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场面,阮棠眉头紧紧的隆起挣脱赫连衍,弯下腰去检查开膛破肚的妇人。
苗严谨痴然的一笑:“别检查了,鱼儿已经死了,你们来迟了!”
阮棠心里咯噔了一下,鱼儿,这个名字不久前她在大理寺大牢里听过,在亡命之徒历路口中听过。
阮棠把妇人脸颊上的鲜血擦干净,妇人约摸三十多年岁,模样浓眉俊俏,脸上没有任何痛苦扭曲的表情,嘴角还带着笑。
阮棠带了些气慨质问苗严谨:“她是你的妻子,你却对她开膛破肚?只是为了取出肚子里的孩子?”
开膛破肚何其痛,当世任何人的医术就算登峰造极,都达不到把一个人的肚子打开,把里面的婴孩取出来,大人小孩安然无恙的。
鱼儿面带微笑,屋子里血腥味道夹杂着微笑以及阿芙蓉的味道,这说明鱼儿比任何人服用的微笑和阿芙蓉都多,来确保她开膛破肚毫无痛处,面带微笑心甘情愿似的去死。
赫连衍抬起脚犹如闲庭信步,提起一旁的椅子,放在苗严谨对面坐了下来。
苗严谨瞧了一眼有些愤怒的阮棠,没有理会她,而是抬头看着赫连衍,“太子殿下,人是我杀的,我认罪,求太子殿下,在我死后,把我们一家三口葬在一起!”
赫连衍薄唇勾起带着嘲弄:“杀了那么多的人,五马分尸都不为过,你觉得还能留下全尸跟你的妻儿葬在一起吗?”
“那不是他的妻儿。”阮棠视线落在开膛破肚鱼儿的脸颊,纠正着赫连衍的话,“鱼儿,是历路的妻子,不是你的妻子,苗严谨!”
不是他的妻子,一个人若是真的深爱着一个人,就不会让她承受如此大的痛苦,更不会为了一个孩子要他心爱人的命。
苗严谨视死如归的神色一下子愤怒了,满身的鲜血,脸上露出骇人的光芒:“谁说她不是我的妻子?她不是我的妻子怎么会给我生儿育女?”
“她是你的妻子,你又怎么会给她开膛破肚?”阮棠反问着他,指着他手中婴孩:“你手中的婴孩,从孩子母亲肚子里破出来就是一个死胎,她根本就不想给你生儿育女,这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
“不是!”苗严谨苍白的脸疯狂的说道:“孩子可以活,只要我杀够九十九个人,长长久久孩子就可以活!”
阮棠眉头纹路皱的极深,门外阿芙蓉下面堆积的尸体,红艳的阿芙蓉是用尸体滋养。
那么在此期间,或者更早以前,苗严谨就在杀人,就在利用尸体去种阿芙蓉。
一个披着正义的人,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去杀无辜的人,这个人的心肠是何等的可怕?
“江湖术士的缚灵术你觉得可以锁住一个人的灵魂?”阮棠把鬼蛊娃娃拿了出来,手指着鬼蛊娃娃:“雕刻一个鬼蛊娃娃,在娃娃肚子里写着被雕刻的生辰八字,用鲜血养之,每日在念禁语十遍确保灵魂不灭,达到永恒!”
“灵魂之说都是假的,胎儿在肚里早已死去,你所做的只不过让胎儿到月份出来,支撑胎儿不会在肚子里腐烂而已!”
他怀中的婴孩是一个死胎,是一个至少死去一个多月的死胎。
苗严谨看着她手中的鬼蛊娃娃,抱着浑身露僵紫带血的婴孩,“你懂什么?只要灵魂不灭,孩子就会活着,只要孩子活着鱼儿就会待在我的身边!”
“我那么爱鱼儿,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鱼儿就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和她的孩子!”
阮棠见状鄙夷,沉声带着质疑的问道:“你确定你深爱着她,她深爱着你?你确定她要一个属于你和她的孩子,而不是属于历路和她的孩子?”
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自己喜欢的女人爱上别人,要和别人生下孩子,都是异常愤怒,毫无理智的。
“你懂什么?我跟鱼儿认识将近三十五年,我也爱了她这么多年,她跟我在一起,怎么可能有别的男人?”
“你的妻子有没有别的男人,咱们暂且不论!”赫连衍从暗纹袖口处掏出一张户籍纸,他把纸摊开:“这是你原户籍的资料,你是宣武十年考取的功名,被分配大理寺,之前做一个小小的书记官,慢慢的走到今天大理寺少卿之位。”
“你在宣武十五年,把原户籍迁到了京都,迁到你现在所处的前院里面,在这所院子里一住就是十五年!”
阮棠扭头看了一眼赫连衍手中的户籍址,她猜测的没有错,大理寺少卿苗严谨的妻子,就是牢中汪洋大盗亡命之徒历路的口中所说的鱼儿!
