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夏中凯来到了云岭市文化局。
在局长办公室，夏中凯向周斌说明了来意，“我是深圳市公安局的，想向你打听一下宋嫚嫚过去的一些情况。”
周斌一边起身给他倒水一边不安地问：“宋嫚嫚怎么了，你想知道她过去的一些什么情况？”
夏中凯礼貌地从周斌手中接过了茶杯，“她在深圳遇害了。”
孟军愣住了，“遇害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中凯放下手中的茶杯，“具体为什么，我们也正在调查之中。”说着他看了看周斌，“听说你以前是宋嫚嫚团里的领导，而且还和她有过一些矛盾。”
周斌急忙解释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后来我不仅及时改正了自己的错误还主动和她缓解了矛盾。”
夏中凯微微一笑，“这我清楚，如果你没有及时地改正错误现在也不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我想了解的只是很简单的两个问题，一、宋嫚嫚在你们团工作期间有没有得罪过其他人；二、她有没有和团里的某个小伙子谈过恋爱？”
孟军凑了凑眉头，“得罪过其他人，这倒没发现。她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和团里的每一个人都处的很好。至于恋爱方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她在来我们团之前就和体委的林正祥处得火热。林正祥是体委最年轻的干部长得很帅气，曾有许多女孩子追过他。”说到这，他见夏中凯依然用疑问的目光望着自己。“你不要误会，我和宋嫚嫚之间的那点矛盾纯粹是为了工作引起的。”
“纯粹是为了工作引起的，亏你说得出口那也叫工作？”夏中凯颇为不满地说。
周斌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其实有很多团都是那么做的，为了利益而置演员的人格和尊严于不顾。”
夏中凯喝了口茶，然后站起身来。“像这样违反原则的错误你都敢犯，可见金钱的诱惑力有多么大。”说着他向周斌伸出右手，“打扰了，再见！”
出了文化局，沿着马路走不多远就到了市体委。
他询问了门卫，知道林正祥的办公室在二楼的最西侧。
他敲了敲门，但一直都没有人回应。
这时对面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位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望着他问：“请问你找谁？”
夏中凯说：“林正祥，他不在办公室吗？”
小伙子看了看他身后的门，“你来的不凑巧，林主任请假了。”
夏中凯问：“请假了，什么原因呢？”
小伙子笑了，“什么原因，在家布置新房准备结婚呗。”
夏中凯又问：“同志，能否告诉我林主任的家住在哪里？”
“可以，他家住在长宁街96号，体委宿舍1号楼三楼304房间。”
“好的，谢谢你！”
来到长宁街96号时，附近教堂的大钟正好敲响，夏中凯看了看表已经是四点钟了。
在304房间门口，夏中凯停下了脚步。他伸手在新换的房门上敲了敲，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位高挑漂亮的女孩子出现在夏中凯的面前，她的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香水味，迷你裙下露着雪白的大腿。
“同志，你找谁？”望着门外站着的夏中凯，她娇滴滴地问，一双妩媚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找林正祥主任，他是住在这里的吗？”夏中凯礼貌地问。
“是的，是住在这里。他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就回来，请你先进来等他一会。”她说着向后退了退让夏中凯进去，“我们在布置房间，图钉不够了。”
进到屋里，夏中凯立刻被眼前新潮的装饰给吸引住了。“你们设计的真不错，既有中国古典的味道又有欧洲现代的风格。”
“我在英国留学刚回来不久，对那边的异域情调还是满钟情的。你请随便，我去给你冲杯咖啡。”她说着向厨房走去。
在一面用沙帘挡着的墙体前，夏中凯轻轻拉开了帘子。里面是一张全裸的金发少女，她斜躺在沙滩上。夏中凯耸了耸肩，随手将帘子重又拉上。
夏中凯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咖啡，“谢谢！冒昧地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是他的未婚妻吗？”
“我叫陶红，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夏中凯呷了一口咖啡，“陶小姐，祝贺你们！”
陶红微微一笑，“你在这稍微等一会，他马上就到。”
夏中凯点了点头，“好的，你忙你的去吧。”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身材魁梧的林正祥走了进来。
“小红，图钉买来了。”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夏中凯。
陶红迎上前，“交给我就行了，你们在这说会话吧。”
林正祥用疑惑不解的目光望着小红，“他是……”
陶红愣了愣，“怎么，你们不认识，他是来找你的。”
“我叫夏中凯，是广州市公安局的。”夏中凯说着向他出示了证件。
“广州市公安局的，你找我有什么事？”他把图钉交给了陶红，然后示意夏中凯坐下。
夏中凯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宋嫚嫚的照片递给了他，“你认识这个人吗？”
林正祥接过照片看了看，“认识，她叫宋嫚嫚。”
夏中凯收回了照片，“听说你们曾相处过一段时间，后来由于某种原因而又分开了。我想知道的是，你们最近见过面吗？”
林正祥摇了摇头，“我和她自从分手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夏中凯用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那你6月28日晚都在哪里，有谁能做证明？”
林正祥不解地问：“怎么，是不是小莉出事了？”
