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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麦田

白霜奔下楼,心想:“该不会是去西藏的那小伙子折回来了吧?那可惨了!”

一个脑袋从前厅内探出来,挂着一张嬉皮笑脸,还自带出场配音:“Surprise!”

白霜吓了一跳,反应了零点零一秒,竟然是木瓜!

“我去,什么情况?!”白霜脱口而出。

“你看不出来吗?我也来旅行啊。”木瓜耸耸肩,倚在门框上若无其事地看着她。

确认过表情,真的是木瓜。

白霜脑袋里冒出一大堆问号,一边撸起袖子叉着腰走来走去,一边像审犯人一样连环炮似的发问:“这——这也太突然了!你旅行?你竟然也会旅行?干嘛来这儿呀?怎么来的?该不会,你们总监真的不要你了吧?还是你辞职了?罪过啊!”

木瓜脸色一变,生起气来。

“诶,你有没有搞错,我那么大老远地、风尘仆仆地赶来陪你,又是飞机,又是大巴,还有黑车,你就这反应啊?!你不是应该高兴地跳起来,或者扑过来之类的吗?亏我妈知道我来找你还高兴地合不拢嘴。”说着他便撅起嘴,张开双臂,站在那里等。天知道,这个大老爷们竟然也会撒娇!

“哎哟我去,你这是出了门就要上天了吗?无耻啊!”白霜不忍直视,拿手挡住了脸。

芸姐在一旁偷笑,看这情形,不宜当电灯泡。

“啊……那个那个,厨房还没关火,我去忙了,你们慢慢聊哈!”她冲白霜使了个眼色,便飞快地开溜了。

“啊不是……他……”白霜想解释,但又无从说起,支支吾吾间,芸姐已经没影儿了。

白霜平白无故被木瓜整蛊,心中憋屈,揣摩着:“好歹我还是这儿有头有脸的店小二,这还怎么见人啊!但是木瓜这家伙,向来就是没脸没皮,早习惯了,能把他怎样呢?况且这哥们能找到这来,也是不容易。十打朋友里也没有一个像他这样仗义的,老实说,还是有些小感动的。算了,料他也不会是辞职,随便他吧。”

她转向木瓜,那家伙还张着双臂等着她,竟然还得意洋洋地耸了耸眉毛,挑衅她的气度。她躲开那眼神,视线落在他肩上的背包带上,冷冷地说:“你,先把包卸了,其他待会再说!”

木瓜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看来非要这样不可了。”

他双手一扒拉,背包便嗖的一下坠落在地上。紧接着,他一声不吭,三两步便朝白霜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白霜吓得手足无措,本能地想往后躲,差点没站稳,慌乱中两只手扶住了木瓜的后背。好在木瓜沉稳,不动声色就把她扶持住了。白霜站稳后,手便马上松开来,悬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她的脸颊被木瓜的脖子紧贴着,感受到一股绵软又有力的暖,瞬间已涨得通红,一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仿佛要跳出来,呼吸中可以闻到木瓜身上的气味,是曾经一起骑车时就早已熟悉的气味。

木瓜紧紧环着白霜的腰,不容她挣脱。他把头搭在她肩膀上,闭着眼,放肆地享受着片刻任性。这一路的折腾、疲劳,一下子都消散了,他内心只希望这一瞬间就是永远。

白霜从来没遇到过这一出,很尴尬,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她轻轻拍了拍木瓜的后背,没反应,又拍了拍。

木瓜眼睛都不带睁开,轻声说:“别动,就这样。”

白霜更尴尬了,咽了咽嗓子,装出一副纯爷们的腔调说:“喂,哥们,够了哈,大庭广众之下的,多难为情啊,别闹得跟真的情侣一样了。”她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觉着自己真是硬气到无可救药,活该单身。

木瓜深呼吸了一口气,松开双臂,悻悻地说:“我饿了,还没吃午餐呢,我要吃红烧肉和苦瓜炒蛋。”

“天啦,你竟然还没吃午餐,再过会就该晚餐了!”

