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四楼的楼梯是一片漆黑,空间仿佛在这里断层,前面是杨洛所不知晓的世界。
老人走上前去,伸手触摸那层黑幕。
黑暗退散,空间开始层层构筑,光明从无墙阻隔的天空射入,照亮了发黑的台阶,一扇锈蚀的铁栏门阻挡在两人面前。
老人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锁。
“嘎吱——”
铁门缓缓打开,杨洛踏上台阶,问道:“为什么要锁上呢?”
“我女儿在上面自杀的,房东说不吉利,就锁上了。”
杨洛疑惑道:“要说不吉利那整栋楼都不吉利,就为这件事把两层楼空着?”
老人沉默了一下,说道:“主要还是因为我想保留现场。”
“嗯?”
杨洛有些不理解,这都已经确定是自杀了,保不保留现场有什么意义?
看出了杨洛的迷惑,老人沉声道:
“我对世界了解越多,就越觉得生命脆弱而不受掌控,想要人死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所以,在没找到女儿的自杀理由前,我永远保留他杀的可能性。”
杨洛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着只剩下灰尘的空旷四楼,问道: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人也观察了一下周围,说道:“继续回忆刚才的事情。”
杨洛微微闭眼,回忆着怪物的脚步声。
地面突然出现一个个漆黑的脚印,一路前往走廊右侧的第三个房间前。
杨洛发现了什么,一路小跑过去,惊讶道:
“这扇门好新,是你装修过的吗?”
说着,他便伸手去触碰那扇门,然而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这次行动。
杨洛回过头去,看见老人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理解,他慢慢地做着口型。
“右边,只有两个房间。”
回想起三楼的构造,杨洛的脸色瞬间些苍白起来。
为什么会多出一个房间?
更关键的一点是,这究竟是源于老人的记忆还是自己的认知?
无论从那个点说都说不通。
但是,也正因说不通,才有调查的价值。
杨洛看着地上的脚印,与老人对视一眼后,慢慢握上了门把手。
这里是认知世界,难以理解的事或许很多,但要说危险性的话还是比较低的。
他拉开门,就和二楼左侧底部一样,前方是光线所渗透不入的屋子。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进去时,两只黑手突然从中伸出,直接将他与老人拉入其中。
…………
杨洛睁开双眼,四周是干涸龟裂的土地。
将熄的火焰点燃了灰烬与骨骸,火星四处飘荡着,蒸腾的热气扭曲了末日般的风景,此处一无所有。
他抬起头来,看见红与灰的天空中,一只只眼睛正在缓缓闭合。
“这是什么鬼地方?灾难片吗?”
杨洛皱眉想到,这画面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那多半是属于老人的。
只不过这场景,也未免太过非现实了点。
他看向前方,有一扇相当不协调的木门正屹立于大地,上面十分贴心的写着“出口”二字。
没有看见老人的身影,杨洛心中未免有些谨慎,向着那扇门迈出第一步。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阵略显悲伤的歌声。
杨洛顺着歌声朝左看去,发现不远处有一位少女正背对着他,那身白裙在热浪中微微晃荡,磨破的双脚满是土与血。
少女唱着不知名的歌谣,遥望远方。
枯竭的褐色平原上,一个人影正不断远去,只剩下米粒般的大小。
杨洛微微张口,还是没有选择打扰对方,这里毕竟是认知世界,除了自己与老人以外,甚至连“柴郡猫”都是假的。
他摇了摇头,径直走向“出口”,拉开了门。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少女凄楚缥缈的声音。
“连你也要走吗?”
嗯?这是在对我说吗?还是说只是在念台词?
杨洛看了眼无人的四周,疑惑地想到。
然而还没等他回过头去进行确认,一只黑手再次从门后伸出,将他给拉了进去。
…………
来到一个漆黑的房间中,杨洛听见某人打了一个响指。
“哒!”
灯光亮起,瞬间照亮了纯白的房间,杨洛微微眯眼。
当适应了光亮以后,杨洛看向了房间的中央。
在那里,一位身穿黑白格子衫的年轻人正坐在皮椅上。
他有着阴柔而苍白的面庞,漆黑的眸子带着浅浅的笑意,而笑意的背后又似乎隐藏着什么,让人捉摸不透。
看着他的眼睛,杨洛总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年轻人自言自语道:“如果死亡是一种幸福,人们会不会趋之若鹜?”
没有回答这意义不明的问题,杨洛反问道:“你是谁?”
年轻人仰头靠着皮椅上,慢慢旋转,回答道:“我是‘J’,字母‘J’。”
杨洛接着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等你啊。”
等我?
杨洛觉得有些好笑,看向四周,问道:“那个老头呢?”
自称“J”的年轻人淡淡道:“还在寻找他女儿死的原因吧。”
听他用轻浮的语气说出这件事,杨洛眉头一皱,问道:
“这件事跟你有关?”
“也谈不上有关吧,毕竟疯子的痛苦,大都源于自作自受。”
说到这儿,“J”顿了一下,突然止不住笑道:
“但他本来就是我的玩具,所以你要说我和这件事有关也对,毕竟我算促成者。”
听到这话以后,杨洛歪着头微微挑眉,呼出口气。
他虚握着右手,轻声道:“柴郡……”
“砰!”
未落的话音被枪声掩盖,少年眼中带着戏谑,右手食指对准了杨洛,笑道:
“你就是这样开枪的吧?”
让大脑一窒的疼痛感,杨洛低头看去,发现胸膛上出现了两个巨大的血洞。
之后,便血如泉涌。
仿佛浑身失去力气,杨洛跪倒在地面,晕眩感飞速袭来。
在子弹命中的前一个瞬间,他的记忆突然回到了二楼底部的房间前。
之前那把猎枪,终究还是命中了自己。
模糊的视野中,杨洛撑着纯白的地面,指尖感受着鲜血的温度,嘴角划出一个无力的笑。
他还是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血原来是这般的温热殷红。
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一件事,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必须趁现在做些什么。
至少……
连撑地的力气都没有,杨洛瘫倒在地,面庞感受着冰冷的地面,狼狈挣扎道:
“放他走……”
“嗯——”
“J”有些为难地说道:“这问题的选择权不在我也不在你,而在于他自己。”
“啊,时间差不多了。”
他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来,将放有发黄照片的椅子推向杨洛,说道:
“祝你好运,猎人。”
椅子在杨洛的正前方停下,“J”打了个响指。
“哒!”
灯光熄灭,杨洛呼吸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