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玺的威胁就像说大话。
阮棠嘲笑道:“一无所有的你,拿什么追杀我?别再不自量力了。”
赫连玺咬着后槽牙,撑着身体,要从软榻上下来。
阮棠见状嘲笑更深:“你还是好好的在这里躺着,只要你出了这个房间,赫连衍的人就会抓住你,到时候,你的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毕竟,北凌不需要额外的其他皇上,赫连衍对北凌万里江山势在必得,你敢赌吗?你敢下了这软榻,走到外面去吗?”
赫连玺趁着身体的动作停止,他不敢,他想活着。
在床底下十来日,没水没吃的,身体不能动弹,没有光亮,能听到别人说话,自己叫不出声了,有意识,却像死人一样,这种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不敢赌,好好乖乖的养好身体,再出去蹦达。”阮棠说着弯下腰拍在他消瘦的脸上:“记住了,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赫连玺无力的感觉再次袭向心头,就如阮棠把他塞进床底下,让他无法钻出来一样。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阮棠远离他,却对她动不了手,杀不了她,心中的挫败感和杀意,让他眼中出现了为之疯狂的偏执,他要杀了她,要让她跪在他的面前求饶,要让她知道,他可以主宰她的一切。
阳光正好,微风渐凉,阮棠拢了一下衣裳,树上枯黄的叶子落尽,又进入冬天了。
“你怎么起来了?”赫连寒端着吃食,眼中带着焦灼匆忙而来问道:“不好好躺着,撕裂伤口怎么办?”
阮棠对于他的关心,柔柔的一笑:“我没有那么娇弱啊,只不过心房受损,又不是直接心房破裂。”
“那也得小心翼翼。”赫连寒被她躺在自己怀里流血,吓得不能自己了,现在好不容易她变得鲜活起来,他只想她继续鲜活下去,永远开心,说着伸手要扶她进房。
阮棠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无关情爱,是朋友之间的随意:“不住在那个房间了,换一间,反正似姜有的是房间。”
赫连寒微微愣了一下,展开笑颜一笑:“好,我知道有一间很好的房间,现在带你去。”
阮棠没有拒绝他的殷勤,跟着他一起去了隔壁的房间,赫连玺房间里砸了东西,也只是仅仅砸了东西。
时间流逝,日子过得飞快。
阮棠休息了五日,伤口好了大半,不做剧烈的动作,行走之间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搀扶。
她一手搭在玄鸩脉搏之上,另外一只手拿着银针,扎在玄鸩身上。
似姜在一旁着急的张望,也不敢吱声,半炷香过后,阮棠脸色苍白了几分,拔掉了玄鸩身上的银针。
噗一口鲜血吐出。
赫连寒吓得脸色一白连忙扶她:“身体没好,逞什么能?”
阮棠随手抹下嘴角的血:“我不要紧的,要紧的是他,他不好好医治,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似姜吓得脸色惨白:“那他什么时候醒?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明日,赫连玺也沾染了都没事儿,却在玄鸩这里出现了大的纰漏,似姜你还有事瞒着我。”阮棠喘着粗气肯定的陈述道。
似姜本来眼中只有玄鸩,被阮棠这样一质问,手一抖:“我没有事瞒着你,没有必要,你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我不可能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即使如此,那你跟我说一说,为什么同样的明日,两个人却有不同的效果?”阮棠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这让我不得不想着,你是有意把我拖在这里,更加有意的不要借机找到我师傅。”
似姜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慌乱,快速的垂下眼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绝对没有的事情,暖心阁,是一个讲信誉江湖门派。”
讲信誉的,阮棠觉得自己体内的毒还有一只虫子,就是他们不讲信誉的最好证明。
她明明身上的毒全部解了,现在又冒出来这些,弄得她一用力,就会像刚刚一样吐血。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清楚,长此以往下去,她只要精神集中,替别人解毒,医治,就会消耗自己的生命。
体内的那颗虫子,就会随着她的血液骨髓游走,这里啃一口,那里啃一口,自己几次想逮住她都没逮到。