“是吧?很可怜对吧?我也这么觉得。”木瓜装得一副苦瓜脸。

白霜拿他没办法,只好服软,说:“没有红烧肉,也没有苦瓜,黄瓜行不行?”

“那就去买嘛,别怠慢了你哥们我,小心我跟你们老板投诉你。”

“大爷,你说买就买啊,你以为这里是广州吗,菜市场很远的好吗?”

这时候厨房传来芸姐的声音:“小白,今天有好几位住客订了晚餐,厨房菜不够了,你去买点来吧,顺便,买你说的丙烯颜料。”

“啊?”白霜回头望向厨房,知道是芸姐在故意搞鬼,“哪有不够,不是还有那么多菜吗?”

“不够不够,你和你男朋友一起去吧,买多一点,店里的单车随便骑。”

木瓜一听就知道这位老板在给他创造机会,心里甚是感激,赶忙接话道:“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出去了哈,谢谢老板,再见!”他说着便拽着白霜往外走。

“嘿——你这人——”白霜还没想好怎么骂他,就已经被他拉到了单车旁。

“你骑哪一辆?我骑这辆吧,还带变速呢。”木瓜边说边调试车。

白霜一声不吭,站在那里盯着他。

木瓜大概用后脑勺也能觉察到不对劲,回过头来,看到白霜的表情,知道躲不过去了,便挠了挠头,说道:“好吧好吧,我就只有败在你手里。你放心,我不是辞职,也没有被炒鱿鱼,我只是稍稍休了个年假,把我那堆积如山的加班时数花掉一点点,就五天,外加一个周末,时间宝贵着呢。你看我平时沉迷于工作无法自拔,哪有旅行能力啊,出了门就不认识东南西北了,当然要找大佬您带我了,所以就奔这来了。”

白霜听了,这才放下心,收回那逼人的眼神,别过头去,故作镇静地挑车,却忍不住趁机偷笑。

“别跟我贫,大爷您跑江湖的时候,我还在背课本呢。”

木瓜瞧见她偷着乐,心里也乐开了花,嘴上却说:“笑个头啊!你哥们我多伟大啊,舍命陪小人,竟然一点都不感动,你还有良心吗?”

“得了吧,你还不是看我成天潇洒,忍不住也来潇洒一下呗,一来就欺压我。”

冤家啊,这两人一见面就怼个不停,骑上车才消停。

一路骑出村子,便到了村边的田野。大片大片的麦田,麦穗将熟未熟,泛着深深浅浅的绿,顺着风起起伏伏,像翻滚的海浪,又像游动的云,发出唏唏嘘嘘的吟唱。空气中弥漫着温热的醇香,裹着人,让人不由自主地陶醉起来。他们骑过来时,惊动了正躲在田里觅食的鸟儿,呼啦啦的,一双双白色翅膀接连扑腾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停了下来,望着那飞起的鸟群,都没有说话,很快天地间便恢复宁静。

刹那间,白霜灵光一闪,想象着:如果以一个第三视角来看这个画面,会是怎样?

蓝天白云,风吹麦浪,长着白色羽毛的鸟儿一群群飞起,此时此刻,两个人扶着单车,立在田边,是木瓜和她……这也许是一个故事,可以和芸姐交换的故事。

木瓜看了看她出神的表情,又望向麦田,轻柔地说:“你也觉得很美对吧?像我这种粗糙汉子,原本是不懂欣赏什么美的,但是和你一起,就觉得吧,看什么都特别美,会突然庆幸,风景出现的时候,你刚好也在身边,真好。”

白霜心头一震,竟与木瓜有同感,但表面上还是大咧咧地呲笑出来。她每日都匆匆飘过这片麦田,浑然不觉,唯独今日好像天降灵光,突发起一种兴致去凝视这乡土气息的美,木瓜在这里,竟一点都不违和。她看向木瓜,两人正好目光相遇,一瞬间竟有些缠绵,明明都心慌慌,却又不忍离开那视线。

白霜先转过头去,问:“你有没有看过《麦田里的守望者》?”

