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的姑娘们开始跳舞，还未到初春，天气依然有些冷意，大厅内四周燃着炭火，增加了一些热意，蛇腰扭转，就让人全身热血沸腾。
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有什么不对劲，似乎是看着下面的舞，想起了什么人，太子在一旁看着，抿了抿唇，小声的说道，“父皇，要是不喜欢看这些，儿臣让她们换一曲。”
皇帝摆手，“不用，朕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公玉瑾归的眸子微微的敛起，皇帝语气幽深的喃喃自语，“不，她们跳得没她好。”
太子诧异着，还想说什么，被公玉瑾归示意了一个眼色，就住了嘴，在一旁看着对面房间的情况。
等到夜色彻底的沉了下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映得里面灯火通明，进来的人虽然不多，但是都是些爱玩的人。
四皇子就这样在几个人的注视之下进了姬馆，老板娘迎上去，“几位楼上请，房间都留出来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伸手对后面的人说道：“诸位请……”
后面的人真是受宠若惊的伸手让他先走，四皇子平静的走了进去，上了楼，路过屏风的时候，微微诧异，老板娘在一旁笑着说道：“公子别见怪，是一些客人提出房间少，私密性差，里面的姑娘不好意思，才想起用屏风遮挡的。”
四皇子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跟这种人推门走了进去。
而屏风后面的三个人目光凝滞，尤其是皇帝，面色微微一沉。
太子眼里升起了一丝火焰，忍住了没说话，等到里面的人都走了进去，才松了一口气，目光闪闪的看了一眼皇帝，“父皇，儿臣没说错吧？”
皇帝没有搭话，反而看着公玉瑾归，“瑾之，你相信他吗？”
公玉瑾归明白皇帝的意思，静默的垂首，拿起杯盏喝茶。
皇帝目光却倏尔幽深下来，太子在一旁得意着，老板娘从房间里出来就要走出去，皇帝一撇眼就看到了下楼的她，目光倏尔一深，身子微微一震，目光顿时灰败。
太子诧异，“父皇？你怎么了？”
皇帝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没什么，看错了一个人罢了。”
“什么人让父皇大惊小怪的？”
“是一个故人，不过早就已经死了，不可能还活着。”
太子点了点头，“哦，可能是长得像罢了，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得是。”
皇帝应了一声，继续喝茶。
公玉瑾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皇帝，又扫了一眼下面离去的身影，默不作声。
台子上的舞姬跳得十分尽兴，皇帝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致，里面说话的声音才渐渐的大了起来。
“四皇子，您怎么今日无精打采的？看上去不太精神呢？”一个文人问道。
四皇子摆了摆手，“我这心里毛愣愣的，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我们说话还是小心些的好。”
“怕什么？我们都是有志之士，就算是说的大声了些，外面的那些人也听不懂啊。”
“就是，四皇子多虑了，我们选的这个地方从没出现过问题，更何况到了这里谁不是乐自己的？”
四皇子抿唇，打起精神笑了笑，“罢了，可能是我太杞人忧天了，我给诸位倒酒。”
“这可使不得，四皇子身份尊贵，我们怎么能受得起？”
“就是，应该我们来伺候四皇子才对，将来四皇子登上至尊之位，才是我等的心愿。”
外面，太子轻嗤了一声，公玉瑾归目光深沉，皇帝倒是平静无波，对于每个皇子都有这样的野心，他心知肚明，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所以根本就不以为意。
房间内，四皇子摆手，“不敢当，往后还需要诸位的扶持，诸位虽然现在名不经传，但是将来，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若是我不幸没有成为储君，那么还请诸位替我求情，留我一命才是。”
“这叫什么话？四皇子这样的天之英才，怎么能不当太子呢？四皇子不管是品德还是人品，都是出类拔萃的，比如今的太子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四皇子登上至尊之位，才是众望所归，我等才会心悦诚服，若是最后的储君不是四皇子，我等第一个站出来不服。”
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读书人说起来就不顾一切了，在同行的耳朵里听着不过是立场的问题，可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就变了味。
他目光阴沉沉的看着手里的杯盏，手心攥的都有些发白，紧咬着牙关。
太子在一旁轻声哼哼着，“四哥真是要反了，竟然在这里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我是不是太子，也轮不到他做主啊，他结交这些文人，不就是为了和父皇作对的吗？还在这里煽风点火？”
