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是个极度自私的人,不是跟自己利益相关的事绝对不会去做,大家都称他这种类型的人叫做“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他自己倒是挺喜欢这个分类,比“利己主义者”多了一个“精致”,显得他不那么粗糙。
其实他自己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粗糙过,特别在感情的事上面,他一向是以自己开心快乐为首要,目的明确,精准打击。
他不缺钱也不缺名,家里也不是做商业生意的,不需要他用什么联姻维系,或被迫因为利益去选择婚姻。
所以在感情方面他一直很随性,对某个女性有感觉就会去追,不过他追的手段更高明些,花点嘴上文字上的功夫撩拨一下,反而最后都是那些女性主动。
加上他又长了一副谦谦君子的好皮囊,拜家里书香环境和严苛的教育所赐,自小耳濡目染,行为处事上又十分适度有礼,所以看上的目标从未失手过。
但大多数人,包括当事人都看不出来他的风流成性,只是以为三观不合,感情到头,好聚好散罢了。
他也碰到过怀疑他的人,那样的女性聪明睿智,虽然不挑明,但懂得他想在她们身上索取什么,而她们又需要他给什么,各取所需,没有纠纷,这样的感情游戏,玩到最后双方都十分愉快。
他不喜欢一直跟同一个人维持感情关系太久,那让他觉得很不安,会让他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种快乐的感觉,一旦有这样不愉快的感觉出现,他就会立即停止这段关系。
虽然在感情方面是这样随意,但在学术方面却异常严谨。
他受父亲的熏陶,自小开始学习古典音乐,钢琴大中小提都有过涉猎,但他最喜欢也最乘手的还是小提琴。
本科在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专攻小提琴表演专业的期间,喜欢上教育心理学,于是考研去了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转读音乐教育专业,辅修器乐小提琴,同时为了完成爷爷的心愿,硬是在硕士期间多修了一门文学,直到博士读完。
毕业那年他刚刚27岁。
原本父亲是打算让他留在英皇教书,但他不肯,一是嫌国外东西太难吃,二是觉得还是自己从小到大熟悉的环境待着最舒服。
所以不顾父亲的强烈反对,坚决是回了国,并且不仅没有听从父亲的安排到D都知名的艺术类大学教书,反而应聘了一个普通的师范大学,给他爸气的不轻,觉得他把家里的脸都丢完了,两个人从此像陌路人一样,互不干涉。
沈确是无所谓的,只要自己舒服,比什么都重要。
有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音乐才是自己真正的恋人,只有对待它的时候,自己才会认真。即使做学术让吃了不少苦,他却从来没有想要放弃音乐。
硕士期间,仅仅是兴趣所致,为了写出更真实有效的论文,跟学校请假跑回国内,去到路途遥远、人烟稀少的少数民族地区采风,收集撰写那些即将失传的民间音乐。
这样也挺好。沈确曾经安慰自己,起码这个世界上还有自己想要不留余力做的事,别的相对而言,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些,看到汤清清那个马虎鬼大言不惭地跟他说自己想考研,考这个那个的时候,他才有些恼怒地狠狠打击她。
说到汤清清,沈确觉得这个孩子是他审美中出现的一个意外。
他喜欢好看且得体的事物,所以在物质他也从不亏待自己,人也是一样,就连选择的情感目标,在相貌身材、行为处事上也绝对不会差。
他第一眼见到汤清清就瞧不上,灰头土脸的站在那儿,扭扭捏捏地扣着手指头,衣服也毫无品味可言。
那天他心情极差,本来不想管,但是出于平时习惯的缘故,他还是礼貌地帮助了这个姑娘,反正之后也不再会有什么瓜葛。
但是这个姑娘竟然要他的联系方式?