“有,你这么一说,倒有点像你,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年。不过偷偷告诉你,我也是问题少年,哈哈哈。”

“你哪有问题了?你春风得意着呢,就知道奚落我!”

“得,我是正常人,我顺风顺水、万事大吉可以了吧。那为了让你心理平衡一点,我守望你,不让你掉下坑坑洼洼的,仗义吧!”

白霜憋着笑,斜视了他一眼,说:“我想好在楼道画什么了。”

说完,她便喜滋滋地骑上车,自顾自先走了。拉出一段距离后,她回过头来,冲木瓜喊道:“木瓜,反正你都来了,那就谢谢你来,我还是挺开心的!”

木瓜在后头喜笑颜开,喊道:“哦,知道啦。”

早在他抱着她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她的心跳了。

傍晚,两人把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菜撂在厨房,开始发愁。

“怎么办,好像买太多了?”木瓜还是有自知之明。

“这位爷,您这会儿觉得多啦,刚是谁在菜市场叽叽喳喳要这要那?”

“是是是,是我买的,一点都没有您的参与。”木瓜故意拿反语刺激白霜。

白霜操起一根玉米棒子,作势准备揍木瓜,幸而他识相地举手投降了,改口道:“这还不是为了改善我们旅舍的伙食吗,客人吃得开心,你不也开心吗?你看啊,我们后天就要去丽江了,还不得留下个好印象,对吧?”

“一口一个我们,说的很有道理,要不你来做吧?”

“哎哟,讲尼滴……”木瓜连忙耍赖皮摆摆手,“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在公司,都是我蹭你的菜。这样吧,我洗菜,您尽管使唤我,我打酱油总行了吧。”

“美食研究员”抿嘴一笑,从颜面上占够了便宜,开始煞有其事地敲着鼻头,思考做些什么菜。删删减减,好不容易决定了菜单:粤式白切鸡和玉米排骨汤、湖北式红烧肉、最近学的川菜麻婆豆腐、大理土豆做的炒土豆片、家常苦瓜炒蛋。

木瓜暗自得意,他的两道菜都被保留了下来。

“红烧肉一定要用高压锅压得软绵绵才好吃,把油压出来,不过我不爱吃肥的部分,只吃瘦肉,哈哈哈……“

”排骨炖开了之后记得帮我转小火,那边有漏勺,待会帮我捞浮沫……”

“唉,我们那的白切鸡太轻淡了,除了葱姜盐和酱油,什么都不用放,怕他们吃不习惯,还是准备一点辣椒蘸酱吧……”

白霜一边做菜一边巴拉巴拉说着,好像在跟木瓜说话,又好像自言自语。平时她一个人做饭超安静的,这会儿因为旁边有个人,竟变得有些话痨。

木瓜照顾着排骨汤,回头看了一眼白霜炒菜的背影,莫名感觉到一种温暖。

“听你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还挺舒服。”

白霜回头问:“你刚说什么,锅里炸炸的,没听清。”

木瓜转念一想,说:“没什么,就问你怎么懂那么多?”

白霜哼了一下:“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幸福吗?你这隔三差五的还有你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木瓜语塞,不知该怎么应答,只好闷不出声去找盘盘碗碗,突然瞥到了橱柜旁的围裙。

“等一下,你没系围裙?”木瓜回头看白霜。

白霜正在切土豆片,头也不回地说:“算了啦,我平时也没系,嫌麻烦。”

“别动,我给你穿。”木瓜已经取了围裙过来。

白霜一听,立马放下刀,转过来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别动,都说了!”木瓜命令她。

白霜看木瓜神情坚定,便不再拒绝,但轻声补了一句:“我怕痒,你知道的哈”。

木瓜给她套上了围裙,叫她转过去,然后双手环过她的腰,从前往后拉拢两条系带,轻轻系上,没有碰到她的腰。

“好了,你可以继续了。”

白霜“嗯”了一声,又说了声“谢谢”,开始继续切土豆,其实脸已经悄悄发烫。

饭菜做好,青旅的客人也陆续回来了。

芸姐的大嗓门响起来:“吃饭咯!”

