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听屋里的声音,老爷的语调好似特别沉重,还伴随着些无奈的叹息声。而陆家少爷则一如既往平静温和的向老爷夫人说着什么,隔得太远,我听不真切。
过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少爷从哪里钻出来,一拳就向陆家少爷打过去,陆家少爷瞬间鲜血满面,不过他并未向少爷生气,而是接过小翠姐姐的手帕轻轻擦了擦血渍,让少爷别心急。
老爷和夫人急忙拦住少爷,请陆家少爷离开。
陆家少爷让老爷好好考虑考虑,便走了。
我愣在门口,陆家少爷对我点点头,小翠姐姐也对我笑了笑,说了声:“有什么事儿就去找她。”
没等我回答,小翠姐姐就跟上陆家少爷的脚步,离开了宋府。
接着宋府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老爷被安了个贿赂官员之罪被抓进了大牢,夫人一气之下卧病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何,湘州有钱有势家族的门槛都快被少爷踏破了,可依旧没有人愿意帮宋家度过难过。
少爷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回府了,夫人见不着少爷急得吐了好几口血。
我急忙出门去寻少爷。
我在少爷常去的赌馆、书院、酒馆都找遍了,可还是没有少爷。正当我感觉无望时,我看到前方一行马车正缓缓向我走来。
风轻轻吹过掀起了车窗的帘子,我高兴的唤了一声:“小翠姐姐!”
可能小翠姐姐听到我的喊声,一行人停了下来。下翠姐姐朝我招手,让我上了马车。
到车里我才发现,原来陆家少爷也在呢。
小翠姐姐看我满头的汗珠,用帕子为我擦了擦,问道:“你这是去哪儿?怎么大冬天的还满头大汗?”
我接过帕子,说:“我家少爷不知道去哪儿了,夫人着急,我到处找。”
“我知道,我带你去吧。”
陆家少爷开了口,总算是让我安心了,至少少爷是找到了。
一路上,小翠姐姐告诉我好多消息。说朝堂上除天子外,就相爷与国舅爷权利相互制衡,可相爷年迈体弱,很多事都已力不从心。现如今皇后娘娘正得盛宠,国舅爷更加拉拢派系,在外为非作歹。陆家少爷本在京都任职,谁知国舅爷盯上各州财主,相爷知晓陆家少爷与宋府相识,便命他过来知会一声。此前去宋府见我家老爷,就是想告知我家老爷国舅爷已经盯上了宋府,赶紧将钱财散了,逃离湘州。谁知我家少爷以为陆家少爷不怀好意,还被打了一顿。
我家少爷前几天在大街上撞上相爷的人,被毒打了一顿,那群人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将少爷关进了牢里。陆家少爷也是今天才得知这个消息,现在就是去救我家少爷的。
在楼里,少爷像蔫了一般,站在墙角,可是眼睛却闭着的。
“宋兄这是站着睡觉?”陆家少爷惊奇地问我。
“是了。”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少爷平时爱整洁干净,这牢房阴暗潮湿,他定是不愿意将就,又困,所以站着都能睡着。
“少爷。”我站在牢房门口,趴在栏杆上轻声唤了句。
听到我的声音,少爷立马睁开了眼睛,眼里先是欢喜,随后全是怒火:“谁叫你来?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赶紧给我滚回去!”
先容我翻一下白眼,“陆家少爷带我进来的,我们来救你啦!”
“陆少,这可是你的不对啦,怎么能带我家姑娘进来这种地方!”少爷的怒火对准陆家少爷。
“是了,是了,是陆某没考虑周到。”说完对少爷做了个揖,随后叫人开门放人。
少爷总算平安回家了,可噩耗,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老爷被判行贿受贿罪,由于行贿金额庞大,老爷被罚流放,宋家抄家。
消息一出,夫人气得直接晕了过去。少爷倒是难得的平静,他将府里的下人们都聚集到了一起,给他们做了揖赔了礼,还说感谢我们这些年的照顾,以后他定重振宋府门楣,再把大家召回来。虽然没有给我们任何补偿,可是我们念及老爷夫人平日里待我们极好,便没有任何不满,大家反而满是惋惜和难过。可是大伙儿也要生活,便各自取了行李离开了宋府。
待人散尽后,少爷坐在前厅,看着院子里积上的厚厚一层雪,更显得凄凉。
我走进少爷,为他披上了斗篷:“爷别着凉了。”
听闻我的声音,少爷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我这才发现少爷的眼眶微微发红。
“爷~”
“无碍,你怎么还没走?”我正准备安慰少爷时,少爷打断了我的话。
“阿娘说我们要跟着夫人少爷,夫人病重,少爷娇贵,都需要人照顾。”
听了我的话,少爷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只是因为你阿娘说的?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我倒没什么想法。阿娘说她前些年在湘州附近的乡下买了个农家小院子,本打算给我当嫁妆,省的被人瞧不起。地虽然偏远了些,环境破旧了些,却也是我们现在的好去处。我们到了那儿,先安心过日子。”
“嫁妆?你娘倒想得挺明白。”少爷笑了笑。
现在我们难道不先考虑生存问题吗?少爷还有心思打趣我!本来抄家的告示一张贴,官府的人就打算过来抄家了。好在陆家少爷替少爷求了个情,多给了我们一点准备的时间。这些时间当然不是用来收拾行囊的,家都被抄了,哪儿还有什么东西可带走。只是见宋家仆人多,多点时间让我们道别罢了。
“爷,咱们走吧,官府的人刚进来催了。”
少爷看着我,笑了笑,眼神里全是温柔。
我倒奇怪了,怎么被抄家了,少爷倒像是轻松了般。
少爷起身,将身上的斗篷脱下,给我系上。
“爷~”我正打算拒绝,少爷拉住我的手,“以后我和我母亲就托你照顾,受你恩惠,你可不能生病啊!”少爷边为我系上边对我说。
“那是自然,我身体好着呢!”
少爷笑了笑:“走吧,我们去把母亲扶出来,一起去乡下,过日子。”
少爷为我系好斗篷,顺势拉着我的手,走向夫人的院子。少爷的手厚重而有力,暖呼呼的,我握着可好玩了。
少爷感觉到了手上的异动,把我的手抓得更紧了,还斥责我别乱动。
夫人病重,我和阿娘为夫人穿戴好后,给夫人套了两层斗篷,还拿出暖炉让夫人揣着。可夫人病成这样,别说去下乡院子了,就算走出王府都很困难。阿娘在夫人跟前,一个劲儿的默默擦着眼泪。
少爷直接跪在了地上:“娘,身体可还行?儿子不孝,没能力照顾好您和父亲。今天先委屈您在我肩上躺一会儿,我们到了住所儿还有话想对你说。”
说完少爷径直蹲下,在我和阿娘的帮助下背起了夫人。
就这样,我们四人,踏着大雪离开了宋府。
“慢着!宋家公子!”
刚踏出宋府大门,身后就传来了极其刺耳的声音,就连我都能听出里面夹杂着讽刺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