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刚要说话，沐轻蔓连忙抢先说道：“父亲，与婉月姑娘一见如故，心里担心才过来看看的，不过刚刚母亲所说可是真的？我与大哥到底是谁的孩子？”
沐晋严眼里的冷冽瞬间褪去，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不再责怪她在这里看闲话的事。
“她不再是你的嫡母，更不是你的母亲，她说的话怎么能相信？你与轻衍自然是沐王府的长子长女，此事毋庸置疑。”他语气冷肃，言语笃定的看着她。
沐轻蔓才不在乎是不是他的女儿，只是借着这个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已，当下便垂首而立，神色恹恹的站在那里。
沐晋严烦躁，转过头去看着明月，明月从容妍丽的态度让他神色缓和不少，“你安心照顾婉月的身体，今日的事情必定要给你们一个说法。”
明月点头，“多谢王爷。”
沐晋严一挥手，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便转身离去。
魏氏早就跟着那些仆人一起下去了，孙嬷嬷连忙站起来，跑到院子当中跪着，神色颓败，痛苦艰难，不断地抹着眼泪。
苏夫人松了一口气，“多亏了蔓儿你机灵，不然沐王爷因此责怪你和我这个外人，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沐轻蔓抿了抿唇，走到明月的面前，目光清黑柔和，“明月，婉月怎么样了？”
明月微微颔首，神态自若，“不过是些皮外伤，王妃让孙嬷嬷换的茶水是滚烫的，孙嬷嬷在里面加了些凉水，只是看上去严重，其实还好。”
苏夫人赞赏的看着她，也跟着走过去，莞尔笑道：“两位姑娘从此之后，前途无量啊……”
明月微微屈身行礼，“承夫人吉言。”
苏夫人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眼里的赞赏更甚，看着沐轻蔓问道：“你们二人认识吗？”
沐轻蔓顿了顿，点头，“曾有一面之缘，夫人知道我与王妃的关系一向不好，我之前回沐王府，明月和婉月两位姑娘曾经帮过忙。”
她说的笼统含糊，不过足以糊弄苏夫人，不是她刻意隐瞒，只是因为公玉瑾归的关系，苏夫人作为长辈，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一手设计长辈，怕是会有什么隔阂。
苏夫人闻言，果然了然的点了点头，审视着明月，对沐轻蔓说道，“那就该多谢人家。”
“是。”沐轻蔓颔首。
明月面色从容平淡的看着两个人，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沐轻蔓点头，看着院子外面跪着的孙嬷嬷，略有不解，“这个孙嬷嬷到底是为何说出实话？”
明月神态自若，下巴微微抬起，不屑的勾了勾唇角，“她不过在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乳女之间做出了选择了而已。”
话不用多说，沐轻蔓和苏夫人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方面佩服明月的缜密的手段和心思，一方面为殷氏的下场拍手叫好。
谁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殷氏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自己的尊严和身份也要殊死一搏，而孙嬷嬷也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背叛这个扶持了多年主母。
沐轻蔓默了默，“我身边的雪莲会些医术，知道些偏方，回头让她送些过来，给婉月姑娘调理身体。”
明月也不客套，“我替婉月多谢姑娘的好意。”
沐轻蔓点头，“时候不早了，早就该曲终人散，我们拖赖到现在，姑娘进去照顾病人吧，我这就跟苏夫人走了。”
明月微微颔首，行了个礼，“苏夫人慢走。”
苏夫人也点了点头，跟着沐轻蔓走了出去，离开了院子，才忍不住对沐轻蔓说道：“蔓儿，沐王府是要变天了，你尚未及荆，主母尚未定夺是谁，你为自己着想，也不能得罪这两个姑娘，知道吗？”
沐轻蔓知道她一番好意，莞尔一笑，“我明白的，夫人。”
苏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说别人的坏话，“只是可惜了魏氏，当了那么多年的姨娘，愣是没爬上去，到了这把年纪，孩子都要出嫁了，还是个姨娘，被两个年轻的姑娘捷足先登，真是没那个富贵命。”
沐轻蔓抿唇，附和着说道：“夫人说的是。”
苏夫人更是积极，“别看今天痛快，可是一环一环真是惊险，那个明月姑娘看似云淡风轻，可是每句话都是把沐王妃往死里逼，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沐轻蔓仔细想了想，的确如是，她心里更是对明月多了几分感激，还有对杜十娘的感激。