夏中凯和他四目相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林正祥想了想说：“那天晚上8点半我和小红在人民剧院看电影，散场时已经是十点多了。接着我就骑自行车把小红送回家，她家住在珠浦路专属大院。在大院门口还碰到了宣传部的杨部长，他问我最近有没有篮球比赛。我说没有，他就嘱咐我以后要是有的话就提前告诉他。大家都知道，杨部长是个篮球迷。把小红送到楼下，我就回去了。”
“不错，是巴基斯坦的《海誓山盟》。我回到家时，正好是十一点整。”这时小红走过来证实说。
夏中凯的表情很严肃，“宋嫚嫚在28号凌晨一点被人杀害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找到凶手的任何线索。我们不排除宋嫚嫚在这里得罪了某个人，而就是这个人伺机到广州杀害了她。”
“你说什么，她是被人害死的，这怎么可能？嫚嫚是个性格非常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她是不可能得罪什么人的。”听说宋嫚嫚被害了，林正祥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用异样的目光望着夏中凯。
陶红吃了一惊，“正祥，你怎么能这样？”
夏中凯也从沙发上站起身，“不，没什么。林主任，我们出去谈谈吧。”
林正祥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来到阳台上，林正祥随手关上了推拉门。前面不远处就是大海，几只海鸥在天空上展翅飞翔。
夏中凯抽出烟递给林正祥一支，然后点着了火，“说说你和宋嫚嫚之间的情况吧。”
可以看出林正祥的心情极为复杂，他猛吸了一口烟随即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不可否认，我和她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林正祥说到这把目光投向辽阔的海面上，“可是，就在我们的爱日甚一日的时候，徐胜利出现了。可能是由于我的疏忽吧，反正没多久她就和这个人走到了一起。”
夏中凯望着他问：“为什么呢？”
林正祥轻轻地叹了口气，“是的，我当时自认为我们之间的爱已经很牢固，所以就渐渐地放松了对她的关心和照顾。”说到这他拍了拍面前的栏杆，“你知道，我是分管篮球的运动，平时训练什么的都很紧张。加上那段时间又经常出去打比赛，所以就在无形中冷落了她。”
夏中凯把脸转了过去，“看来那个徐胜利就是这样乘虚而入的。”
林正祥抬起了目光，“是的，当我发现情况有点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再加上我一时冲动……”他说不下去了，开始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现在想来如果当时我能冷静地处理这件事的话，我们之间也不会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说真的，论人品和长相我一点都不比徐胜利逊色，多给嫚嫚一些时间她是完全能回味过来的。可是我没有这样去做，直到现在一想起这件事情我都不能原谅自己。后来我才知道，嫚嫚当时正和团长周斌闹别扭。周斌我认识，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为了赚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在那段时间，他为了增加收入，竟然让女演员穿着几乎透明的丝袜跳舞。开始这些女孩子都不愿意这么做，但最终都被他一个个地给逼上了场。有一次在北方某地演出，为了开门红他竟然让嫚嫚也穿着这种丝袜跳迪斯科。嫚嫚当时就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这一要求，这让周斌非常恼火就开始给嫚嫚小鞋穿。嫚嫚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就到局里把他的这些卑鄙行为统统地说了出来。”说到这他望了望夏中凯，“周斌当时虽然受到了某种处分，但不久又调到局里当了办公室主任。去年，他又从副局长升为一把手。”
“你见过那个徐胜利吗？”
“见过，比我稍微高些，长得倒是很有男人味的。”
夏中凯把手中的烟蒂扔在了拐角的垃圾桶里，“你了解他吗？”
“怎么说呢，我曾对他做过一些调查。他的童年很不幸，父母双亡。他是跟一个腿有残疾的叔叔长大的，后来参军入伍。他在物资局的口碑开始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后来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才引起人们不满的。”
夏中凯好奇地问：“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
林正祥点了点头，“是的，我也是听他单位的人说的，好像是擅自签订合同引起的纠纷。这件事情过了没多久，他就辞职了。”
夏中凯非常感兴趣地接着问：“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他和宋嫚嫚分手前还是以后？”
林正祥回答说：“应该是分手以后吧，因为他辞职没多久嫚嫚也离开了自己的单位。”
“他辞职以后就离开云岭了吗？”
“不错，打那以后就很少有人能看到他。”
这时小红走了过来，说说家里又来了一些客人。
林正祥望着夏中凯说：“对不起，我知道的就这些。”
夏中凯看了看表，“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布置新房了。”
林正祥笑了笑，“没关系，应该的。”说着他把夏中凯送到房门口。
出了宿舍大院，夏中凯又上了公交车朝市物资局赶来。
按照杜海洋提供的地址，他很快就在中山南路找到了气派非凡的物资局大楼。
传达室里没有人，他就直接走了进去。大厅中央有一个指示牌，上面标着各个科室的楼层和房间号。走廊内非常冷清，几乎找不到有人的办公室。最后夏中凯只好上了三楼，在楼梯口他遇见了正在拖地的门卫孙理山。他便上前问道：“师傅，请问这里没人上班吗？”
孙理山看了看他，然后说：“有，那边王局长不是在吗？”
夏中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间房门虚掩的办公室。“谢谢你！”
“不客气。”孙理山说着又开始拖起地来。
