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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夜跪

姜涣之睁开眼睛,躺在一个简陋小屋里,屋里摆设简单,看样子应该是临时整理出来歇脚的。

掀开被子,腹部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不过还是有些疼痛,正要下床,进来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却是健步如风的老者,正是夏沐的师傅沈隽屹。

沈隽屹端着一碗药汤过来,递给姜涣之。

姜涣之:“您是?”

沈隽屹:“我知道你是谁,不必担心我会害你,我是夏沐的师傅。”

姜涣之一听见这个名字眼神略有转变,道:“谢谢您救我一命。”,随后接过沈隽屹的药汤喝下。

然后沈隽屹走开摆弄着桌上的小玩意儿。

姜涣之试探地问道:“夏家的事儿……您……”

姜涣之看不见沈隽屹的表情,只听见他波澜不惊地说出:“我知道。”

也对,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哪有不知之理。

姜涣之:“那……”

沈隽屹:“各人各有各命。”

姜涣之听他这话说得就似平常唠家常一般,忍不住问道:“您是她的师傅,就不担心她吗?”

沈隽屹:“沐沐其实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打击……会让她成长。”

姜涣之低下头道:“这代价太沉重了。”

沈隽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摆弄起来,随口说着:“她会蜕变的,七岁那年起,她便跟着我,为了锻炼她,曾把她独自扔在荒山上七日,她从没让我失望。”

姜涣之:“难怪……”

沈隽屹:“难怪什么?你以为我不疼她吗,十年来,我也将她看成亲生女儿一般,只是我更希望她能有所成就,凤凰涅槃,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

姜涣之:“那只是你希望。”

沈隽屹看着姜涣之执拗下床离开小屋,对着他背影道:“你去哪?”

姜涣之:“我不希望她涅槃。”

沈隽屹:“你的伤还没好,你知道她在哪吗?”

姜涣之:“我会找。”

姜涣之可以断定,夏沐没有在吴恒箜手上,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风灵坤了。

……

风府……

风间策与小姨子赵宁杉在大堂商议,赵宁杉催促着风间策喝桌上的补汤,见着他喝下道:“你当真要收留那个姑娘吗?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可能会带来祸患。”

风间策:“不会的,她一个姑娘家又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你让她去哪里。”

赵宁杉不满道:“你不信便算了,反正你从不信我,你只信姐姐。”

风间策:“都是往事了,你何苦一直旧事重提。”

赵宁杉:“的确,姐姐温柔善良,哪像我一般刁蛮,换成谁都会选择她的。”

风间策无可奈何:“你……这世上不可能什么都如人所愿的。”

赵宁杉:“究竟是天不遂人愿,还是人的问题。男人,不过见色起意,什么海誓山盟,都是个屁,姐姐她……”

风间策立即打断道:“逝者已矣,不要再说了。”

赵宁杉:“听不得实话了?戳到你的痛处了?呵,不对啊,你能有什么痛处,良禽择木而栖,男人……择优而睡。”

风间策一听恼了:“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这是女子应该随口挂在口上的吗?你当真像个怨妇一般。”

赵宁杉:“嫌弃我?你不早就知道了吗?不然你也不会转而选择姐姐,从你们成亲之日起,你就该料想到今日的我!”

风间策:“真是不可理喻!懒得与你吵。”

风间策说完拂袖而去,她哪里会知道,他从始至终爱的都是她赵宁杉,她记不起当年她走火入魔之时重伤了他,他被她姐姐赵宁馨所救,恍惚中认错了人,做错了事,才铸成了这场孽债。

这一对姐妹,他都负了,他始终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这些年来保证她的衣食无忧,但他们之间却越来越多地横眉相对……

风灵坤日日守在夏沐房门前,时常在她旁边各种逗乐,夏沐虽回应他笑容,但风灵坤能看得出那并不是她发自真心的笑。

风灵坤对着夏沐笑着道:“你知道什么样的人经常偷钱吗?”

夏沐:“啊?什么样的人?”

风灵坤:“君子啊,因为君子爱财,取之有盗,盗窃的盗。”

风灵坤独自笑呵呵傻笑,夏沐看着他,原是忧郁的神情,沉默了一阵,而后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灵坤,你这个讲的什么,一点儿也不好笑啊。”风间策说着走进来。

夏沐:“风伯伯好。”

风灵坤:“爹,你怎么净拆我台。”

风间策爽朗笑了两声,忽而捂起嘴又咳嗦了两声。

夏沐:“风伯伯,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吗?不如让我给您看看吧。”

上次夏沐就见他身体抱恙,如今看来没有好转之色,他们收留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是。

风间策:“一点儿小问题,无碍的。”