大厅里的一对小情侣率先坐过来,帮忙摆碗筷。

“哎呀,老早就闻到香味了,就坐在这等着呢,今天好丰盛呀!”

芸姐说:“可不是嘛,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咱们主厨的男朋友来了,这伙食水平噌的一下就上去了!”

白霜端着汤从厨房过来,老远就听见芸姐的声音。“芸姐,可别乱说啊,小心我明天在你墙上画八卦!”

菜全部都上桌了,在夜晚微凉的空气中泛着香喷喷的热气。厅堂里放着“一听就很大理”的民谣,把气氛烘托得别有一番情怀。一圈人围坐在一起,虽来自五湖四海各不相识,这氛围却让人不由地敞开心扉,不一会儿就像老朋友一样说笑起来,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竟然有种家的幸福感。

芸姐一高兴,给每人派了一罐“风花雪月”啤酒——堪比铁公鸡拔毛,真难得。

她拧开一罐,豪气地说:“来来来,大家都把酒打开,今天很开心,难得有这么热闹,我们先喝一杯,敬缘分!”

大家一同举杯。

“这位就是主厨姐姐的男朋友吧?刚刚看你们俩忙前忙后,真的好幸福哦!幸亏我不用吃狗粮,不然要吃到饱。”小情侣中的女生打趣着说道。

她男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甜甜地冲他笑着,也是羡煞人的一对。

白霜尴尬地笑笑,不置可否,其实那一声“姐姐”比“男朋友”先戳中她的尬点。

木瓜倒是接过话说:“是吧是吧,我就说我们俩特别和谐吧,我走哪都能衬托出她的气质。”

刚说完他就突然“哎哟”一声——被白霜暗中掐了一下腿。他假装镇定地说:“没事没事,被蚊子咬了一口!”

大家都呵呵笑,心知肚明。白霜尴尬地用手挡在额头,借机侧向木瓜使眼色,好叫他放老实点。木瓜故意耸耸肩,得意洋洋。

才垫了一下肚子,芸姐又开始豪气了。

“第二杯,我要谢谢我们的主厨小白,来我们店的这些日子里,特别勤劳、活泼,最重要的是还会画画,辛苦你啦!”说着便和白霜喝了一个。

白霜说:“我其实还没给这么多人做过饭呢,谢谢大家捧场,都是黑暗料理,尽情享用!”

芸姐接着敬木瓜:“也感谢我们从天而降的木瓜,你就是天使啊!哎哟,你不知道我们前阵子吃得有多清淡啊,你一来就丰盛了,你应该早点来啊!”

木瓜举杯回敬她:“是是是,早知道这里这么好,我也早来当厨工了!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小白,让她手艺见长不少。”

白霜心里暗想,这家伙还真是信口胡诌不用打草稿啊,说的跟真的一样!

旅行途中的情怀总是很容易自然萌生的,有酒有肉,当然少不了故事。

一位中年大叔开始感念起来:“我年轻的时候,和几位朋友一起骑行去西藏,遇到过一位小伙子,他的职业就是厨师,川菜馆的厨师。我们就一路结伴,他还挺高兴的,觉得有一伙人照应他,不用怕了。其实是我们想蹭着他,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做菜给我们吃。那个时候,我们也是山珍海味都吃过的,但是吃过就吃过了,没有什么会放在心里头,反而是在路上,那么艰苦不堪的环境下,吃他做的东西就特别美味,哪怕是一碗泡面,都香的不得了,一直都记得。后来,他在成都开了自己的小餐馆,我每次去都会找他。”

