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在粉饰着上好红漆的宫门外,老太监谷伍祖跳下驴车接受守门士兵的例行盘查。
士兵们和往日一样,打开盖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泔水桶,就催促着老太监赶紧离开,至于放在前面的小竹篮,难道还真有刺客会藏里面不成?
范科很难过,他闭着眼睛,双手慌乱的推搡着眼前那白花花的物件,此时正值大难临头之际,他的脑海中竟然如走马灯般回想起了上一世的经历。
“想我范科坏事做尽,纵横一生无有敌手,没成想今天居然栽倒了这儿!如果还有来生,我发誓一定要把京城夷为平地!”
一个拖着鼻涕的小男孩儿瞪大着眼睛,看着弱小无力的范科苦苦挣扎,他疑惑的抬头问道:“娘,他是不是不爱吃奶呀?要不我去拿个馒头吧?”
一个裸着胸脯的妇人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傻孩儿!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要吃奶的,他还小,牙齿还没长出来呢,吃不了馒头。”
“啊!啊!啊!”
范科闻言急忙张大嘴巴,像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般炫耀着嘴里的两三颗乳牙。
妇人见状,却大喜道:“你看看,折腾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来,嬷嬷让你吃奶,吃完了美美睡上一觉,醒来你就是我的乖儿子喽!”
这下可完了,之前妇人怕弄伤了范科的身子,喂奶时动作轻柔细致,但现在却像是给小猪崽喂食一样,不怕你是个残废,就怕你吃的不够。
“完了,我一世清白...”一滴泪珠从范科脸上落了下来。
一旁的小男孩儿好奇的看着范科闭着眼大口吮吸的模样,婴儿红彤彤的脸庞让他觉得心里痒痒的很温暖,但没一会儿,男孩儿的情绪就变得有些低落。
“娘,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妇人腾出手赏了小男孩儿一巴掌,没好气道:“傻孩儿!”
三天之后,京城的太阳依旧不懂的留情,可就算脑袋上着火了生意还得照做,本来就烧得滚烫的街道上更是挤满了来来往往的商人富贾。
一道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偶尔撞到了过路的大爷,就连忙低头认错,就算是再厉害的过路客,一看到小人儿背上那个更小的人儿之后,就都没了多浪费几分心神的力气。
“我要一块儿甜冰!”
小家伙儿挤出人群,来到了一个生意红火的店铺前,踮着脚高高挥舞着手臂,生怕柜台的老板看不见他。
“傻孩儿,还是拿一块儿?”
冰店老板瞅了一眼柜台下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禁笑问道:“这么热的天,不给你弟弟买一块儿?”
傻孩儿名叫王祖,是同龄人中少有的已经开始做事的孩子,不过顶多也就是干些给酒楼洗碗刷盆的小事,做不了重活儿,拿不到大钱,但有母亲在一旁照应,在酒楼中的生活倒也算轻松惬意。
“我的钱就只够买一块儿。”
王祖低头嘟囔着从怀里往外掏着铜钱,放在掌心细细一数,共有八枚。
“奇怪。”
王祖挠了挠头,手指拨过一枚枚铜钱,嘴里的数字却是越来越迷糊。
冰店老板是个急性子,一看王祖身后还有几个正等着买冰的客人,便一把抓过所有铜钱,粗略一看,又在柜台上扔出两枚。
“甜冰两枚铜钱一块儿,两块不就是四枚铜钱吗?你这傻孩儿怎么就算不明白?给!拿好,一边儿吃去吧,别在这儿挡着道!”
王祖被后面的客人挤到一旁,他看着手中的两枚铜钱和泛着丝丝冷意的甜冰,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出门前娘明明就给了我两个铜板,怎么就变成六个了?”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背后伸出,不停拍打着王祖的脸蛋。
“弟弟,今天咱们运气真不错!冰店老板居然多送了咱们一块儿甜冰,这样就可以让咱娘也吃上了!你是不是也很开心呐?”
王祖随手把铜钱放进怀里,然后舔了一下拿在右手中的甜冰,沁入心脾的凉意加上恰到好处的甜甜口感,让他美美的笑出了声。
“对了,来!你也吃一口。”
甜冰已经塞到范科的嘴边了,他却紧闭着嘴巴缩起脑袋,不是他神功盖世,不惧炎热,而是实在受不了这个傻孩子的口水。
“”算了,心静自然凉唉~“
范科最后瞧了一眼被这傻孩子好好护在手心的另一块儿甜冰,心里抱怨道:“白瞎我费力气抓过来的一把铜钱了...”
“咦~有人在街上吵架?”
看着渐渐停滞下来的人流,傻孩儿好奇的挤了进去。
仗着自己背上还背着一个婴儿,傻孩儿轻而易举的钻进了人群,只见有个持刀的屠夫正抓着一个憨厚汉子的衣领,似乎只要这汉子一句话儿不对,这把杀猪刀今天就要落到他的脑袋上了。
汉子唯唯诺诺不敢出声,屠夫倒是一点儿都不嫌事大,扭头对周围的看官们大声说道:“既然今天这事儿闹成了这样,那我索性豁出自己这张老脸,给大家说道说道!这家伙给我拉来了一只百十斤重的肉羊,我一看成色不错,就以二两金子的价格买下来了,谁知!他把钱一分不少的塞进口袋里,却又改口说老子没付钱,你们说说看,这家伙是不是存心找打!”
说着,屠夫挥晃悠手中的剁肉刀,似乎是在看从哪儿砍下去比较顺手。
这可把汉子吓个半死,一身干苦力活养出来的厚实身子,面对满身肥肉的屠夫,却只能无力的求饶。
“动手啊!卖肉的,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没错!对付个赖皮还讲什么礼貌,我看呐!你就是心太善,才会被人骑到脖子上作威作福哦~”
屠夫越听越是恼怒,后来甚至还觉得这个汉子是别人雇来专程砸摊子的,握刀的手掌越来越紧,在众人的鼓舞中,屠夫手中的刀刃缓缓转向了这个一直摆手求饶的汉子。
就连迟钝的王祖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转身想要离去,但身后的人群此时根本不在乎这个小不点儿的高喊声,他们目光炙热,神态殷切,互不相识的过路人们可都期待着这场正义审判的结果,毕竟,适当的运动有助于增添食欲,马上就到中午了,多吃点儿总归没有坏处。
眼见无法离开人群,王祖急忙用手捂住范科的眼睛,然后自己同样也紧紧闭上了双眼。
“杀人吗?嘻嘻嘻~”
范科脑袋一偏,津津有味的欣赏起这场没有大幕的即兴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