手中鬼蛊娃娃的原型是一个杀人无数亡命之徒,心中最软柔的一个地方,藏着一个叫鱼儿的女子。
“迁来的还有你的夫人!”赫连衍把手中的户籍址调换了一下位置,清冷的凤眸看了一眼:“你的妻子叫苗鱼儿,和你同村,一起来自沿海边上小渔村!”
阮棠在他的话一落下接话道:“江洋大盗亡命之徒历路,也是来自沿海的一个小渔村!别人中了微笑,都面带微笑的死去没有一丁点外在伤。”
“历路不一样,他口吐鲜血,他紧紧的抱着鬼蛊娃娃叫喊着鱼儿和孩子,你是不是用鱼和他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他,让他去死?”
“什么叫我让他去死?”苗严谨愤怒的喷火:“他是一个杀人无数的江洋大盗,只要有银两,他都会去杀人,我让他中了微笑,让他在梦幻中死去,对他是客气的了!”
阮棠极其缓慢的摇头,暗想着历路临死之前,以及陷入梦幻之中说过的话,“江洋大盗,亡命之徒,都是带着不得已,他跟我说,他还没有杀人,他还能赚很多银子!”
“他的妻子鱼儿已经怀了身孕,你拿鱼儿性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威胁着历路,让他给你赚银子,供你上京考取功名,供你挥霍,买宅子,是不是?”
阮棠觉得在他们的只言片语之中,已经看到了真相,就差一个确认。
苗严谨大声疯狂的反驳着她:“不是的,鱼儿是我的表妹,是我从小定下来的亲事,她爱的是我,都是历路诱惑了她!”
“你胡说!”阮棠在激他心里的防线,声音比他的声音更大,更斩钉截铁:“鱼儿是你的表妹,就算给你从小定下亲来可是她不爱你,你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在沿海的渔村,按照你的条件,别说养不活鱼儿,就连你自己你也养活不了?”
“谁说我养活不了她?”
“我说的,从宣武五年开始,沿海渔村每年都有倭寇进犯,一年十二个月,除了倭寇进犯的日子,还有三个月是朝廷禁捕期!”阮棠掰着手指头说道:“倭寇骚扰渔民,朝廷没有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渔民生死由天!”
“每年禁捕期,沿海渔村都会人数锐减,饿死的饿死,逃的逃,你说,你养活得了她,你是在沿海,不是在江淮富泽之地摆个代写家书的摊子,温饱至少有保障!”
苗严谨瘦弱苍白的身体,瞬间的颓败,面容仿佛苍老了十几岁,抱着婴孩的手剧烈的抖动起来。
“姑娘的年岁看起来很轻,却对这些很清楚,可是朝廷,对这些不清楚!”苗严谨血红的双眼带着憎恨,带着挣扎以及妥协,“沿海渔村,靠捕鱼为生,我长得瘦弱,始终不得捕鱼要领!”
“我对读书带着极大的兴趣,我觉得靠天吃饭,老天不给饭吃,那就另找捷径!”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赫连衍突然间开口:“你的另找捷径,就是把自己的未婚妻送给村子里的捕鱼能手,历路!”
“我能有什么办法?”苗严谨提着声量撕心裂肺:“我自幼父母双亡,靠的是和鱼儿家的指腹为婚,才能去鱼儿家有一口吃的!”
“因为我长得瘦小,捕鱼又不会,自然而然的不讨姨娘欢心,鱼儿不一样!”苗严谨突然面对微笑,陷入了甜蜜的回忆之中:“她长得漂亮,比渔村任何女子都要好看,喜欢她的人不计其数!”
“其中包括历路,历路这十里八村捕鱼的好手,我就戳着鱼儿跟他好,我就带着鱼儿跟在他身后,出海捕鱼,总是有收获!”
“因为有了收获,姨娘才对我高看一眼,历路特别憨,特别爱鱼儿,可以为鱼儿去深海深处打鱼,那里的鱼又大又鲜美,当然也伴随着危险!”
“历路为了得到鱼儿,去那深海深处打鱼,受了伤也不说,每次都打来比别人更好的鱼,卖的钱财,都给了鱼儿!”
“他是一个心思极坏的人,利用这些小恩小惠,来腐蚀鱼儿的心,让鱼儿爱上了他,崇拜着他!”
阮棠嗤之以鼻的笑了:“小恩小惠,是你亲手把鱼儿送给他的,身为一个女子挑选一个让自己吃饱饭有安全的男人,有什么错?他心思极坏?还是你心思城府,想要空手套白狼,利用鱼儿,达到自己的目的!”
阮棠对他真是另眼相看,他丢尽了读书人的脸,看遍书中黄金屋,颜如玉,大道理,却把责任推给别人身上。
历路抱着浑身僵紫的婴孩,慢慢的站起身来,对着阮棠大声的问道:“你懂什么?她跟我有婚约她就得从一而终,她爱上别人就是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