两个人到了正厅，沐轻衍和公玉瑾归聊得热火朝天，沐轻衍积极地讲着他们在行军的时候缺少的补给，如果朝廷能够大力支持，打仗必然能够事半功倍。
沐轻蔓跟苏夫人走过去，沐轻衍站起来，神色温和平静，“看来是差不多了。”
沐轻蔓点头，“只是魏姨娘没能帮上忙，父亲一气之下进宫去请皇上下旨废妃，如今王妃已经被关了起来。”
沐轻衍微微一愣，神色沉吟了一会儿，便接受了这个现实，他点头，“那是父亲的事情，与我们无关，蔓儿回到国师府之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惹是生非。”
沐轻蔓心里微微诧异，她原本以为沐轻衍一定会去拦住沐晋严为殷氏求情，可是竟然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怎么会让她不惊讶？
沐轻蔓点头，“我知道。”
苏夫人笑了笑，“蔓儿在我这里是很乖的，公子爷不用担心她会受什么委屈。”
沐轻衍微微颔首，“那是自然，我信得过苏夫人，也信得过国师。”
公玉瑾归面色闪过一丝复杂转瞬即逝，从容不迫的站起来，对沐轻衍说道：“时候不早了，打扰下去多有不便，我们这里告辞了。”
“恭送国师。”沐轻衍拱手行礼。
公玉瑾归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沐轻蔓，便过去搀扶着苏夫人，率先走了出去。
他特意留下沐轻蔓在后面，定是知道她有话对沐轻衍说。
沐轻衍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面色清冷的叹了口气，看向沐轻蔓，“妹妹，现在你开心了吗？”
沐轻蔓一顿，目光微微一敛，心上像是被利器划过一般，疼的钻心。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沐轻衍没有正视她，只是淡淡的看着远处的地面，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屋檐的光影，垂下一片荫凉。
“你不是恨透了她吗？她现在如此，我以为你该高兴才是。”
他目光有些悲哀又迷茫，沐轻蔓渐渐的咬紧了牙关，看着沐轻衍说道：“所以大哥任凭父亲进宫，也没有阻拦？以为是成全了我的一片私心？”
沐轻衍静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不是一个好大哥，不能帮你什么，但你我同胞兄妹，我至少该站在你的身边，让你不孤单。”
沐轻蔓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该感动，她想得到的不是他的忍让，而是他的理解。
她轻笑，讥诮的勾了勾唇角，“大哥一番话，像是在妥协我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我是否该庆幸与你血脉相连？
可是大哥并非圣人，我也并非罪人，我没有要求大哥与我站在一起，我也没有感觉孤单，大哥以为我所在是地狱，无人敢碰，可是我从不觉得大哥身处安乐居，能怡然自得。”
沐轻衍的脸色微微一变，眉心轻轻蹙起，目光复杂的凝视着她，“你知道吗？方才我早就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国师说的话与你同出一辙。”
沐轻蔓神色一深，心里猛的一震，像是说不出的一番心意，饱满的填充在她方才失落的心，慢慢回暖。
她抿紧了唇角，“旁观者清，国师定然明白。”
沐轻衍神色复杂，审视着她的脸色，语气沉郁，“你跟国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沐轻蔓心里微微一颤，她从未向他人坦白过她和公玉瑾归之间有什么关系，两个人的关系是不可说的秘密，他们顺其自然，他们也期待满满。
在沐轻衍的灼热目光下，沐轻蔓不知道如何撒谎，但还是闭口不言。
良久，沐轻衍长叹一口气，脸色凝固，“罢了，你不必说了。”
他别过脸去，“你一向是有主张的人，有些话我不用提醒你也该明白，有些心思不该有，有些心思不能有，这其中的界限你最好清楚。”
沐轻蔓脸色微微一白，她仿佛明白了，沐轻衍定是看出了两个人的端倪，所以才说这么一番含糊不明的话提醒她。
未来的选择何其重要，公玉瑾归的身份复杂，身在漩涡之中，嫡庶之争生死之间，只有看不分明的人才觉得能配上国师的人三生有幸。
她咬了咬牙，垂下头，心里难免沉闷，“多谢大哥提醒，只是大哥说得对，我是个有主张的人，有些心思动了装作没动，怕是会后悔一生。”
沐轻衍面色微微一变，沐轻蔓行了个礼，“蔓儿告退。”
她缓步从容的走出去，沐轻衍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渐行渐远。
国师府
苏夫人心满意足的感叹着今天不虚此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院子，说要好好睡一觉。
沐轻蔓跟着公玉瑾归去了翠竹园，小玉穿着一身飒爽的红色劲装，白边红底，黑色的腰带高高束起，上蹿下跳的抓鸟儿，高兴的不成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