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哭了多久,一方帕子递了过来,阮棠红着眼睛顺着帕子望过去。
曾中拿着帕子手足无措:“姑娘你莫哭,殿下说女子哭起来不好看!”
阮棠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我记得你曾经瞧我不顺眼,现在应该落井下石,而不是寒冬送炭。”
曾中把帕子往她手中一塞,后退两步:“姑娘医术了得,长相貌美,又是殿下喜欢之人,曾中没有什么不顺眼,姑娘莫要误会!”
阮棠奇道:“我是你们殿下喜欢之人,你们殿下在别的女人身上翻云覆雨,说我是他喜欢的人?”
曾中被阮棠这样一问,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阮棠把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团,扔到他身上:“你不觉得恶心,我觉得恶心,拿去给你家殿下送给其他的美人吧!”
曾中伸手去接帕子,阮棠站起身来,屋内的伸/吟声如雷贯耳,无处不在。
阮棠气血翻涌,一股腥甜涌向咽喉,她咽了一口口水,把这股腥甜压了下去,抬起千斤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偏院。
一朵乌云遮住了阳光,让整个天空乌沉沉的,阮棠行走在没有人的宫道上,走着走着嘴角鲜血溢出,手撑在墙上,噗嗤一声,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猩红的鲜血像极了嘲笑她的脸,她狠狠地用手背一擦嘴角,慢慢的直起身子,离开。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夜贵妃的宫中,斜躺在软榻上,夜贵妃从外面回来看到她衣襟上有些血,道:“谁伤了你?你就不能老实的在这里呆着?万一死了怎么办?”
阮棠伸手掸了掸干枯的血:“这不还没死吗?你去找皇上了,皇上对你很有旧情吗?”
夜贵妃随即坐在软榻上:“我人老珠黄,皇上怎么对我还有旧情?跟我说几句话,已是恩同再造。”
“那你怎么去那么久?”阮棠挑着眉头问她:“又去看你的儿子了?可惜你把他当儿子,他只是把你当成一个跳板,毕竟你的母家,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
夜贵妃瞧着这个就算穿得再普通宫装的漂亮女子,“牙尖嘴利,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喜欢往人心里捅刀子,我没有去看君玺,而是悄然的跟着皇上,看见了他上了一个恶心人的床。”
阮棠轻笑一声:“整个后宫的女人都是他的,他想上谁就上谁,哪来恶心之说?”
夜贵妃嗤之以鼻的笑了:“唐明皇上了儿媳妇,恶心吗?”
阮棠笑容一僵,不确定的问道:“你不知道皇上皇上早就上了阮沁儿?”
“本宫该知道吗?”夜贵妃反问道:“后宫宫女有三千,得到宠幸过的妃嫔无数,没有得到宠幸的也无数,皇本宫顶着贵妃娘娘的名头,早就没有人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这一不放在眼里,自然而然有很多事情,本宫是不知晓的,阮沁儿亏还是嫡小姐,做了晋王的妾,被休之后去了太子东宫,却被皇上封为贵人,这样的造化,令人叹为观止。”
“这不都是你的儿子做的吗?”阮棠凉凉的提醒着她:“赫连玺把她带在身边,让她有机会接触皇上,你应该感谢他,让你如此恶心。”
夜贵妃玩味的一笑:“也是,君玺打小就懂得讨本宫欢心,现在想想挺可笑的。”
“是吗?”阮棠刚要反问她可笑什么,外面就传来宫女禀报赫连玺来了。
阮棠听到宫女的禀报,笑说道:“提到谁来谁,我也不想挪地方,把帘子放下,我躺在这里可以吗?”
夜贵妃还靠她活命呢,自然而然不会撕破脸,让人把帘子放下,软榻处就形成了一个隐秘的空间。
帘子不薄不厚,可以清楚的看到人影,但是看不到脸面,隐秘性还挺强。
夜贵妃坐着,阮棠斜躺着,手掌撑着头,微微闭目养神,赫连玺进来跪地请安,隔着帘子,对夜贵妃表示了关心。
夜贵妃低低咳了几声,赫连玺像极了一个孝顺的儿子,连忙让人拿来了上好的参,以及百年的灵芝。
他本想亲自交到夜贵妃的手上,奈何夜贵妃挥了挥手,宫女接下来,拿进了帘子里面。
赫连玺道:“都是儿臣不孝,母妃要保重身体,若是有什么需要,母妃一定要告诉儿臣,儿臣丢了性命也会替母亲拿来所需。”
“呵!”阮棠没忍住的发出一声笑。
赫连玺在外面眼睛一眯,目光凌厉起来,他早就看见里面除了夜贵妃还有其他人,但是隔着帘子,他又看不清楚到底是谁。
“本宫现在没需要,你好生讨你的父皇欢心就好。”夜贵妃像没听见那一声笑声,吩咐着赫连玺:“你刚刚坐上太子之位,根基不稳,凡事都要小心,朝廷中的那些老东西们,个个都喜欢赫连衍,你可千万不要让他把你给比下去。”
赫连玺面对夜贵妃的冷淡吩咐,恭敬应声:“儿臣明白,母妃好生休息,儿臣先回去了。”
“嗯!”夜贵妃十分冷淡的嗯了一声,在赫连玺转身的时候她又张口道:“你送给皇上的礼物非常不错,但是本宫非常不喜欢这个礼物,可是这个礼物对你又有用,本宫着实苦恼,不知该如何是好?”