风灵坤连连附和道:“爹,夏沐医术卓越,有她给您瞧,肯定要不了多久就好了,身体不适可别拖着。”

如此一来风间策便没有推脱,坐下让夏沐给她把脉。

片刻之后,夏沐一边拿出纸笔一边道:“风伯伯,您这是感染了风寒,我给您开一剂药,很快就会好的。”

风间策笑着答到:“好,好。”

于是风灵坤赶紧拿了药方跑出去给风间策煎药去了。

屋内还剩风间策与夏沐两人,风间策:“灵坤这孩子,从小喜欢什么东西从来不会告诉我们,那会儿我还挺苦恼的,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别人家孩子吵吵闹闹要这要那,他从来不要什么,我都在想啊,要是他遇见喜欢的姑娘该怎么办,这傻小子,呵呵。”

夏沐:“灵坤兄这么优秀,以后一定会幸福美满的。”

风间策:“等看着他成家立业了,我也就放心了。小沐,这些日子看你气色好些了,这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啊,夏兄他们才能安心。”

夏沐咬了咬嘴唇,似又说到了她的伤心处,风间策赶紧说着:“瞧我,我说这些干什么,倒把你说伤心了,都是风伯伯不好。”

夏沐:“没有,多亏风伯伯,谢谢您。”

闲聊了一会儿,风间策便离开巡查村庄去了。巡查中途,风灵坤将熬好的药给他送去,看着他亲口喝下才安心离开。

黄昏时分,夏沐听见外面吵吵闹闹,人声鼎沸,打开门瞧去,这个小村庄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夏沐看见平时总给她送饭的小侠,唤来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侠似乎在有意避开她,见避不开,犹犹豫豫地挪步过来,吞吞吐吐:“夏……夏姑娘……这……老爷过世了。”

夏沐一听身子瘫软,差点没站住,震惊问道:“怎……怎么回事儿?”

小侠闪避着夏沐的目光,为难地说:“这……老爷喝了一碗药,没过多久,就……就倒地气绝了,已经送回风府,筹备后事了。”

夏沐彻底站不稳,不可置信,一下子坐在地上,嘴里疑惑说着:“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风伯伯……”

小侠:“哎呀,这……”

夏沐忽地又爬起来,焦急向前走着。

小侠拉住她:“夏小姐,你要做什么?”

夏沐:“我去看看风伯伯,这一定不可能的,放开我,就算……我也要见他最后一面。”

小侠:“夏小姐,您就别去了,现在风府的人恨不得杀了您,他们认定老爷是你害死的,少爷吩咐我,哪儿也不准你去。”

夏沐使劲挣脱,咆哮着:“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风伯伯!我怎么能……”

小侠悲痛喊着,就差哭出来,阻止道:“我求您了,少爷已经够难过了,您不要去给他添乱了。”

前方的夏沐停下来,愣愣定在原地,嘴巴都颤抖起来,难受之情溢于言表,一边哭一边嘟囔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

小侠看着她越哭越伤心,正想开口安慰,却见前方的身影慢慢趴在地上,他跑过去一看,她已经意识模糊。

昏睡了几日,她一醒过来,急忙下床,鞋子也顾不得穿,打开门正见小侠过来,拉住他问道:“风伯伯呢?你家少爷呢?”

小侠:“少爷只是对外宣称老爷突发疾病过世,便匆匆将老爷下葬了。至于少爷,风家人闹着要……处置您,他力保您,已经回到这个庄了,但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已经好久了。”

夏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风伯伯对她这样好,风灵坤又一直待她为知己,可是如今……

心中悲苦,向前跑去,一跑竟然跑到风灵坤房门前,扑通一下跪在那里。

小侠追随过来,看见她跪下,连忙拉她起来,夏沐挣脱着,怎么也不肯起来,小侠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她不敢祈求风灵坤的原谅,只是不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跪在这里想做什么,只因为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可做的,她自责,她想亲口跟风灵坤道歉,她也想搞清楚这一切。

寒风瑟瑟,她跪在房门口,那扇门一直不曾打开过,从晌午跪到黑夜,又从黑夜跪到清晨。

嘴唇一会儿发紫,一会儿发白,面庞更是毫无血色,乌黑的头发就散在肩头,被风吹的乱糟糟。

小侠端着两份饭菜走过来,敲门,没有人回应,直叹气。又端着来到夏沐身边,蹲下道:“夏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少爷他……现在大抵是不愿意见你的,吃点东西吧。”

夏沐依旧倔强地跪着,对小侠说:“我不想吃,你拿下去吧。”

夜幕慢慢拉开,夏沐脸色苍白,撑着地好不容易爬起来,弯曲着腿忍着酸痛一步一步挪着离开了这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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