜利开得就是诈骗公司。怪不得他在短短的几年内就拥有这么多钱，原来挣得都是不义之财。我现在必须马上告诉李大哥，提醒他们千万不要上这个当。”
想到这，她快步走到一个电话亭前。
周超开始并不相信李贵山说的话，还一直在埋怨他不该不签这个合同。
李贵山也显得有些着急，“是的，合同不签我们就拿不到货。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真像宋小姐说的那样，我们怎么向全商场的职工交代。”
周超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就知道宋小姐，宋小姐的，你们才认识几天？”
李贵山愣了愣，随即掏出一支烟点着。“是的，我们是刚认识不久，但我敢打包票，她是个绝对的好人。”
周超还想说什么，电话铃就响了起来。“请问是哪位？”
话筒里传来了宋嫚嫚的声音：“我姓宋，李大哥在吗？”
“在，你等等。”他说着转向李贵山，“找你的。”
李贵山立刻扔掉烟蒂走了过来，“谁，谁找我？”
周超把电话递给了他，“还能有谁，你的那位宋小姐。”
李贵山急忙接过电话，“喂，是我。”
“李大哥，他们确实都是骗子。我先去了芳林路仓库，门卫师傅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香港南洋国际贸易总公司。接着又去了他们的办公室，正好那位罗经理在。我问徐胜利可在，他说没有这个人，这说明他对徐胜利并不了解而是后来认识的。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毕修才身上，罗经理却说他回香港了，中午你们还在一起吃饭，这不明摆着是撒谎吗？为了进一步验证我的判断，我就无中生有地说已经和毕总谈妥了一批雅马哈摩托车的生意。你猜罗经理是什么反应，他竟然说自己知道这事，而且还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李贵山非常感激地说：“宋小姐，谢谢你，不然我们200多万血汗钱就打水漂了。”
宋嫚嫚稍微停顿了一下，“没有什么好谢的，他走到这一步真的让我很失望。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李贵山脱口说道：“皇冠酒店9908号房间。”
“好的，谢谢你！”
李贵山还想说什么，谁知宋嫚嫚却挂断了电话。
周超望着一脸茫然的李贵山问：“别发呆，她说了些什么？”
李贵山放下电话，“是真的，他们真的都是骗子。”
周超咕哝着说：“真出奇了，他们要是骗子的话上次的货又怎么解释。”
李贵山不满地望着他，“你还提上次的货，不是有很多客户反映那批货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吗？”
周超愣了愣，“是的，质量是有问题，但那确实都是原装进口货。”
李贵山冷冷一笑，“确切地说应该是原装进口的翻新货。”
周超从床上站了起来，“这会你到认真起来了，早知道现在这样我们当时就该立马回去。”
李贵山反唇相讥，“是我不想走吗，你死懒着不愿意，还说什么等这批货弄好再走。”
周超象泄了气的皮球，“他们说的天花乱坠，谁能知道都是骗子呢？你不也是想从他们身上再弄些货的吗？好了，我们也都是为了商场着想，现在既然都知道了还是趁早走吧。”
李贵山缓和了语气，“走，是应该走了，只是这样走太便宜他们了。”
周超有些紧张了，“老李，你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好在上批货虽然质量出现了些问题，但这并没影响到我们商场的效益。既然我们没有损失，你也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李贵山走到窗前，“我不会做傻事的，你放心吧。”
周超望着他的背影说：“那我们明天走怎么样？晚上吃过饭就去车站买票。”
李贵山转过身来，“走，可以。但在走之前，我一定要当面揭穿他的真面目。”
周超忙把他拉坐在椅子上，“千万不要这样，我们心里有数就行了。这是外地，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李贵山沉默了，但没多大会他就走到桌前拿起了电话。
他在通讯录中找到了毕修才住的皇冠酒店房间的号码，拨通总机后很快就转了进去。
“请问是哪位？”话筒里传来了毕修才的声音。
李贵山操着半生不熟的粤语回答道：“我是阿山，你是徐胜利先生吗？”
一听对方喊出了自己的真名毕修才怔住了，“你到底是谁？”
李贵山继续说：“我说过我是阿山，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徐胜利先生。”
毕修才狡猾地问：“阿山，你找徐胜利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
李贵山轻蔑地笑了笑，“毕修才，别演戏了。你的真名叫徐胜利，也根本不是什么香港老板。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不要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诈骗勾当了。”
毕修才惊出了一身冷汗，“你……你是……”
李贵山不亢不卑地说：“李贵山。”说完他就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