赫连玺停下脚步,转身单膝跪地,“母妃若不喜,儿臣杀了她便是。”
夜贵妃呵笑一声:“有你这份孝心就足够了,本宫就随口说说,你不必在意,好生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走,本宫还想做太后呢。”
赫连玺抬头,视线很努力的想穿透帘子,发现是徒劳,只得垂头道:“儿臣明白了。”
慢慢的起身后退出去,屋子里一时之间陷入了寂静。
阮棠打着哈欠,把头枕在了胳膊上,昏昏欲睡的模样让夜贵妃半玩笑的说道:“你就不怕本宫把你给卖了?在本宫这里睡,本宫可不是什么好人。”
阮棠迷糊的说道:“我对于誓言这玩意儿,还是深信不疑的,更何况,我全身上下都是毒,你不会冒这么大危险,太后还没死,你舍不得让我死。”
“你说的极是!”夜贵妃身体也慢慢的斜了下去,疲倦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一入宫门深似海,本宫在皇宫里谨小慎微多年,仅次于皇后的位分,看似荣耀,其实什么都不是。”
“你只不过是一个挡箭的!”阮棠看似越发的迷糊,话语却是无比的清楚:“我不记得听谁说过,赫连玺是皇上心爱女子的孩子,皇上为了他让赫连衍在前面挡刀挡箭。”
“等待时机成熟,拨了他的太子之位给他,而身为他的母妃的你,自然而然变成了他最坚强的后盾。”
“也就是说,他不是你抢来昕薇的儿子,而是皇上心爱女人的儿子,你彻底被骗了。”
“不要你提醒我!”夜贵妃本来块和尚的眼睛骤然睁开:“本宫已经梳理过了前因后果,你的娘亲是皇上心爱的女子,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
阮棠眼睛睁都没睁:“贵妃娘娘您千万别误会,赫连玺跟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娘亲她死了,斯人已去,她所有的故事都随风去,我现在和你一样只有一个目的,太后死了我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当然,赫连玺如果再想对我下手,我会杀了他之后,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
一个慵懒的人,浑身不经意散发出杀意,让夜贵妃为之一震,半天才吐出话语道:“赫连玺是你同母哥哥,你可以杀了他?”
阮棠头一歪,眼睛微睁:“他都能要杀了我,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别逗了贵妃娘娘,心软,在皇宫里活不久的。”
在皇宫里就得铁石心肠,这是不变的定律,夜贵妃深得此道理,默了默也就没再说什么。
两个曾经敌对你死我活的人,躺在一个软榻上,和谐的昏昏欲睡,但是这个和谐没有维持多久。
也就一个时辰,太后宫里的井姑姑端来漆黑的药汁打断了她们这个和谐。
阮棠依旧焉哒哒的没精神,井姑姑很强势的对夜贵妃道:“太后娘娘命奴婢特地亲手熬制的汤药,请贵妃娘娘服用。”
夜贵妃站在帘子前,都闻到那苦药味儿:“太医说本宫只是偶得风寒,本宫现在都能站起来,不需要再喝什么药汁,太后娘娘的恩典,本宫心里受了。”
“你敢违抗太后懿旨?”井姑姑端着药的手用力,声音跟着冷了起来:“贵妃娘娘,太后疼爱你有目共睹,你怎可让太后生气?”
夜贵妃哼笑了一声:“就是因为本宫知道太后疼爱本宫,本宫才不轻易的服药,井姑姑这真是太后娘娘让你拿来的吗?”
太后对太医说医不好长公主通通陪葬的话,在井姑姑耳边炸开,她知道长公主死了,她也活不了。
她在宫外只买到毒药,找不到解药,在暗巷里碰见一个满脸是疤的男人。
男人号称什么毒都能解,并给了她一包药,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这一包药煮好先端来给夜贵妃喝,她若没事,她就去端给长公主。
井姑姑从未有过的强硬,把手中的药往前面一递:“贵妃娘娘质疑太后之前,先把药喝下去,然后再去找太后娘娘,奴婢绝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