骑过川藏的人就是不一样,一桌的年轻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打心底里佩服他这般过往。

木瓜忍不住感慨道:“大哥,您真是性情中人,我太有同感了。对了,还有她,”木瓜指了指白霜,“我跟她,我们俩都是经常骑行的,太懂了。她前阵子刚骑过台湾的苏花公路,她自己一个人,哎哟,那天晚上跟我在电话里诉苦哦,说的无比凄惨,我问她早知道这么难,还骑不骑,她说还骑,然后就开始说起一路的好来了。她说有位老奶奶给了她一袋梅子,好吃得很,一路上省着吃就吃了几颗,晚上到了住的地方才一口气吃光。您看,是不是又苦逼又可爱!”

白霜被他说得很不好意思,但心里却乐开了花,没想到平时抓住机会就怼她的木瓜,原来这样认可她,连她说的微小的事情都记在心里,从他嘴里说出来变得那么有意义。

大叔笑道:“哈哈哈,年轻人还真是厉害哦,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来,喝酒!”

大家边吃边聊,挖出了好多旅行故事,很是畅快。

似乎大家都不想散的太早,抱着一种相见恨晚的情怀,菜慢慢吃,酒慢慢喝,一直聊到夜深,才各自回房休息。

白霜收拾好一切,回到房间,看着画本,内心有种不可思议的奇妙感:这一天过得还真是神奇,明明一大早还愁眉苦脸,只不过来了个“吵闹鬼”,一下子事情就都不一样了,似乎在明朗起来。

突然,有人敲门,打开来看,是木瓜。他喝了不少,把白霜的也偷喝了,脸颊有点红,睡眼惺忪地说:“明天起床叫我,一定要叫我,不然有你好看!”

“你自己不会设闹钟啊!”白霜脱口而出。

“我不设,不上班设了没用,只有人可以叫醒我。”

木瓜说着便转身慢悠悠“飘”回去,白霜在背后追问:“几点啊?”

“你起的时候。”

白霜的闹钟每天6:15就响——她要看日出,差不多6:40日出。

她照常洗漱完,裹上围巾,带上房门就准备去码头。才走到楼梯口,背后就传来一声吼。

“站住!”

她吓了一跳,回过头来——木瓜正探着脑袋在门外,怒目而视。

“说好的叫我呢?怎么不叫我?”

“你起那么早干嘛,这天都还没亮呢,打算7点后再叫你的嘛!”

“你管我!你给我等着,不许走,等我一起。”说完便缩回房间里,穿好衣服,然后又匆匆跑去洗手间洗漱。

两人一起走去码头的时候,木瓜心里还憋着气,刚出院门就开始数落她:“你说你,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是不是也应该带我看一下日出啊。嘿,前阵子带别人看日出,我来了却不带我?”

“哎呀我去,你从哪听来的?”白霜刹住脚步,追问:“是你八卦了,还是芸姐造谣?我多么正派的人,被你们说的我有多邪恶一样……”

木瓜一看架势不对,连忙拉东扯西,搪塞过去。

“也没有啦,就是昨天一起喝酒的人说了一嘴,我也不记得谁了。那什么,快走吧,太阳都快出来了!”他拉着白霜往前跑起来。

洱海的风,超出了木瓜的想象,他哆哆嗦嗦地忍着。白霜看不过去,把围巾给了他,自己戴上了风衣帽。木瓜趁她不注意,用一半围巾套过她的脖子,再甩到自己颈后,这样把两颗脑袋围在了一起。

白霜正想要解下来,木瓜抢先说:“别动啊!你要是动的话,我就只好把围巾还给你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戴着女生的围巾,你在旁边冻成狗,别人怎么看我啊!”

