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十一月,未见白雪飘飞,但是西海岸的海风不时吹过领地上空,给这片土地带来一丝寒冷之意。
城堡四周的树木早已掉光了叶子,凉飕飕的风掠过地面,卷起一地枯黄的落叶。
西斜的太阳失去原本的威力,加上地面寒气的侵袭,鏖战一天的战士终于感受到那排山倒海的疲倦,心中无不祈望着战斗早一点结束。
九纹睁开眼睛,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目光眺望着远方,那个模糊的影子开始动了,而且奔走如飞,几个呼吸间,身影纵身一跃,轻盈的跳上树梢,隐匿在距离九纹不到一百米远的一株参天大树后面。
九纹紧握的拳头微微一松,暗自庆幸:“她终究还是没有冲上来,一剑了结我的性命。”
虽然看不到美洛蒂的样貌,但是她那婀娜的身姿在刚才纵身一跃的瞬间,却有一丝翩若惊鸿的美感,雪白的发丝在树干之后隐隐飞舞,九纹甚至能够感受到她那吐气如兰的气息。
“这口锅又大又黑,我无法背,也不能背,既然如此,我能做的唯有……甩锅!”
“可是要找一个让人信服,且无法去印证的背锅侠,又谈何容易?”
九纹的目光慢悠悠扫过全场,这一幕让兔人族少女瞧见,只觉得领主大人看她们的眼中充满了失望,纷纷情不自禁的低下了懊悔的脑袋。
忽然,手中的蛇骨法杖发出一阵炙热的红光,九纹心中一惊,便见眼帘浮现一幅可怕的热成像画面:在距离城堡约五公里的亚赫斯森林中,一群银环毒蜘蛛正沿着密林从四周包围而来,数量少说也有七八千,不出意外,等到夜幕降临,它们就会冲上山来,对城堡悍然发动猛攻。
银环毒蜘蛛体型大如豺狼,八条节肢硬如钢铁,獠牙有毒不说更是锋利无比,以目前山上的这些残兵败将,就算他们的体力全部恢复过来,恐怕也难有招架之力。
“这些银环毒蜘蛛还真会落井下石。”
目前的形势已是雪上加霜,如果不能同时化解两处危机,九纹只觉得自己恐怕要成为史上最悲惨的穿越者,穿越不到一小时,又再次壮烈牺牲。
“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作为一个现代人,一个誉满世界的顶级杀手,难道我九纹要在这里再次折戟?”
九纹怅然的凝望天空,场下的战士呼吸微微起伏。
枪打出头鸟,可是有时候出头鸟却是决定胜局的关键声音,但是没有谁甘愿冒这巨大的风险。
场下的莱顿·巴克,这位一向沉稳保守的田犬族首领一生只干十拿九稳的事情,正是缺乏冒险精神,此刻他犯下了一生中最致命的错误——将主动权交给了隐藏的刺客,留给九纹太多喘息的时间!
“这些贪生怕死的猪头族刺客,脑子真tm是一群猪,你们为什么不出手,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莱顿·巴克心中抱怨道,浑然忘了自己才是这次事件的首脑,倘若他站起来振臂高呼一声,身边的死士和隐藏的刺客莫敢不从,胜利的天平自然会向他倾斜,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也许尤金的脑袋滚落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内心已经认定九纹的实力高到了令人无法企及的地步,任何人冲上前去,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望着地上尤金的脑袋,再扫了一眼远处隐有退缩的兔人族战士,莱顿·巴克握紧拳头,嗓子不由有些发痒,正当他下定决心,想要放手一搏时,九纹却从石阶之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那个孤傲的身影,行走在寒风中,双眼有些泛红,他满含深情的扫视全场,活着的战士们纷纷抬起了头,看向伫立在高台上的九纹。
“我知道,你们怨我,恨我,甚至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你们诅咒我,设计陷害我,可是我仍然不忍心杀掉你们。”
“因为……你们是我的民,因为……我确实有错!”
“呼……”场下之人呼吸一滞,万没有想到他们的领主居然会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
“可是,你们可曾考虑过我心中的感受?可曾想过,也许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并非我所愿?”
莱顿·巴克微微一愣,就连场下的战士也愣住了,眼中写满了困惑。
“十岁那年,一场瘟疫夺走了我的父母兄弟,我整天以泪洗面,却无一人关心问候。”
“时隔多年,你们想过没有,为何强大如我父亲,强大如克莱门斯家族的族长都没有活下来,却偏偏活下了我?”
“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那场瘟疫为何来得如此蹊跷,为何感染者是领地内最强大的那部分人,反倒是那些弱小者却能够安然无恙?”
所有人沉默了,这件事并非没有人想过,只是事情过去了十五年,人们差不多将之遗忘了。
“银环毒蜘蛛为害泣泽岭数百年,难道大伙就没有想过,也许它早已幻化人形,演变成为稀有亚人,生活在我们当中了?”
“嘶……”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觉得不无可能,但是领主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十五年前的那场瘟疫,其始作俑者正是那银环毒蜘蛛,而我……只不过是它们饲养的一个傀儡!”
“呼……”
场上之人闻言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台上那个一脸悲情的领主。
“为了控制我,银环毒蜘蛛给我下了一种剧毒,使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欲望,每到毒发之时,我必须找人发泄,才能缓解身体的痛苦,而那些无辜的少女,也为此而……”
“十多年来,我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之中,我想要找人倾诉,可是身边的人都惧我,怕我,提防着我。”
“我势单力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曾在漫漫长夜里逡巡,在病痛折磨中冥思苦想。”
“我必须要忍耐,必须要成长,即便世人骂我,怨我,不理解我!”
“我必须要活下来,必须要为我的三十万子民活下来,我还有太多的梦想没有实现,我还必须要为死去的父母报仇!”
“我苦心孤诣配制剧毒解药,世人却诽我为绝命毒师!”
“我倾尽所有去剿灭银环毒蜘蛛,你们不但诋毁我穷兵黩武,更设计陷害于我!”
“半个月前,我好不容易解除体内剧毒,庆幸终于可以扼住命运的咽喉,没想到你们却在我的心里又狠狠插了一刀……你们……真的伤透了我的心!”
说到此处,九纹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也就是说,领主大人以后再也不会发病了是吗?”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反他?”
寒风萧瑟,场上之人无不动容,周围渐渐响起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