公玉瑾归面目平和，从始至终都没表现出什么，看着皇帝微微沉吟，“皇上……”
皇帝抬手，阻止了他们说话，目光凝滞阴沉的一动不动，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声音。
“海原兄此言，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吾心愧之，唯有一颗赤子之心，为黎民百姓，为天下子民，才能报答诸位的好意。”
“四皇子不必客气，我们是发自内心的拥戴你，四皇子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不仅对我们这些仕子关照有加，还处处体恤我们，与我们共同商议大事，如此圣明的君主，堪比唐宗宋祖了，那是文人之幸，百姓之福，四皇子何谈报答？将来治理好天下，便是最好的报答。”
“是啊，如今百姓凋敝，民不聊生，所到之处皆是乌烟瘴气，真是该变一变这样的风气了，尤其是京城之中，什么天子脚下？有的官宦之后当街行凶，横行霸道，我小妹上街被人吓到，三天没敢出门，这就是天子脚下吗？”一个仕子气不过，站起来挥毫不羁的骂道。
“就是，我们不能这样忍气吞声了，不如我们联名其他仕子一起上书，让皇上更换太子，立四皇子为太子，这样才可天下太平。”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我们那么多人联名上书，皇上一定会慎重考虑的，当今天子无所事事，魅惑天子，根本就不配当太子，论能力，四皇子无人能敌，论地位，四皇子是长子，不输给太子。”
“就是，太子的母亲不也是从嫔妃一步步上去的吗？只要让皇上给四皇子的生母册封一个正宫名分，正好与四皇子相称，四皇子便是嫡长子，不论是谁都说不出什么了……”
外面的隔间，不仅是太子黑了脸色，连皇帝都沉郁的不像话，他们说话一点也没留情面，不仅捧高了四皇子，贬低了太子，连累着皇帝都挨骂了。
这世上谁敢去决定皇上的决定？他们的这番话说出来，已经算是大逆不道了，背后议论立太子，那就是杀头之罪，更何况在他们的言谈之中，明显对如今的生活太不满意，不就是暗讽皇帝治理天下不如四皇子吗？
四皇子面色红润，垂首听着他们说着，这些人的鼓噪来源有之，虽然夸大其词了，但是想的都是最根本的法子，他就是得让这些人拥戴他，在他们心里留下抗争的种子，才好为以后做铺垫。
刚刚那个人话音刚落，四皇子就举起了酒杯，“诸位的好意，我都心领了，但是立不立太子，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可不是像我们这样说说而已，皇上疼爱太子，就算是太子一事无成，那也是他最疼爱的儿子，我不图什么，只要在其位谋其事就罢了。”
“四皇子这才叫胸襟宽广，我等如何能不佩服？自从我等决定追随四皇子开始，便一心系在四皇子的前途上，我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江山落入昏君之手……”
言语之间越来越放肆，他们昏了头似的，纷纷开始表忠心，最直接的便是把四皇子说成是神一样的人物，连当今皇上都远远不如。
“砰”的一声，门口站着三个人，屋里面的人顿时静默下来，面色煞白。
而四皇子在那里端着酒杯，已经了有了些醉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惊，瞬间清醒过来。
如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他的心里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慌不迭似的站起来，跑过去跪下，“父……父皇……儿臣……”
他哑口无言，看着皇上的脸色，就知道刚刚的每一句话都被他听到了，而站在一旁的太子却暗含得意之色，明显就是他的安排。
公玉瑾归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开口帮忙的意思。
四皇子眼眶倏尔红了，“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可以解释的……”
听到四皇子的称呼，众人才从醉意中彻底清醒，连忙惊慌失措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跪下去，颤颤巍巍的没有了方才的威风，椅子都被带倒了。
“皇上……万岁万万岁……”他们颤颤巍巍的说着。
皇帝目光阴郁的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抽了抽唇角，最后看在四皇子的身上，他眼里盛满了怒意，咬紧了牙关，一脚就踹在他的心窝子上，一个脚印留在上面，四皇子倒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众人皆是一惊，皇帝语气沉郁，目光如同阴鸷的鹰隼，“老四，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枉费朕那么信任你，你是想联合起来造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