今日给玄鸩医治解毒,主要也是为了看看那个虫子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所想的那样。
然而没有错,那只虫子在她体内就像一个炮仗,随时点燃随时炸,一炸就是碎尸万段。
“原来是这样。”阮棠眼中精光一闪:“我需要把他带到浮屠山进行医治。”
似姜眼睛一亮:“我跟你一起去,路途照顾他。”
鱼儿上钩,目的浮屠山。
阮棠心中冷笑的点了点头。
似姜以最块的速度套了马车,把车上铺了厚厚一层绒毯。
赫连寒准备的马车跟她的马车相比,就略显寒酸,赫连寒皱着眉头看着她的马车,眼神暗沉。
阮棠笑着安慰道:“暖心阁最不差的就是银子,一切用度皆是上策,他们可比皇室有钱多了。”
言下之意完全不必介怀,他们的马车好,因为他们有钱烧的慌,总是不讲究最好,而是讲究最贵。
赫连寒缓慢的摇头:“这辆马车,很坚固,就像弓弩箭手,射在上面,都射不穿,防御的好东西。”
阮棠惊诧道:“我倒没有注意这些,那我和你一辆马车。”
赫连寒伸手搭在她的肩头:“你就坐这辆马车,我在前面给你开路。”
“赫连寒……”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必觉得有任何压力。”赫连寒把她带到马车前,扶着她上了马车,然后自己跳下,站在地上昂头眺望着她:“到时候跟你一起去浮屠山,还要以多加照拂。”
阮棠哑然失笑,豁然开朗:“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厚重的马车,玄鸩躺在一旁,马车依旧宽阔,似姜凝视着他,眼底深处尽是担忧之色。
离开良州城,外面战争四起,不光是赫连衍挥军南上京城,就连各路诸侯亲王,见北凌乱起,都想分一杯羹。
一路上百姓流离失所,各自逃命,各路强盗,也开始下山,趁机烧杀抢掠。
浮屠山也在南下西南方向,距离京城三百里的地方,就岔开了道错开。
因为有暖心阁的旗子插在马车上,一路上强盗和各路诸侯王爷,对这辆马车倒是客气,并没有拦截查看。
赫连寒看着流离失所的百姓脸色越来越寒,整个人越发的沉默,他自己知道他真是心软了。
若是以前,他看到这些绝对不会心软,他自己也极有可能,加入皇位的追逐之中,身为皇家人,都对那个高位,带着浓厚的兴趣,他也不例外。
可是这些天来,他跟着阮棠一起南下去浮屠山,一路上阮棠顶着自己身体产生的巨大不适,对于受伤的百姓,能救的,她不遗余力的去救。
有好几次,都累到吐血。
似姜几次想发火,都忍下来了。
赫连寒几欲张口让她停下,她虚弱苍白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跟我也有莫大的关系,如果我不在他们两个中间搅了一下,现在北凌一分为二不会如此。”
赫连寒脱口而出:“这跟你无关,这是他们利欲熏心,只想要万里江山,置百姓已不顾。”
“所以我才要尽我自己的力气,能帮一个是一个。”阮棠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手上的血迹沾染到他的手上:“不要紧的,一路上,我们帮了很多人,得到了很多感谢,很快的就跟京城岔开了。”
赫连寒知道自己劝不住她,值得尽心尽力的帮助她,最后她累倒在一个镇上,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
似姜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阮棠这是精疲力尽手都抬不起来,玄鸩病情就没有办法遏制,甚至比原先更加严重,就连呼吸都浅薄,这让似姜恐慌起来。
赫连寒守着她,给她擦着脸,到达夜晚的时候,把她的手放在被子里,叮嘱了似姜。
似姜眉头一皱:“你现在要离开?你对着江山也有兴趣,你也想像其他诸侯一样,占据着江山一角,自立为王?”
赫连寒吐出一口浊气,正声道:“你们在此等我几天,最多五天我就回,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赫连寒……”
“不用担心我。”赫连寒见阮棠叫他,弯下腰低语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
阮棠咳了几声:“你不要去,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能把自己手中的底牌,全部给了别人,到时候你自己怎么办?”
赫连寒心神一凝,她了解他,知道他,知道,他要把这十几万兵马无条件的送给赫连衍。
赫连寒眼中闪过懊恼,温柔的说道:“我手上的兵马对我来说,根本就没有多大的用,早点结束战乱,百姓早点修生养息,我义不容辞。”
阮棠咬着后槽牙撑起身子,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你别去,你让赫连衍自己来拿。”
赫连寒眼中颜色瞬间黯淡,望着阮棠良久,艰难的吐出话语道:“你是想着他,想见他最后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