来到那间虚掩的办公室前，夏中凯在房门上轻轻地敲了敲。
听到了敲门声，里面很快就传来了一句“请进！”
夏中凯注意到，王局长个子不高，年龄也就在四十岁左右。他正在看桌子上的报纸，听到脚步声后就抬起了头。
他一看夏中凯很陌生，就问：“同志，你找谁？”
夏中凯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王局长你好，刚才我去了业务科，里面却没有人。”
王局长示意他坐下，“业务科，冯科长出去办事了。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夏中凯把工作证递给了他，“我是广州市公安局的，叫夏中凯。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徐胜利的情况，他以前就在你们单位业务科上班。”
一听徐胜利三个字，中年男子就显得不高兴起来。“怎么又是这小子，成天在外面戳纰漏。”他说着把工作证还给了夏中凯。
夏中凯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王局长，能否简单地介绍一下徐胜利这个人。”
王局长往后捋了捋头发，“能，当然能。”他说着从桌子上拿起红塔山香烟，“他这个人怎么说呢，开始的时候蛮好的，做事认真稳重，人员也好。”
夏中凯接过烟，顺手给他点着了火。
王局长抽了一口烟，然后朝前拉了拉自己的椅子。“他是五年前从部队退伍分配到我们单位的，开始在人事科管档案，后来又主动要求去业务科。到了业务科以后，他就开始跟着冯科长往外跑。冯科长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经常在局领导面前夸奖他业务能力强有股冲劲。当时主持工作的单局长，还准备提升他为业务科的副科长。”说到这他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可就在这时，他不知怎么和商业局宋局长的女儿宋嫚嫚好上了。后来才知道，宋嫚嫚和体委的林主任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是他横插一棍给搅黄了。但让徐胜利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俩的事却遭到了宋局长的坚决反对。可能是宋局长的某些话刺激了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寡言少语闷闷不乐的。就在大家都以为他陷入消极自卑的境地而不能拔的时候，他却突然振作了起来。单科长非常高兴，重新把业务科的采购和销售工作交给他。由于大多数国有企业都开始出现了不景气的现象，所以采购的业务就变得非常重要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他利用手里的权利做出许多假公济私的勾当来。在此期间，单科长曾多次批评了他的这种影响极坏的不良行为，但是他不但不听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把目标转向了私签合同上。”
“私签合同？”
“是的，就是未经许可而私自和企业签订购货合同，然后再转手卖给其他用户。”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还不是为了钱。宋局长就是嫌弃他是个穷业务员，女儿跟着他肯定会吃苦受累才坚决不同意他们交往的。”
夏中凯若有所思地说：“他真的就这样堕落了，就为了宋局长所说的那几句话？”
“一点不错，他卖了人家的货连本钱也不给都独吞了，害的那些企业三天两头地派人来我们单位要账。”
“那后来呢？”
“他不仅不思悔改，反而用别人的名字继续行骗。后来他的所做所为惊动了公安机关，法院也开始不断地传换他。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肯定没有好的收场，就向人事科的张科长递了一封辞职报告，单局长没同意让先他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再说。谁知第二天他就不见了踪影，连单位分给他的宿舍也不要了。”
“用别人的名字，是什么名字呢？”
“时间都这么久了，我也不记得了。”
“事到如今，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
“是的，他是为了躲避法律的制裁才离开的，怎么会轻易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下落呢。不过，上个月人事科的张科长在广州意外地遇见了他。徐胜利刚来我们单位就是在人事科跟老张干的，后来才去的业务科。他向老张吹嘘说自己在香港开了一家公司，生意做得非常好。这不，又在广州开了家分公司。张科长本来就对他没有什么好感，只是敷衍几句就离开了。”
夏中凯顿时来了精神，“张科长在吗，我想和他见一面。”
王局长却说：“很不凑巧，他去广州开订货会了明天上午才能回来。这样吧，你明天下午再来，我让他在办公室等你。”
“行，我明天下午再来。”说到这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王局长，你这有没有徐胜利的照片？”
王局长想了想说：“以前他和单位的人也都合照过不少，但现在调走的调走辞职的辞职想找也不容易了。我问问档案室，看看他们那有没有。”他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小刘吗？你那有没有徐胜利的照片。什么，他办工作证的时候留下一张，那好，你送到我的办公室来。”
大约过了有十几分钟，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走了进来。“王局长，这是你要的照片。”
她把照片交给王局长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王局长把照片递给了夏中凯，“还好，挺清楚的。”
夏中凯接过照片看了看，“很帅气的一个小伙子。”
王局长说：“是的，那时他才刚分来不久，我还在办公室当主任呢。”
夏中凯觉得照片中的人有点面熟，但就是想不起在那见过了。于是他收起照片，站起身来。“王局长，我走了，明天下午再来。”
王局长热情地和他握了握手，“行，我明天上午让他在办公室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