两人都静静地等着日出,那样子很是滑稽,像两只企鹅。

白霜已经是看日出的常客了,悄悄对木瓜说:“你回头看一下。”

木瓜回头看,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问:“看什么?野鸭子吗?”

“哎呀,抬头,远处!”白霜拿手一指。

木瓜瞬间惊呆了——是苍山,连绵的苍山,霸气逼人,山尖尖已经蒙上一层阳光。

“这是传说中的日照金山吗?”木瓜激动地问。

“呃,也算是吧。”白霜觉得这还不够金,但原理上一致。

“那是不是可以许愿?”

白霜噗嗤一笑,“你有没有文化啊?”但转念一想,也未尝不可,“算了,你随便吧,反正不要钱。”

一整个上午,芸姐都在装模作样晃悠来晃悠去,时不时偷瞄一眼楼道——白霜凑在墙面上描线稿。稀里糊涂答应的墙绘,总归是要交差的。

白霜目不转睛盯着白墙,她已经画好了框架,正在一笔一划细描。虽然左手衬着墙,但右手没有支点,只能悬空着画,不一会儿就僵硬了。她只好时不时活动一下胳膊和手腕,那酸爽,谁画谁知道。几个小时下来,她已经是头晕眼花、腰酸背痛手抽筋。

卡着午餐的点,终于完成了起形,白霜跌坐在台阶上,罢工了。一时间,什么也没想,脑袋放空。

芸姐看她一动不动,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白霜面无表情,突然蹦出一句:“芸姐,我只是累了,还没死。”

“哎呦,看你这说的。”芸姐转而去看墙面,“不错呀,有模有样了嘛,这画的是稻田吗?”

“稻什么田啊,麦田!下午上完色就会明显了。”

“哦,麦田。”芸姐突然变得有些伤感。“又过了一年,我们来这的时候也是麦子快熟时。你知道往双廊那边也有一片麦田吗?他曾经有一次想要骑摩托载我去环湖,说麦子快熟了,很好看。我当时也不知道忙什么,拖啊拖,好几个月后我们终于出发了,但是麦子都收了。”

“呃……我没想到这个会让你想起他,那要不还是涂成稻子吧?”

“不不,就麦子,麦子好。”

二楼隔空传来木瓜的声音,他正趴在天井栏杆上往下喊话:“我饿啦,有吃的吗?”

白霜趁机转移话题,也跟着叫起来:“我也饿啦,有吃的吗?

芸姐听这俩一唱一和的,赶忙接招:“有有有!我已经做好了。”

木瓜循着声音奔向楼道,一眼就惊呆了,叫道:“哎哟我的天,这是麦田哟,还有我们俩骑着单车呢!了不起啊小白同学,我才睡了个回笼觉,你就整出这么大一幅画来了,不错不错!”

“哪有不错啊,我现在特别后悔,已经半条小命没了。我要吸取教训,以后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芸姐怕她撂挑子,赶紧劝她:“别啊,我们得多尝试新事物嘛,多好的进步机会!这样吧,画完了署上你的大名,走过路过的看客都知道是你画的了。”

“嘿,多稀奇啊!”白霜反讥道:“这么好的事,那下午你们俩帮我一起上色,你们俩也可以署名,就这么说定了哈!”

于是,这幅麦田,在他们三的叽叽喳喳互怼中,完成了。过程堪比闹剧,木瓜伙同芸姐,以喜刷刷的方式把麦子涂成了“一色绿”,最后还是靠白霜补救。

三人署上了名:霜、木、芸。

“要是再有个题词就完美了。”芸姐说。

白霜思忖了一下,想不出什么文字,便推给木瓜:“交给大爷您了,你们做运营的,天天变着法儿给产品编广告词,小菜一碟。”

木瓜反驳道:“你以为很容易吗?再说,广告词跟这能一样吗?”