以前也有这样的孩子,同一个或不同学院的同学问他要微信,但是有些目的一看就不纯,沈确都是果断拒绝。
他是老师,在这方面很有原则,感情上再怎么风流不羁,也从来不会在校内的学生里找目标。
这个姑娘一开始把他认成学长,一路上又装的好像对这学校很不了解的样子,最后要微信这下可暴露了。
怕是早就想过对他下手了吧?毕竟他也名声在外,学校官网又贴着他的师资介绍,所以他认定这个姑娘有备而来。
这手段,还蛮有意思的。
所以他当时一个冲动,就答应了下来,之后想想有点后悔,这算是破了他自己的规矩,好在这个姑娘也没有再联系过他,他也不去招惹,就当是多了个微信好友。
后来有一天,这个姑娘第一次来联系他,还是叫他学长,那阵子沈确正好是空窗期,某种想要恶作剧的心态又来了。
他答应了这个姑娘的请求,想要看看她还要耍些什么心思,就约她出来吃饭。
一般明白的人被约出来吃饭,应该就是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沈确要让她在即将以为自己要得手的时候,斩钉截铁地拒绝她,让她知难而退,提前受到来自社会的毒打,让她知道走捷径这件事在他沈确这里是不可能的。
但是让沈确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以为他是学长?而且是真的认为他就是学长。
开学已经过去这么久,平时也经常在琴房见到她,虽然不是她的专业课老师,但总该见过他给学生上课吧?
这个姑娘平时心是有多大,信息获取是又有多匮乏。
平时对这种笨蛋,沈确看都不屑看一眼,但是汤清清实在太笨了,沈确竟然生出一种想要亲自教她不那么笨的想法。
像是要强行修复一个bug一般。
他索性将错就错,以学长的身份时常帮她预习复习功课,甚至是课外,带她听过一票难求的学术讲座。
即使学过心理学,沈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去帮助这个孩子。可能是出于责任吧,他想。
但是即使是有他沈确的辅导,汤清清的成绩也并不拔尖。
后来沈确发现,这孩子不是笨,而是懒,散漫成瘾。
这样的学习态度,是沈确不能容忍的,特别是当知道她谈恋爱了之后。
简鹄是沈确的学生里比较优秀的那类,沈确见他是个好苗子,建议他继续深造,报考D都一所有名的音乐学院的研究生,专攻小提琴。
那段时间简鹄大三,汤清清大二,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还恋爱了,还是汤清清兴高采烈地跟他说,他才知道。
当时的心情他也想不好该怎么描述,有些生气,有些无奈。这跟他没关系,他也管不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痛快。
就像两个自己单独圈养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走到了一起,作为一个“老父亲”,他很愤怒。
再说了,简鹄那么优秀的学生是怎么看上汤清清这个笨蛋的?
沈确表示,这门婚事他不同意。
原本也没有想过要强行拆散他们两个,只是那天他上完课,刚好看见简鹄在舞蹈室,抱着一个哭泣的女生安慰。
他知道那个女生喜欢简鹄,他也知道以简鹄的性格不会太快把人推开。简鹄太过温柔友善。
当时他心中那股疯狂涌动的黑暗在膨胀,他给汤清清发了条信息,叫汤清清到琴房来,说自己有事找他。
正巧的是,汤清清过来的时候,那个女生哭够了开始跟简鹄告白,然后想要亲他。
沈确就站在阴影里,看着汤清清误会,然后与简鹄决裂。
他那天晚上,格外快乐。
事后他试图给自己的行为一个解释,于是像自我催眠一样一心想着:自己都是为了学生好。
至于后来,到大三换成了汤清清他们那届音乐教育心理学的老师,才被她发现自己是老师后,汤清清就与他迅速拉开距离。
沈确有想到,但是没想到她会那么讨厌他。
前两年来沈确一直陪伴帮助她,事到如今想要翻脸不认人?
我沈确是个负责任的老师,既然管了你,就必须管到底,哪怕你毕了业之后再也不会想起我,但是在我可及的范围内,你就别想逃。
沈确想到这,在选择论文指导的学生下面,勾选了汤清清的名字。