白霜已经跑去院子撸猫,说:“没事,你慢慢想,我们明天下午才走。”

晚上,木瓜又来敲门,这次竟然抱了他的被子出现在门口。

“什么情况啊?”白霜问。

还没回答,木瓜就已经见缝插针挤进屋了,被子往白霜旁边的空床位一摊,一屁股就坐在上面了。

“那什么,我……我……我怕黑,来你这有安全感,你是江湖大侠嘛。”他一本正经地说着。

“耍无赖是吧,你怎么不说你怕鬼啊!”

“哎哟,可别提,我真怕!”

“嘿,别闹了,让人看见成何体统。”

“什么什么体统啊,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再说了,这儿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嘛。”他又开始嬉皮笑脸。

白霜抓起枕头就往他身上敲。“我让你胡说,满嘴跑火车,没个正经!”

“别别别,我错了!我是真的怕黑!”

“你不是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吗,那还怕什么黑啊,你以为你是宝宝啊!”

“没办法,这还真是小时候就有的毛病。我也不是无端端来找茬啊,你看你这房间,我白天偷偷看了一眼,又大又敞亮,你这窗户还能看到月亮。我那边你看过没?窗户正对着别人家房子的墙,什么光都没有。我昨晚开着灯睡的,又睡不着,晃眼睛。要不然我今早能一听见响声就蹦起来,然后回笼觉又睡到大中午?”

“真的假的啊?怕黑这种事搁在你一个爷们身上,简直是毁形象。”白霜半信半疑。

“千真万确,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就算打家劫舍,也不会对女士图谋不轨。”

白霜又敲起鼻头,说:“是哦,认识那么久,这一点,我倒还……真不清楚!”

木瓜严肃地看着她,并不言语,似乎生气了。

白霜手一摊,认栽。“好吧,我开玩笑的。回去后可别在兄弟们面前乱说,不然打断你狗腿!”

“没问题!”木瓜立马笑嘻嘻躺床上了,变脸比变天还快。

磨蹭了一会,白霜写完日记,关灯休息。没过一会儿,木瓜就打起了呼噜。

白霜嘀咕道:“还说怕黑,信了你的邪!”

“闭嘴!别以为我听不懂武汉话!”

在大理的最后一天,白霜收好行李下楼,呆看了好半天墙上的字——木瓜抄了一首诗。

芸姐在院子里和白霜拥抱告别,没有送出门。

“不送,再来!”

白霜走到吧台时,突然回头嬉皮地说:“芸姐,音乐列表里,我加塞了一些摇滚,别总是听民谣,少年啊姑娘的,好听是好听,但是中午画画就很容易困。听点嗨的,摇摆起来!”

在火车上,白霜和木瓜聊着聊着,从芸姐聊到了她姐姐白阳。

白霜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姐姐,大她5岁,却好像隔了好几代。

“我感觉她越长大越倒退了。小时候我很崇拜她的,还以她为标榜。她能说会道,讨大人们喜欢;胆子也大,能独自带着我跑去武汉的小角落,我一个人是哪里都不敢去的;她脾气也很倔,除夕都能离家出走;她还爱打扮,初中就已经是非主流的大姐大了。总之,那时候在我的印象里,她想怎样就能怎样,反而我什么都害怕,什么都不会。现在,我好像变成了她,她却变得跟老妈子一样了。”

木瓜笑着说:“你知道每次别人跟我抱怨家里兄弟姐妹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我就在想,你们这些坏人,就在那里炫耀自己有兄弟姐妹,哈哈哈。”

白霜也笑了,心想也对,多大点事呢。

芸姐发来几张墙绘照片,说:“你们这一走,整个旅舍都变得安静了。我自作主张,加了一个署名,鉴于你是创作者,告诉你一下,我知道你不会反对的,反对也无效,已经写了,哈哈哈!谢谢你们留给我的麦田!”

那署名变为:霜、木、芸、宁

木瓜的抄的诗也赫然在目:“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所爱隔山海,愿山海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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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处罚/许可/强制/复议/诉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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